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漏銅壺》第二冊真我 - 【二十五】眾裡尋她千百度 25.3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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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二十五】眾裡尋她千百度 25.3

獨孤木框

Sep 12, 2023

166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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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糊塗！早就知道自己會打得忘形，真是不應插手！

若然就這樣錯過了劉星雨，我真的無法原諒自己。

這時候，在工業中心內徘徊的人十分多，走廊空間本已狹窄，現下摩肩接踵的，更是寸步難行。

我也就左穿右插的，好不容易在人叢間的空隙成功擠出，趕緊狼狽地飛奔，幸而及時追上一部即將關門的升降機。

不要多想了，直接上去一看究竟便是，若不見人，就一直呆在走廊待她出現吧。

這趟無論如何，絕對不能錯過！

就連電梯也像聽到了我的心聲，全不敢怠慢，乖乖的往上直爬，晃眼便再次把我帶回了十樓的樓層。

我急不及待地把閘門快快拉開，連門也有未完全開啟，便側身擠了出去，腦裡好像停止了思考，腎上腺素卻在急劇飆升，雙腿下意識地以最快的速度，迎著「爬格仔」的方向拔足狂跑。

忽然，一陣柔和的弦音悠悠地傳來，縈繞在耳邊。

「咚……噠，咚咚咚……噠，咚咚……」是靈巧的勾弦和擊弦夾雜的樂聲。

弦聲柔綿清脆，如同一片輕若無形的白羽，綻放著亮光，慢慢地飄落在我的心田上，紛亂的心神瞬即平復，白羽之光滲透了整個世上，照亮了每一處的黑暗，修補了空洞和裂縫……

這種釋放的感覺，難以言喻，畢生難忘，使我不期然地放慢了腳步……

是自由。

這彈奏之聲，我曾經聽過。

是她。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踏前一步，立在「爬格仔」的店門外。

玻璃之後，磚牆以下，一女子坐在小沙發上，抱著一把木結他，架在雙腿上試音。她那纖弱的小手，正熟練地勾動著弦線，溫婉的樂韻從中奏出，如同絕塵的天外之音。

她穿著的是一身暗藍色調的上衣和長褲，腳踏一雙酒紅色的皮鞋，與其蒼白絕倫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那失卻血色的皮膚，此際在吊燈明光的映照下，幾乎亮現出霜白的光芒；頭上那柔順如雲、光滑烏黑的秀髮，好比一匹暗黑的細滑緞綿，自然地披在肩膀和結他之上。

木無表情的她，閉起了雙目，全神貫注地彈奏著，空氣好像也凝固了起來，整個空間就只餘下音樂。

劉星雨……

我鼻子一酸，眼角不自覺地淌下了熱淚，腦海內的思緒，如同激盪的下白泥浪潮，過去的片段逐漸浮現了起來，雖不清晰，也不認得，卻是刻骨銘心的感覺，使我血脈沸騰，百般的情緒，當下交織了起來，再也平復不了。

我很想衝進店內，與她相認。

我有很多的說話想要跟她說……

雙腿卻是留在了原地，躊躇不前。

我該怎樣稱呼她？該如何向她打招呼？說些什麼才好？

事到如今了，千辛萬苦，才得一遇，我怎麼還在想這些蠢事？

不好，她睜開眼了，正在回頭，視線即將轉移過來……

我閃身，躲了在門邊的海報後。

木框啊木框，你怎麼如此窩囊！

「這個如何了？」店內傳出一把男聲，似是店主。

也許她的聲線太小，我完全聽不到。

「這個也不合適嗎？噢，不打緊，沒關係，再試試其他吧，我們還有很多別的類型選擇！」聽店主所言，語氣似是帶點不耐煩，大概劉星雨已在店內待了好一段的時間，也試過了不少支結他。

「這個吧，缺角D桶身，雲杉面板配奧古曼木背板，指板有弧度，中低音很有共鳴感，勾指彈奏時也能清脆明亮，不少客人都說拿著它彈得十分舒服。」店主為她介紹著說。

我不懂得結他，自是聽不明白那些字眼，偷看了一眼，也只是個普通不過的棕色木結他，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此際劉星雨正忙著挑結他，而我卻對結他一竅不通，如此進去與她見面，只會造成一場尷尬。想到這裡，我決定暫且忍耐一下，先待她挑好買下了，步出店門後才跟她相見也不遲。

再等一會兒吧，反正也等了十年了，毋須急於一時。

我遂嘆了口氣，搔著腦袋，信步而行，繼而在走廊的盡頭處停下，背靠著牆壁而立。

看見她，使我的心思頓成一片混亂，百感交集。我渾身不自在的，慣性地伸手探進袋裡去尋找煙盒，卻什麼都摸不著，這才想起自己早已戒煙。

我真不太曉得談感情。

若說我是失去記憶，倒不如說我是提早患上了認知障礙。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世界裡就只剩下工作，為了眼中看為正義的事，每天瘋狂打拼，一刻也沒有停過下來。

當時的我，錯過了的實在太多，喜歡的事沒有去做，喜歡的人沒有去見，就連我的乾爹，也沒有好好珍惜相處的機會……

我實在太不了解自己。

如今醒過來了，縱使乾爹已成過去，時光無法倒流，但我還有不少可以重新追尋的意義。

人生沒有太多的十年，往後的日子，我定必好好珍惜，務要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想著想著，不經意間便快將一小時了，店內結他試音之聲響奏不斷，顧客進進出出，店門開了又關，始終沒有看見劉星雨踏出店外，看來她還未能選出合適的結他。

我在原地站得久了，雙腿不禁有點酸軟，便換個姿勢，右足後撐牆壁，斜身挨牆，單腿而立。

再過一會兒後，我查看一下腕錶，但見又半小時了，她卻尚未步出，於是呼一口氣，雙手抱胸，眼望前方，繼續努力放空自己，壓抑不耐煩的情緒。

女人都喜歡購物，耐心等待是男人的責任。

「爬格仔」對面是一間琴行，琴行的店員正在打量著我，似乎察覺到我待在這兒已有很長的時間，我也就歪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謝謝你。」一把熟悉的女聲從店中傳出，語調冰冷，好比流水凝結之聲。

她出來了！

莫名的緊張感使我心亂如麻，我無法控制自己，竟逐步後移，在後方的防煙門前停了下來。

眼見劉星雨推門行出店外，踏著輕盈的步伐，從走廊向電梯大堂離去。

我望著她瘦弱的身影，背著一個深藍色的舊背包，正一步一步的漸漸走遠，不由得緊咬著牙，憤怒得全身抖震起來，心中不停責怪自己。

剛才的決心跑到哪兒去了？

不可以！

我吸了口氣，正要起跑直追上去，此時卻突然發現……

咦，她的結他呢？

我沒作多想，匆忙快跑，粗野地用力推門，闖進「爬格仔」店內，大聲地問︰「老闆？怎麼不賣結他給剛才那位女生？你嫌人家太挑剔嗎？」

店主一臉迷惑，不解地問道︰「什麼？」

「我在說剛才那皮膚白晢的女生！」我惱了。

店主一臉委屈地回應︰「才不是！你誤會了！是她自己不要。」

我揚起眉毛︰「怎會這樣？這麼多的結他，她連一個都沒有看中嗎？」

店主向我遞來一支尋常不過的木結他，也就是剛才看見店主向她推薦的那一款。

店主喃喃地說︰「她已試彈過很多款式了，幾乎把全店的結他都試了一遍，但後來還是要再試試這個，似乎是看中了，怎料她最終卻沒有買下。其實，這結他不算是很高質的款式，真不知道她為何……」

「好了好了，長話短說，你肯定她喜歡這支結他嗎？」劉星雨快走了，我沒時間聽他說下去。

「似是了，反正她一直木無表情，彈這結他時卻竟然笑了。」店主答道。

我一口氣急趕地說︰「好，我是她的朋友，現在向你下訂這支結他，你先替我把它留起來。」

我說完便馬上轉身，準備急起直追。

「慢著！」店主從後叫喊︰「下訂的話請留下聯絡資料，還有我看她的雙手比較細小，這結他的頸有點兒闊，你要不要再問問她……」

「我趕時間！先留起來給我吧！我要走了！明晚再回來找你！」我一面推門，一面大吼，隨即飛奔出門外。

來到升降機大堂時，電梯閘門卻已剛好被拉上，我趕在門縫之間，看見了劉星雨就在裡面。

我就不作他想，連忙動身推開最接近的防煙門，沿著梯間，一鼓作氣地直奔而下。

十層樓，雙腿固然及不上滑輪和鋼纜的運送速度，惟過程中若有人進出電梯，我便能換取數秒的時間，要搶先一步抵達地面，也未必沒有機會。

我跑跑跳跳的，奔波了一輪，不消一分半鐘便成功回到了地面，「呯」的一聲使勁把門撞開，返回地面升降機大堂。

氣喘如牛的我，回首去看，驚見電梯的門早就打開，人已盡去！

媽的，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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