楓與妖狐上卷 - 番外01 新年祭(下)

⋯⋯終於結束了。

楓拖著痠痛的四肢，穿過裂縫回到御林公館八樓，走廊上的雜物已經都被收拾乾淨。看來是神樂他們在收到火御的通知後動手清理的。

沒想到⋯⋯跳舞比找東西還要累⋯⋯

在那之後，火御就像是獵人發現獵物似的，緊纏著楓不放，堅持要把完整的舞步都教給楓才肯罷休。而從來沒看過神樂舞的楓，竟然真的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就能一步不漏地跳完整支舞。

真是不可思議。

楓若有所思地盯著裝有神樂鈴的盒子。

明明火御大人只教過一次，我也還沒記住舞步。但在握住神樂鈴揮舞的那一瞬間，我的腦袋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就自然而然地做出每一個動作⋯⋯

「簡直像是我本來就會跳這支舞⋯⋯」

然而不管怎麼楓如何回想，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記憶片段全都翻過一遍，就是沒有任何紅葉跳神樂舞的畫面，更不用說學過了。

這種應該想起來卻記不得的感覺，宛如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讓楓渾身不舒服。

⋯⋯算了，當務之急是先把神樂鈴送去給牡丹，回頭再慢慢想吧。

楓搖搖頭，試圖甩開鬱悶煩躁的心情，抱著木盒走回一樓。

離開公館後，多虧半路上遇到的妖狐們幫忙指路，楓沒過多久就順利找到牡丹。她正在跟服裝店的老闆娘一起整理神樂舞需穿著的巫女服。

「牡丹！抱歉，我來晚了。」

「楓！」

牡丹一見到楓的倦容，忍不住笑了起來。「辛苦妳了～火御大人很難纏對吧。」

「啊哈哈⋯⋯」楓的苦笑表達了一切。

「每當火御大人興致一來，就會死纏著別人陪祂。上次我也是跟祂玩了半天的換裝遊戲，那還是我覺得第一次試穿衣服是件累人的事⋯⋯」

「聽起來，火御大人有時候滿像個小孩子的。」楓不自覺地把火御跟芷苙姐弟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怕寂寞的這點也很像呢。」牡丹停下動作，看著巫女服的眼神裡流露一絲不捨的情緒。

「在遇到我們妖狐一族之前，火御大人過得怎麼樣的生活，不管我們怎麼問，祂就是不肯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一位理應受人尊敬的神明大人，變得像是沒人愛的小孩一樣呢⋯⋯」

牡丹的話頓時讓楓對火御的過往產生了好奇心。

她知道火御這位神明是如何誕生，也從祂本人的口中得知信仰逐漸沒落的事情，但在中間這段時間呢？是什麼原因才導致火御的存在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記憶裡？為什麼身為人類神明的火御，會成為妖狐一族的守護神呢？

仔細一想，不光是火御，神樂、影、鈴穗、牡丹等等，這些待她如多年好友一般親切的妖狐們，她都不怎麼了解。反倒是他們不知為何，似乎很清楚楓的喜好跟習慣，幫助她能快速熟悉在琙狐山的生活。

神樂喜歡吃草餅，影喜歡園藝，鈴穗喜歡跟大家待在一起，牡丹喜歡閱讀作品⋯⋯這些是一般人都知道的事情。明明已經決定要好好珍惜大家了，卻連對方的事情都不清楚。

「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楓不禁脫口而出。

「嗯？？」

「啊！沒、沒事。」楓羞得連忙摀住嘴巴。

「呵呵～」牡丹莞爾一笑，摸了摸楓的頭。「雖然我不知道妳剛剛在想什麼，但如果感到後悔的話，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吧！」

「牡丹⋯⋯」

說的沒錯，既然發現錯誤在哪，改變就行了，現在還不遲。

牡丹難得展現出溫柔，楓心想這大概就是有位姐姐的感覺吧，既可靠又令人安心，能夠放心依賴的存在。

「謝謝妳，牡丹感覺很像姐姐呢。」

「是吧～既然這樣，姐姐我啊～有件事想要拜託妳～」

牡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讓楓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但立刻被牡丹抓住肩膀。

「放心吧～楓絕對可以做得很好的～老闆娘！」

「來了！」

牡丹跟服裝店老闆娘一前一後包夾住楓，後者手裡還拿著伸長的卷尺，完全封住楓的逃脫路徑。

「⋯⋯我知道了。」

楓高舉雙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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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到了新年祭開始的前一刻。

會場的主席位已經準備就緒，旭跟神樂分別坐在火御的左右側，鈴穗跟影坐在三人後面的位置。而作為火御召喚來的護靈，芷跟苙自然也是坐在火御正後方，雖然他們兩個更想待在楓的身邊。

主席位兩旁的空地則是其他妖狐們的觀眾席，擠滿了人潮，因此有些妖狐選擇坐在附近建築物的屋頂上觀賞。大家都在等待妖狐族第一美人——牡丹的神樂舞，為今年的新年祭開場。

「哎呀～真是期待今年的神樂舞呢～」旭的雙頰微微泛紅，身體不停左右搖擺，手中的酒瓶已空了一半。

「爺爺，請注意形象。」神樂偷偷閃過火御，瞪了旭一眼。

「呵呵～我也好期待呢！」

火御倒是不介意旭的失態，緊盯著舞台中央，不願錯過神樂舞開始的那一瞬間。

「火御大人，聽說您教楓怎麼跳神樂舞。」

「對啊～楓跳得可好了，神樂沒看到真是可惜～」火御打趣地說道，神情卻略顯落寞。

火御大人應該是希望楓可以代為獻上舞蹈吧。神樂心想。

並不是說牡丹跳得不好，只是火御最期盼的事情——人類為祂獻上神樂舞，是光靠妖狐一族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下次試著拜託楓好了，依楓的好人個性應該是會答應幫忙。而且我也有點想看⋯⋯

火御跟神樂各自懷著目標相同，目的略有差異的心思，心情複雜地等待牡丹登場，只有旭偷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靜靜地喝著酒。

很快地，舞台周圍的燈籠逐一亮起，牡丹身穿巫女服出現在正中央，向火御行禮後便開始跳起她再熟悉不過的舞步。

牡丹那藍紫色的長髮上插著相同色系的牡丹花髮簪，複雜優雅的編髮使牡丹的氣質更上一個程度。

身上的服裝是由白色小袖、襦袢跟緋袴所組成，十分典型的巫女束裝。比較特別的是，在腰間的後方多了個用紅色絲帶跟白色細繩一起繫成的蝴蝶結，上衣袖口的部分也有用紅色絲線做裝飾。

在皓月之下舞動的牡丹好似剛從牡丹花之中誕生的仙女，尚未沾染世俗的汙穢，純淨如那潔白的月光，周圍的鮮花都相形失色，只能成為牡丹的陪襯。

在場所有的妖狐都被牡丹的美麗吸住目光，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屏氣凝神地欣賞這一年僅有一次的仙女下凡，直到樂曲演奏到中段的時候。

「咦⋯⋯舞步好像⋯⋯」「牡丹大人的位置⋯⋯」「失誤了？」

隨著牡丹一次又一次的轉圈，她的站位從舞台中央慢慢往後退。

觀眾們紛紛交頭接耳，一部分人幸災樂禍，等著看牡丹出醜，另一些人則擔心牡丹是不是身體出了狀況。

坐在主席位的火御等人也開始緊張起來，而旭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這不是失誤⋯⋯牡丹，妳打算做什麼？

火御看出這是牡丹刻意為之，但不明白她的用意為何，只能希望不是她在跳舞過程中受了傷。

就在牡丹距離舞台後方的布幕只剩一步之差時，像是算好時機點，樂曲正好來到最高昂的節點，一陣白煙突然噴出。

「啊！」「怎麼回事？」「偷襲！？」

「不用擔心。」旭伸手阻止了準備衝向舞台的神樂跟影。「好戲正要開始～」

旭說完話的下一秒，從煙霧中踏出舞步的人，是穿著跟牡丹同款服裝的楓。

「「楓！？」」

火御跟神樂瞬間不鎮定了，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楓接續跳著牡丹方才中斷的舞步。除了旭之外的其他人也驚訝地睜大眼睛，連眼睛都不願眨一下。

「那位是！神樂大人的未婚妻！」「也是位美人啊～」「楓大人！」

楓緊抿嘴唇，心臟的跳動劇烈到快從身體裡跳出來，緊握神樂鈴的手不停冒出手汗。

⋯⋯我可以的，我做得到的。

她努力保持鎮定，照著記憶擺動身體。

手臂用力伸出去，搖一下鈴鐺，踏出左腳後轉一圈⋯⋯

雖然楓因太過緊張，導致肢體的展現有些僵硬，反而跳出同時帶有力與美的風格，與牡丹輕柔唯美的舞姿形成對比。

「楓姐姐好漂亮！」「真不愧是楓姐姐！」

鈴穗跟雙胞胎姐弟壓抑不住興奮，偷偷跑到主席位的最前位蹲著，佔據最佳觀賞位置。

見眾人意料之內的反應，旭得意地大笑起來。

「我就說很值得期待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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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所以⋯⋯這是在做什麼呢？」

楓雙手平舉，任由老闆娘對她身上的服裝進行修改。

「這⋯⋯應該不是跳神樂舞的巫女服吧。」

楓來回比對自己跟牡丹穿著的，不管怎麼看，就是一模一樣的兩件衣服。剛剛還騙她這只是普通的巫女服！

「答對了～巫女服有備用的真是太好了呢！」牡丹換上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絕美笑容。「等等就麻煩楓幫我跳後半段了！」

⋯⋯上當了。

「妳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健康得很～其實是⋯⋯我想拜託妳，實現火御大人的願望。」

牡丹的神情瞬間變得黯淡。

「這麼多年來，不管我跳得多好，火御的笑容裡還是藏著一絲寂寞。即使妖狐族的大家多麼喜歡火御大人，終究填補不了祂內心深處的那個空缺。」

這是楓第一次看到總是充滿自信的牡丹露出這麼失落的表情，眼裡盡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不甘心。

「唉⋯⋯」楓無奈地笑了，一副「真拿妳沒辦法呢」的表情。

「其實妳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很樂意為火御大人出一份力的。牡丹真的很不擅長拜託別人事情呢。」

「抱歉～用這種方式，因為我覺得楓會用『我是初學者』的理由拒絕。」牡丹雙手合十，低頭彎腰向楓道歉。「但火御大人一直誇獎妳跳得很好，我認為楓一定沒問題的！」

楓被誇得有些心虛，她很清楚自己跳得好，單純是多虧那不可思議的身體記憶，並不是她真正的實力。

「哈哈⋯⋯那麼，我要怎麼配合妳呢？」

「這個嗎～首先我會慢慢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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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

楓順利跳完神樂舞，在所有人的掌聲中離開舞台。

太好了⋯⋯沒有出差錯。

因為繃緊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楓的雙腳突然沒了力氣，一不小心踩空一層階梯。

「楓⋯⋯！」

所幸牡丹及時扶住楓的身體，才沒有發生意外。

「妳沒事吧！臉色好蒼白⋯⋯」

「不好意思，可以再扶我一下嗎⋯⋯」楓尷尬地笑了笑。「我有點使不上力⋯⋯」

「真是的，妳太緊張了啦。」

牡丹攙扶楓坐到一旁的椅子，並倒了杯水遞給她。

「⋯⋯真的很謝謝妳，楓。」牡丹望向朝著這裡跑來火御跟神樂等人，現在的主席位上空空如也。「火御大人一定很高興。」

「楓！太棒了！」「楓姐姐好漂亮！」「真不愧是我的孫媳婦啊！」「喂！」

所有人一擁而上，圍繞著楓，不斷稱讚她出色的表現。尤其是火御，抱著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太好了呢，火御大人。」

牡丹站在旁邊，欣慰地看著又哭又笑的火御，祂的笑容不再藏著寂寞。

「妳也跳得很棒。」

「欸！？」

牡丹驚訝地轉過頭，發現影不知不覺站在她身後，而她完全沒察覺。

「剛剛的妳，比花還要美。」

「⋯⋯」

他⋯⋯真的是影嗎？那個將視花草如命的影竟然會說出「比花還美」這種話嗎！？

「妳很熱嗎？臉好紅，要不要喝點水？」

「⋯⋯！」

聽過不少花言巧語的牡丹，早就各種誇獎產生免疫，沒想到現在卻被影簡單的一句話給突破了。

一時間不曉得該擺出什麼表情的牡丹，選擇直接落荒而逃。

「不、不用了，我去屋頂上吹吹風就行了！」

而兩人的互動全被鈴穗看在眼裡。

「這⋯⋯難道⋯⋯」

看來，今年也會有許多有趣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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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與妖狐番外篇01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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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雖然晚了好幾天，還是祝福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事事順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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