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民第一部乙未篇 - 第八章敢字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jcvbkktH

5月25日，台灣民主國成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PmZH9zWu

5月29日，日軍登陸澳底（新北貢寮）。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kYsQzOK8

從台北傳來的消息皆如憶堂所熟悉的台灣史那般進行著，而台灣人最艱困的一役也就此展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ykupEBL3

紹祖和憶堂以「防衛北埔」為由，成功的說服了老頭家娘同意招募鄉勇組成軍隊對抗日軍，但條件是不得離開新竹地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kdl8hvGZ

而紹祖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馬關條約簽訂前，就吩咐買辦在台北、竹塹城的黑市先少量購買軍需物資，舉凡如槍枝、子彈，刀劍等等。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hxM4QVxw

雖然到目前為止已經累積不少資源，但面對這場艱難的戰役，只是杯水車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a4U9zGGd

得到老頭家娘首肯後，紹祖散盡家財，終於在兩個禮拜後，勉強組織了一支300人的隊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oDixWDSP

日軍登陸這段期間，台灣從北到南亂成一團，許多地方自組的隊伍紛紛變質，成為打家劫舍的賊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ZFcrW5TV

為了師出有名，紹祖親赴竹塹城交涉，知縣王國瑞得知北埔金廣福願意起兵抗日笑的合不攏嘴，並聲聲催促紹祖趕緊讓隊伍進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7svfoTnK

最後這支隊伍得到王國端的授意取得了「敢」字作為代表。於是，乙未之役中著名的敢字營就此誕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6hZ1f91Pt

這三百人裡，原先的北埔墾戶就佔了一半以上。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H4HcnZQo

雖說是軍隊，但在隊伍裡，只有阿財叔公和幾名老人有實戰經驗，叔公現在雖然有點年紀且煙不離手，但他的游擊戰技巧對敢字營弟兄仍有很大的幫助。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uopyKgIJ

其他的像是謝姜、林氏三兄弟、啞巴黃、矮子邱雖然沒打過正規仗，但在對抗匪徒之類的經驗也是有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UkvqHvMX

冷兵器方面，大部分都以大刀為主，其餘還有割稻用的鐮刀、短弓、棍棒、番刀、斧頭，甚至連釘耙都出現了。火器方面，只有約50把的鳥銑和15把新式毛瑟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FLGypVGD

倉促的時間裡夠勉強組織出這支看起來像是隊伍的敢字營，靠的不是財力，而是庄上每個人保衛鄉土的決心。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a6jmHQL9

老夫人自從答應紹祖後話變得越來越少，每天一早就往慈天宮去。回到天水堂後也沒吃午飯，一個人躲在房裡唸著佛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e8L0Iei0

滿妹的狀況更糟，聽意妹說她終日以淚洗面，吃的也少，最後還是眾人苦勸她為了腹中胎兒著想才勉強進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JSZqT8aK

這幾日跟著紹祖沒日沒夜的忙，憶堂幾乎一天只吃一餐。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foXmLLoh

舉凡動員、糧食的調度、彈藥的運送、還有向其他仕紳的借貸，這些紹祖都親自去做，有時候從苗栗趕回到北埔已經是半夜。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2d7H1XEd

大部分的借貸都很順利，畢竟是用借的，仕紳地主們都肯賞臉給北埔姜家做人情。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t2XuUm9p

這天下午，兩人來到鄒家大門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kLJzSweT

北埔的仕紳都已經借貸過，兩人最不願來的就是這家，但眼看資金就要見底，不得不低下頭來到這。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oeclVv5V

「阿韞，這家算了吧⋯⋯」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1XtVFqsZ0

紹祖沒有回話，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敲了敲大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hdn3sEc9

「在下姜紹祖有事相求，麻煩通報。」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Oxiy8b0e

過了許久後，兩人才由僕人引進宅院中。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PtBbJ3qN

「哎呦，我想說是嘛人（誰）呢？這不是之前調戲我的女兒又打傷我家奴才的姜大頭家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rt031sf3

「前些日子是紹祖失禮，還望鄒頭家見諒。」語畢，紹祖立刻鞠躬，腰彎到不能再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yUml67To

「喂！旁邊那個！主人頭都要碰到泥土了你還站的這麼直是怎樣？是我就跪下了。」鄒阿有那和脖子已經融為一體的下巴微微上翹，令人厭惡的死魚眼直盯著憶堂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N8Texm4v

「你在說什麼！」憶堂握拳正欲衝向鄒阿有那肥胖的身軀時，被紹祖拉住。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Y1imAf7U

「為了敢字營...」紹祖搖搖頭看著憶堂。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KoCr9Ryu

憶堂聽完後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把頭低下彎腰鞠躬。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FuwEJq5d

「敢字營經費短缺，懇求鄒頭家借予紹祖。」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icRZMFZX

「阿韞呀，你知道打仗這事情基本上就是個賭博。」鄒阿有見紹祖姿態放軟，連頭家二字都不用，無禮的直呼紹祖的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UTJNuPO6

「現在日本番贏面這麼大，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找誰收錢去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507DDDtR

「馬的...」憶堂緊握雙拳，牙關緊咬著。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96syDr1C

「日後無論紹祖生死，皆可憑借據至天水堂要求償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HVwR5XBL

「拜託您了！」紹祖大聲喊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tKD4tvCx

獲得完全壓倒性勝利的鄒阿有，微微抽動那肥厚又油膩的嘴角，緩緩開口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EaryGVcr

「真是憂國憂民的後生人（年輕人），阿有我雖然不才，但也想為大清盡力，只是單單一張借據恐怕...」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veXMnrIO

紹祖從胸中取出一只玉佩。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vxuqQlXQ

「此乃先父遺物，如果鄒頭家覺得借據單薄，紹祖願以此物抵押！」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0JkIXvHc

鄒阿有盯著那玉佩看的目不轉睛，之後趕緊從紹祖手上取走。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e0lwGaQv

「那好，我就借...佛銀五十（註）。」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vWieg0nz

「你在說什麼！我們求你老半天你借那個五十是什麼屁卵！」憶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s3QlRdtw

「你們不要喔？沒關係呀，那我省起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fBEATnDQ

「要！多謝鄒頭家！」紹祖說完用手壓住了憶堂的肩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6Hb5FTtv

「你勒？要不要？」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m9MNUV7k

「憶堂兄。」紹祖皺起眉頭示意憶堂冷靜。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QvkHhmz7

「要...」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O1l02cYI

「那還不求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Tu8hAMJQ

「請鄒大頭家借我們五十佛銀，拜託你了！」憶堂閉起雙眼，用客語大吼。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IBaJs3Yq

錢是借到了，尊嚴也沒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L1J2RgMs

回到天水堂的憶堂只要閉起眼睛就會浮現出那段被羞辱的過程，一整個下午連飯都沒吃便往後山跑了三四圈，想用消耗精力來忘記這一切。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l4w44pc4M

但無奈的是，只要停下來，鄒阿有那張油膩的肥臉就會在他的腦海裡用那尖銳笑聲嘲笑著憶堂。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FRdICOcF

當天晚上，身心俱疲的憶堂坐在曬穀場旁階梯靜靜望著前方發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6oEB1HNw

「先生還沒吃飯吧？這個給您。」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dJ8DMCxG

聽到聲音，回過神來的憶堂這時才發現意妹蹲在他面前，手裡還拿著一顆飯糰。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9zucxOaH

原本還在對早上的事忿忿難平的憶堂，看到意妹的臉氣就全消。同時驚覺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抗議許久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6IPNWRuc

「承蒙你，我真的好久沒吃東西。」憶堂說完咬了一大口飯糰。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iH2lanY2

「先生這樣要怎麼殺日本番呀？自己都快餓暈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pT1sFRI8

兩人在秀巒山上互許後，可能是覺得彆扭，所以他們仍然維持之前的狀態，意妹還是和大家一樣稱呼憶堂為先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jWLMaXEE

「哈哈...對了，頭家娘的狀況如何？」憶堂又咬了一口飯後問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UtWv90CB

「老樣子，歸日（整天）不出房，一醒來就是哭。頭家剛剛回到房裡也沒說話，兩人早早就睡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hl9bUIMW

「嗯，老夫人和頭家娘麻煩妳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pJ5ZJHGp

「知道啦！」意妹瞇起眼睛笑著回答。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FVqWqXr3

「對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quGHACL4

「那個什麼未來的，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tJYEnx3j

意妹似乎對現今籠罩在姜家的低氣壓不想多談，於是轉換了話題。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6s7SlWAY

憶堂的手機在最關鍵時候幫他洗刷了冤屈，但奇怪的是，在那次之後便完全無法開機，成為了一塊名符其實的「磚頭」，不然此時能看圖說故事是最方便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tLjnEy6p

「我所居住的未來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4yYtHa64

「那太大、太廣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z3K2LflE

「我就說說台灣吧！」憶堂清了清喉嚨。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Zmaxx0t5

「那個時代的台灣，大部分的人都過的很好。餐餐大魚大肉，很少像這個時代的人這樣瘦小。有很多吃太好的胖子，肥的就跟鄒家那條會滴油的豬公一樣。」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uJ08rABt

憶堂真的很氣，連說到未來都要酸鄒阿有一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htWTHbQu

「路上有很多長得像青蛙的東西載著人到處跑，如果想跑遠一點還有像蛇一樣的高鐵，想去其他國家就搭像鳥一樣的飛機出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Pbg7EmN9

憶堂試著用意妹能理解的表達方式來說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eirlpvoA

「好像很厲害耶！」意妹傻傻的望著憶堂。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HmOr0ql7

「嗯，然後房子一直往天上越蓋越高，但田和樹木卻越來越少，空氣也很髒⋯⋯」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K3dgrQTN

「思想方面也很自由，大家對於台灣是不是一個國家整天吵來吵去，有人想做中國人，有人想做台灣人。」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SRh9g0s0

「中國是哪裡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25MwnT6w

「中國就是，嗯...以後清朝會滅亡然後大陸的人稱自己為中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Wox5gmvc

話還沒說完，意妹趕緊捂住憶堂的嘴巴。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eiiIHHy7M

「你不要亂講話啦！什麼滅亡的，這個要殺頭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SSDdJytP

從意妹驚恐的神情看的出她真的很緊張，左探右望的察看附近是否有人經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IY7TtCtI

憶堂撥開了意妹的手，笑著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Ycti3YOv

「在未來的台灣，人們可以自由的講出自己想講的話，無論說自己是什麼人，這些都不會被砍頭。」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dOrTackJ

「那時候台灣不是、不是那個什麼中國的了嗎？」意妹小聲的問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eze96zm0

「這情況有點複雜，其實清朝滅亡後，有兩個自稱是中國的政權。」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FvCQoMCS

「其中一個叫中華民國的被打敗後撤退到台灣，所以嚴格說起來沒有台灣這個國家。」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JzVqS5dS

憶堂試著用中立的角度去解釋兩岸複雜的狀況。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sO1J31p1

「就像大戲裡面演的曹操和劉備一樣，漢朝下面有兩個國家？」這是意妹聽完憶堂的解釋所下的註解。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zyqxlDPu

「對！妳很聰明，就是這樣！」憶堂興奮的抓住了意妹的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u9aQ5fyN

「那孫權呢？」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30hOQf91

「孫權不重要啦！」憶堂的白眼快翻到頭頂上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Y9e6br4j

「總之，以後的台灣很民主、自由，再也沒有奴僕、佃農，人人都可以隨自己的意選擇想做的事；看到官員也不用下跪，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Eptb95aS

憶堂說的有些心虛，因為不管是哪種政體，都還是存在著主從關係，只是沒這麼明目張膽罷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SMOvGeyp

「蛤，這麼可憐喔，那些佃農和下人不就都沒工作了，那他們吃什麼？怎麼過生活？」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hozRkgnv

憶堂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UdoBRZDO

「妳怎麼都可以說著說著就歪樓呀？老是搞錯重點。算了，要說到妳懂應該很難，我以後再慢慢和妳解釋吧！」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iL5A27NL

憶堂說完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著意妹。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UvZF8PJ1

「以後，慢慢和我說呀...」意妹露出她那排貝齒，傻傻的對著憶堂笑，看來她又搞錯重點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6FWOMcHw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意妹才開口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qa6UgWGT

「好想去先生的那個時代看看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45eNxUMVg

憶堂聽完也只能苦笑回應。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XXKwgJsj

「我覺得我一定能和先生一起去的！」意妹握緊了手用力的點頭。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IcuH6oiM

「哈哈，但願如此。」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Rer9eDT0

明知道不可能，憶堂仍然瞇起眼微笑的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S4PB5v7E

之後，兩人欲言又止，曬穀場又安靜下來只剩下蟲鳴，最後由意妹率先打開僵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fz3lC5VA

「對了，這個分（給）你。」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LTsQKE5T

意妹手中拿著紅色布製成的小香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Va7mzwJz

「早上頭家娘去向觀音娘求香灰，我也求了一個，能保佑先生平安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YKlDavPY

「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Cgj6FF8A

其實還是學生的憶堂根本沒有打過仗，甚至連三個月的軍事教育都沒上過，更不用說拿刀拿鎗上戰場，這在憶堂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DE5IAX5k

面對即將到來的殘酷戰爭，憶堂心裡其實害怕得很，這時突然很想抱抱意妹，但礙於禮俗還有沒來由的矜持，他只能對著意妹傻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vgo4J5Sx

看到憶堂的笑容，意妹也眯起眼對著他微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iWL3mlh4

「一定，大家一定要回來喔。」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3NfCNWwZa

「嗯。」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Kbx6GLgS

看著意妹背對著廳裡的燭光露出燦爛的笑容，讓憶堂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P9S1aI7C

「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這麼美的畫面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BvcBhJqi

原來生離死別，就是這種感覺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k6dBjBPC

憶堂看著憶妹的側臉，眼眶漸濕。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J0DBeo3N

隔天清晨，慈天宮一早就擠滿了人，庄上的人們都想來和這支敢字營的勇者們送行。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tq5yHv2D

雖然昨晚沒幾個人能好好睡上一覺，但放眼望去，敢字營的弟兄個個精神抖擻，也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真的胸有成竹，沒有人臉上顯露出害怕的神情，好像只是進竹塹城晃個一圈就回來似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FaIibFyK

「各位。」站在慈天宮門前的紹祖大聲喊著。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h44VcsAE

紹祖人雖瘦小，但聲音宏亮，在人群中不但未被淹沒，反而像是一顆耀眼的星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imhSt5W6

聽到紹祖的喊聲，原本吵雜的廣場瞬間安靜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C9b5xCED

「紹祖昨晚徹夜難眠。原有許多話想與大家說，但此時候多說無益。」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KoB2Ql3v

「憶堂兄。」紹祖突然叫了身邊的憶堂讓他嚇了一跳。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ALv8pddy

「您之前在外國住，金韞想請你和大家說說有關日本番的軍隊實力如何？」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DLkI3nqa

「這，該怎麼講呢？」憶堂習慣性的搔了搔後腦。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QzmDmhOB

憶堂深深的吐了口氣後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F1zqpuP3

「日軍除了擁有五艘以上的戰船，士兵每個人都有最新的洋槍，大砲超過50門，上千匹的戰馬，還有可以一直打出銑子（子彈）的機關銃（槍），一個人可以打十個清朝兵。大清朝前一陣子出了一百多萬人對上二十幾萬的日軍還是打輸。總之，在亞洲、呃...在我們這附近國家根本沒有任何軍隊能打贏他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9tjZ9WoT

憶堂原先想說的婉轉，但後來想想：如果能這樣嚇跑一些原本就意志不堅的村民，也算是救了幾條無辜的性命，所以便加油添醋的把日軍實力膨脹起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VmHeGIKz

紹祖聽完後看著廣場上的人們數秒接著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ftNDYSQ4

「聽完之後，如果覺得害怕的可以離開，紹祖保證不會有任何人會為難你。人的命只有一條，愛自己的命不是見笑（丟臉）的事。」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D5FO1zRG

紹祖明白憶堂的用意、不，應該說紹祖是故意讓憶堂說出這樣灌水的軍力，目的也是希望能把意志不堅的人篩選出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9D5JRKL8d

廣場上的人們突然間靜止了，憶堂盯著這些即將出征的弟兄的臉。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fSa3D36b

有的兩頰消瘦，有的臃腫肥胖；有些則是滿臉鬍渣，或是早上才去田裡上工沾了滿臉泥土的臉龐。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q8qMzgiu

這些形形色色的弟兄們唯一相同的是，那雙堅定不移的眼神。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7PzMMB3D

「頭家。」人群中有位中年男子手舉著鐮刀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Ul7g51eW

「什麼民主國的我是毋知做得做瑪該（不知道能幹嘛）啦！我講好（比較）難聽一點，我們的皇帝有肉吃不會想到我們，要塞（吃之意。粗俗用法）米的時節（時候）才會叫我們送過去，那些北京狗官也只有收稅會想到我們而已。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為了他們跟日本番相殺（打仗）。」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vOk6vCNB

「可是我阿公太（曾祖父）留下來的田和屋子樣般講（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搶去！誰人敢來搶，我就x他祖公（操翻他祖宗十八代）！」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erJlmU9T

語畢，廣場上所有人都附和著。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IUxn1bff

「我們祖先一路被趕到台灣，再退下去就要跳海啦！」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jGBR65kT

「對！我管他有什麼船呀、砲的！日本番也是兩顆眼睛兩隻手的，誰人輸誰人贏還不知道啦！」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myuFEfUN

「看來這次是阿韞贏了呀。」憶堂搖搖頭露出微笑，慢慢蹲下將鬆掉的鞋帶重綁。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sDnMyoIr

「既然這樣，那請各位同（把）命先借給紹祖，守護我們的家，為了我們所愛的人！讓我們成為北埔的盾牌，讓日本番滾回他們的島上去！」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ri5MNT2N

紹祖不再使用艱澀難懂的詞句，而是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清楚表達自身的信念。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VyAPgRZQ

廣場上掀起一陣高潮。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0eZgZAcD

「打倒日本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7UnqP8yw

「敢字營！」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FX4YI6yO

「打倒日本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gzEqb773

這時，慈天宮右側小路出現了一群人。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OIBhpmMz

「阿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UAyWSPrg

「老頭家娘！」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fTTErwi3

在旁人的攙扶下宋氏也到達了廣場，眾人又安靜了下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ll4iS5ua2

「各位鄉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yAhfE2qq

「北埔有今哺日（今天），靠的是各位先祖輩一同打拼而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0JMOpRMh

「這擺（次）打日本番，這300人裡可能有很多人轉（回）不來北埔。」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0SVtmdq3f

「正如你們知道的，我二十三歲的時節（時候）老頭家就走了，我的大兒子金火二十零（幾）歲也離開了，現在只剩阿韞這個兒子。」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QdAEyNOfl

「你們可能在想我怎麼會讓阿韞去打日本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BI4fRfV4

「對我姜宋松妹來說，這個兒子不是我的，是全北埔人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WM3Bgej8

「他和這些要打仗的年輕人一樣，是北埔的一份子，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鮮血，來守護我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tpLIWUzv

「松妹，在此謝過這些勇士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Oj83UqRz

說完，老夫人緩慢的跪了下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QfgD0HpT

眾人們被她突如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趕緊前去攙扶。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ROeip0jP

「不用！」老夫人制止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qkkNUOqE

「你們不需擔心錢和糧食，我宋松妹就算是賣田賣地也會繼續支持你們。」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LKfH7MBj

「北埔，拜託你們了！」老夫人作勢要磕頭，這次被眾人所阻。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5VuGA1d1

「老頭家娘放心！我們定會打跑日本番！」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6zma4VcF

「對！打得他們屎滾尿流！」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ri5jSWjH

廣場又再度騷動起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XRnC7nXzq

「憶堂。」老夫人起身後走到憶堂和紹祖面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9avLSw3H

「是，老夫人。」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M52yxFB0

「你與阿韞情同手足，阿韞始終視你為兄，此次吉凶未卜，我這個老婦人懇求你助阿韞一臂之力。」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5f1PIAge

「我一定會盡力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QVWIBp9H

「要活著，才有希望，明白嗎？」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cyFcrGTu

「是。」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cFmEHIM8

老夫人看了身邊的紹祖一眼，原本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轉身慢慢離開了廣場。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S9UDXx63

憶堂心想，最後一句應該是說給紹祖聽的。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iuET5GUj

守寡守了20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兒子即將成年；卻為支持孩子的信念，不得不讓孩子上沙場拼搏，這是何等痛苦的抉擇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o38y5nj1

望著老夫人的背影，紹祖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r7TjLpOX

彼此的心意，此時了然於心。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ecDpy4xI

接近中午時分，敢字營整隊完後準備由慈天宮廣場往竹塹城方向前進，隊伍才剛剛離開廣場，那位臃腫的鄒阿有遠遠的對著隊伍大喊：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LmzI40gy

「姜頭家！要記得打贏回來要還佛銀三百元呀！還有我今天早上的菜包也要算在裡面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J7NPYG85

「三百？韞少，我們不是只借五十？」憶堂斜眼看著那肥胖身軀向紹祖問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PEDiu0P6

「利息吧。」紹祖微笑回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Eh49rmMP

「菜包？那個不是送的哦？」阿虎問了身邊的矮子邱。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HkcGA06K

「那個鄒阿舍一個錢打二十四結的人你要吃他免錢的比登天還難，頭先（剛剛）廣場上只有他給的要算錢。」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LI8JK64O

「屌他的，要錢就算了，我吃到裡面臭酸...」叔公接著抱怨。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0vAq4T5tJ

「等回來還他一堆屎好了，那時候豬欄裡應該很多。」阿標也加入鄒阿有的幹醮大會。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VKy91Qv2

就這樣一邊罵著鄒阿有，一行人經過了天水堂大門。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uKPG1u0B

憶堂兩年多前來到北埔的畫面又再次重現，不同的是，上次是重逢這次是別離。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ueZwp9Uc

畫面中少了老夫人，取而代之站在中央的，是在意妹攙扶下挺著肚子的滿妹。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SnjXutoW

紹祖並未因為經過家門而停下腳步，仍然直視前方帶領部隊前行，此時憶堂趕忙向前拉住紹祖。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sKNxJDdOU

「你也回頭看看滿妹吧？」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EZFHMynU

紹祖並未停下腳步，過了一會才說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CDrfsMRz

「不了，看了...就走不了了。」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1zAGS8cM

說著這句話的紹祖臉上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但眼淚已在眼眶打轉。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GZjLF95n

「阿韞，看看吧⋯⋯」憶堂快步向前擋住了紹祖。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qduLu2la

紹祖特意避開了眼神的交會，之後便繞過憶堂繼續向前。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Hgyc35ZP

憶堂抓住了紹祖的右臂，就在紹祖回頭之際，眼角餘光看見了那獨自一人杵著腰，挺著大肚緩緩而來的滿妹。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rgAk6g31

部隊繼續向前，留下了三人站在原地。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RnpeKQa6

滿妹靜靜的提起紹祖那黑柔牛尾辮，解開黃色髮帶，梳理尾端後，繫上了從袖中取出的紅色髮帶。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ebwnuH39

「想做、就去吧！屋家（家裡）有我們，毋需（不需）煩惱。」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fYRChCEL

語畢，滿妹輕輕推著紹祖的肩頭，一言不發的紹祖點了點頭默默向前行。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aymZ2fk1

誰又知道，那緊握雙拳的紹祖，早已淚流滿面。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rL39lcEH

而這一幕離別，在場的只有憶堂知道，這將是兩人最後一次的互動。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bofEkKZ8

————————————————————————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x7tgnu89

註：西班牙銀幣又稱「佛頭銀」，是清朝年間台灣廣為流通的貨幣之一，當年的土地買賣幾乎都以此為交易。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o7SMvFAy

當時新竹台北地區以官方庫銀七錢二分可兌換一佛銀，光緒8年（西元1882年）一佛銀可買大米三斗五升。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ewxWvnHG

2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Y7c8YTBp

ns18.222.124.172da2

第八章 敢字營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

第八章敢字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