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戰爭 - 七、接連不斷的意外

「啊啊啊啊啊——！為啥感覺每兩話咱就得被追殺一次！」

隧道裡，安苒拉長的哀鳴迴盪不止。這很可能引來更多噬獸，但此刻根本顧不及此。

三人正逃往洞穴的入口處，因為在這狹窄空間裡，壓根贏不過身後四「球」滾石般輾來的巨熊。牠們皮糙肉厚，又懂得利用主場優勢，在迷宮中是極恐怖的存在。

「安苒，我把顏料給你一些，先試著繪製一點障礙物減緩牠們的速度吧？這樣下去，他們很可能會先撞上來！」

雷諾喘息，側頭瞥一眼身後，巨熊的速度不斷加快，利爪沿途不斷割裂岩壁，就像在為待會的盤飧磨刀叉。

「不可能、絕無可能！紅色太過躁動，咱本就不熟用，要轉化為鋼鐵更困難！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操作項，這種情況下壓根沒法冷靜下來想啊！」

剛抱怨完，一陣鋒利的寒風抓破紅衣，安苒嚇得面色鐵青、瞬間噤聲，悶頭奔逃。

兩位隊友身陷窘境，飛在最前面的赫黎輕嘆一聲。走上面通道是他出的主意，就幫一回吧。

「畫技我來創造，準備反擊。」

輕盈落地，伸手抓向緊隨身側的朦朧線條，一柄短劍樣式的顏料滴管逐漸顯型，一秒、兩秒——拔劍！

「線稿，沉鐵禦壁。」

身法如迅影、揮劍即振筆，劍芒途經之處，皆畫下透明線條，驟然構出一面攔堵整條通道的圓盾。圖案唯有虛幻的線，尚未成為實體，安苒跟雷諾直接闖過也無事發生。因為這只是隨手創造的技能公式，要將其完成，還需要塗上色彩。

「隊長，你是——我的神！雷諾，顏料拿來！什麼減緩他們速度，咱來把牠們做成紅燒熊子頭！」

「呵，那就交給你了。」

兩人煞停步伐，同時舉起自己的武器，劍尖碰撞，大劍內部的紅色顏料迅速轉讓一半到長劍裡。

「臨摹、再創——」

安苒周身爆發灰色魂彩，與赤紅色顏料交融。揚劍一劃，隨便圓盾潑灑出所有顏料，受赫黎率先繪製的線稿影響，色彩深淺有序地分散開來，自動填滿整面盾牌，還在盾前添畫一張兇惡虎面；轉化而成灼熱火焰，染上一抹銀輝，變得堅固如鐵！

「炎鐵噬壁！」

圖繪成型、虛轉為實，他發狠刺出一劍！圓盾旋即變作一顆燃燒著灰紅色火焰的巨大虎頭，暴衝前襲，將四頭巨熊向後推撞千尺，白光一閃，一道虎嘯與奪目豪火瞬間爆發，張開鋼鐵大口巨力一咬，鏗鏘一聲，吞沒所有，乾乾淨淨、不留餘燼！

「痛快！」

安苒大笑出聲，與雷諾碰拳，並張開雙手，準備給赫黎來一個大擁抱。

「走開，多誇幾句就行。」

對方身上大汗淋漓，赫黎瞇眼，抬起毛絨大耳，一臉嫌棄，在對方抱住自己前趕緊扇開。

「害，咱隊長真是強大又害羞。」

沒能給出象徵友誼恆長久的熱情擁抱，安苒搖頭慫肩，深表遺憾。

「雖然還是挺疑惑，『魂彩』是獨屬於一個生命的色彩，將自身特質賦予其他事物的關鍵。為啥你連魂彩應用學的最基礎——釋放魂彩，都還沒學會，不了解自己的獨特，更高階的『創造畫技』卻如火純菁，跟喝水一樣簡單？而且，別人還能直接複製使用？」

安苒輕拂不存在的長鬍鬚，兩眼注視赫黎，試圖看出些什麼。

「以前說過了，我知道自己的魂彩，白色。」

「嘿，騙誰呢？天上沒有一顆星辰是白色，滴落的各色星彩不論怎麼調也調不出白色。自星彩中孕育出的萬靈萬物，包括你父母，就更不可能生出一位魂彩是白色的孩子！乖，小孩子可不能撒謊，老實招來！」

不顧被赫黎扇得一臉羽毛的風險，安苒伸出魔爪。

「愛信不信。」

「咱還偏不信，除非你現在釋放個魂彩！」

「用不出來。」

說罷，對話戛然而止，接著便是以疾風快拳展開一場對內漫長、對外短暫的龍爭虎鬥。

一旁，雷諾用慈愛眼神默默關懷幼稚鬼和小孩的打鬧，順便抽空確認新增的圖鑑數據以及獲得的末輝。對決的結果很快揭曉，赫黎毫髮無傷、安苒滿臉紅印，後者敗得一蹋糊塗。

「結束了？那我們快點出發吧！」

雷諾展露燦爛笑顏，拉著另兩人繼續探索迷宮。

半路上，走進一個特殊地帶。這裡的岩壁坑坑洞洞，頭頂的石牆上，還有血紅色的圓環如同亮片，密密麻麻地點綴著。赫黎與雷諾察覺得到，坑洞內有數道視線監視著他們一舉一動。

忽然，幾個黑影飛竄出來，以令人眼花撩亂的速度在三人周遭徘徊，翅膀拖曳微弱的紫色電光，試圖驅趕異敵。但雷諾眼疾手快，不畏這點電威，直接抓了一隻下來——身體圓滾滾的深紫色蝙蝠。

牠的幾位同伴毫無義氣，嚇得立馬鑽回洞裡去。雷諾輕輕揪住蝙蝠的後頸，任牠撲閃對翼用力掙扎，拿給安苒與赫黎看。

「噬獸嗎？」

「不，單看顏色不像是，頭上也沒顯示等級。而且這是灰命時代特有的生命物種，紫電蝠。咱記得牠們當年因為數量稀少，早就滅絕了才對。難不成，這遊戲製作人還能復刻物種？」

安苒皺緊雙眉。

罪罰時代的終末，迎來一次重大災厄，萬靈萬物墜入世界底部，星光不及之處，令絕大部分物種都在灰命時代絕跡。

現如今他們新生代重返地表才五百餘年，魔女協會和政府雖然有在積極進行物種還原的實驗，可成效不佳，耗費大量資源才成功一兩隻，更別說繁衍。

過分單調的物種，沒能行成完整的食物鏈，充斥寰宇間的能量無法被充分利用和轉化。而一旦達不到能量循環，長久下來，能量就會如同乾硬的顏料，失去活性，最終被菲爾席恩強制排斥出去，永久失去能量，也永久導致星體的衰弱，這是比噬獸更可怕的災難。

如果他的猜想正確，那麼在遊戲當中，他們可以透過找回遠古的物種，恢復物種的多樣性，天大的好事啊！

「雖說有點對不起這小傢伙，先抓牠回去吧，之後讓其他隊友們帶回南大陸，交給魔女協會那邊。不過，該昨讓牠安分點呢？」

安苒看紫電蝠還在奮力扭動身軀，欲要幫忙接管，畢竟雷諾是主戰力，不能讓對方一直拿著，而且放到物品欄去，也不曉得會不會死去。結果被電得酥酥麻麻。

赫黎輕嘆一聲，黑色的圓瞳緩緩收束了一些。紫電蝠突然停下掙扎，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來。

「交給我吧。」

他伸出手，將牠抓起，放到肩上。

「搞定。」

赫黎拍拍手，繼續向前。

雷諾和安苒下巴鬆垮，不知該說什麼。仔細想一想後，他們放棄思考，選擇接受，赫黎幹得任何事都別深究，腦容量不夠的。

經歷一段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路程，兩次突如其來的岔路抉擇，他們接連消滅十多頭噬獸，終於成功抵達迷宮至深處。再往前走就將抵達一個極其寬闊的區域，什米翁的所在。

周遭岩壁攀附的植物不再只有青苔，結晶狀的暗藍色荊棘，蔓延各處，閃爍點點輝芒，亦如晚夜下的螢火；

三人蹲在陰暗一隅，小聲商討待會面見什米翁該注意的禮節。

「聽說什米翁對於人族其實有些偏見，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雷諾冷汗直流，雙手緊握，嘴角卻難掩激動地勾起。

「人族不斷把研究廢品往地面扔，促成噬獸的誕生，直接導致了大迷宮內的混亂，打擾到什米翁的睡眠品質，過往文獻如此記載。所以說，乾脆直接讓赫黎去吧，咱兩別露面。」

安苒背靠牆壁，癱軟在地，一臉無所謂，話也說得有氣無力。

「不行！一把武器要鍛造得好，從素材取得到製作完工的這段過程，使用者必須全程參與，否則二者之間的牽絆就不緊密了！」

「這毫無科學根據的迷信，你打哪聽來的？」

話一出口，安苒就追悔莫及了。面如死灰，被迫聽進關於鍛造武器的長篇大論，半秒鐘都不得喘息。

最終，安苒原地留守，由赫黎陪同雷諾。

赫黎飄在後方，雷諾同手同腳走在前頭，穿過彎繞曲折的小徑，踏入寬廣地帶，目見此處的別有洞天。

暗藍色的荊棘包覆洞內，餘留一條長道，似是星夜籠罩，神秘幽靜；荊棘之上，盛開一朵朵的湛藍色水晶花，猶如星辰熠熠生輝，卻近在眼前、垂手可摘。

屏息靜觀，雷諾不眨雙眼地欣賞洞天美景。但只顧著欣賞，忘了放輕腳步，不經意間，踏碎一條荊棘的末端。

「喀拉......！」

清脆一聲自鐵靴下傳出，霎時臉色鐵青，渾身冷顫，雙眼沿著走道悄悄地窺望盡頭——一隻巨大鳥獸回以冰寒的凝視。

鳥獸通體暗藍，唯有頭冠、鳥喙、眼睛這三處的顏色呈現水藍，與此地形成很好的保護色。古怪的是，牠背後遭到千百條荊棘捆縛，像被重重枷鎖囚禁於此。儘管如此，散發的威壓依舊如刺骨冰霜，無從抵禦，因為牠正是大迷宮的主人，什米翁。

牠怒目圓睜地盯著雷諾，目光堪比利刃，筆直地貫穿雷諾。

冰冷鎖緊咽喉，一股窒息感佔據知覺。他有能力抵抗，但不能這麼做，否則會激起什米翁的憤怒，來此一趟的目的就落空了。

雷諾頓時跌倒在地，劇烈喘息，冷汗狂滴，直至一道幼小身影擋到身前。

什米翁神情變換，歪頭觀察赫黎。數秒過後，踏出腳爪，走上前去。

雷諾仰面窺查，恍然記起什米翁是隻巨大的孔雀。這洞天內所見到的，以及牠背上那些荊棘根本不是什麼枷鎖，而是長得無處安放的尾羽。實際見到牠的人屈指可數，資料少得不夠可信，外加荊棘太過自然地融入在洞穴內，以至於他沒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好險有赫黎陪在他身邊。腦內這麼想著的雷諾鬆了口氣、回過神來，當場撞見對方用耳朵抽了什米翁一個大嘴巴子，後者猛然倒地，哀鳴連連，一副傷痛欲絕的樣子。

「嗯？」

雷諾瞳孔地震，額冒大汗。趕緊站起身來，把赫黎拉回旁邊，詢問這短短幾秒間發生的所有劇情。

「沒什麼，牠老了、眼花，把我誤認成什麼稀世品種的鳥類，對著我一陣發癲，所以就給牠扇點風，讓牠冷靜。」

闡述時，赫黎神情平靜，內心波瀾不驚。要不是雷諾目擊了犯案現場，不然真想不到一巴掌把什米翁打趴下的會是赫黎。

他嘴角一抽，不好做評論。什米翁的求偶行為擺在人類社會裡是妥妥的性騷擾，哪怕牠此刻身為憶彩，是放眼歷史洪流中依然能夠閃閃發光的偉大存在。

良久之後，什米翁總算重新振作。有了赫黎的加持，牠耐心聽完雷諾的請求。最終，滿臉不情願地銜來兩朵最為剔透的水晶花，一朵獻給赫黎，另一朵扔給雷諾。

鄭重地道過謝，兩人準備返途。

不過就這麼轉身離去似乎有些無情，赫黎從大衣裡拿出一罐裝著心型果實的玻璃瓶，贈予什米翁，聊表心意。

收到贈禮的什米翁站直身軀，仰頭發出一道刺耳啼鳴，收回散滿四處的尾羽，以一次壯麗的正式開屏，灑落無盡輝芒，為隱入小徑中的兩道身影送別。

「赫黎，你剛剛送給什米翁的是什麼東西？牠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前往與安苒匯合的路上，雷諾禁不住好奇而詢問。

「星心果，能讓任何鳥類重拾自信的特殊果實。極寒極高的山脈裡才生長著，一年結一顆。」

「重拾自信......？功效類似香水？那東西我也能吃嗎？」

三句無心的問話，讓赫黎當場愣住，耳朵忘記扇動，雙腳砰然落地。瞪大雙眼、眼瞳震顫，小嘴微微開闔，這是哪怕不久前什米翁突如其來的告白都無法辦到的壯舉。

「......能，但我不會給的，至少不該透過我的手遞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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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接連不斷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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