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象局 - 十九、科學家

電梯門緩緩打開，面前是一塊小型的接待區，明亮的燈光與全白的設計，典型的現象局風格。

「有什麼事嗎？」櫃台坐著的年輕男性問到。

「呃...沒有。」

「左邊可以參觀，右邊禁止進入。」說完對方就拿起手機專心的看著。

說到手機，基地裡幾乎人手一支，唯獨武人沒有，不知道是為了防止他洩漏消息，還是因為他沒有索取，無論如何，他得要到一支才行，不然真的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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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沿著走廊參觀，這裡幾乎不見人影，除了幾臺機械手臂在運作外，走了半天還是只有一位路人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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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有不同分岔，連接到各種大型空間、小辦公室，還有一些雜亂的實驗區，複雜程度堪比機場。

一路上遇見最吸引武人注目的是一套全身的外骨骼裝甲，武人曾經在動畫中看過這種東西；另外還有一些槍枝、看不懂的裝置，這對武人來說已經沒什麼特別的了，於是他循著牆上的地圖回到接待區。

「難怪沒人。」武人小聲呢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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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電梯前，四部電梯不是在B5，就是在去B5的路上，他摸了摸口袋，沒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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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位身穿毛衣，帶著毛帽的年輕男子走出，奇怪的是，對方停下腳步，就這麼看著武人。

「怎...怎麼了嗎？」

對方擺著撲克臉，打量了武人一眼。

「古海先生。」他伸出手。

面臨這怪異的情勢，武人不得不和他握手。

「你是？」

「請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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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示一張四級權限卡給櫃檯人員，並帶著武人進到右邊的走道，熟門熟路地來到一間辦公室中，看來對方絕對是科學家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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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

辦公室內被布置的像寢室，雖然空間不大，但床、桌椅、電腦等配備一應俱全。

武人坐在一團懶骨頭（可塑形的軟球）上，對方則挑了一張掛滿衣褲的木椅。

「不好意思，有點突然，打擾了。」對方說。

武人拿下翻譯耳機：「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事，請問你是哪裡人呢？」

「啊，是。咳咳，請容我重新介紹一次。我叫林松，來自中國，直接叫我林松就好，這不是我的本名，我在ARD...十幾年了吧，而且，我四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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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愣在原地，首先，對方在這裡工作了十年以上，雖然不一定是在女武神基地，但能在這個機構待十年實在令人訝異；第二，對方的外表不可能是四十歲，他看起來絕對是介於十八到三十歲之間的年輕人，雖然武人不太會分辨年齡，但四十？絕對不可能。

「四...四十？」

「對的，我是異能者，我的老化速度大約是正常人的一半或更低，但這些不是重點。」

「這是重點吧！無意冒犯，但您簡直就像吸血鬼一樣！」

「哈哈。」對方露出微笑：「的確有人這樣說過，不過請暫時把我當成一位博士吧。」

林松的臉長得眉清目秀，沒有什麼傷疤或痕跡，簡直就是＂美男子＂的代名詞，然而他自稱來自中國，卻是一副西方臉孔，而且穿搭與房間的風格也透露出外國的氣息，使武人感到疑惑，但並沒有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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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隨便聊了些雜事，聖誕節怎麼過、最近如何等等，武人也順便把來到現象局的過程捋了一遍，與此同時林松從一旁的冰箱中拿出一罐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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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將某種氣泡飲斟入馬克杯裡，遞了過來。

「對了，古海先生，你還記得多少過去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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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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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像，上禮拜？還是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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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愣了愣，似乎有點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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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關於你父親的記憶。」

「我...不太認識我父親。」這句話聽起來十分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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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緩緩靠向椅背，並仔細想了想。

「那麼，你有你父親的記憶嗎？」

「那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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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冷，隨後露出微笑喝了口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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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海一族的特異性，就是大腦能在某些情況下發揮極為強大的能力，也正因如此，你們能夠讀取某種...祖先的記憶，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但你應該能夠回憶起你父親以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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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武人根本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麼，震驚之餘，他想起最高議會當時對他說的。

「古海武人，出於諸多原因，最高議會決定在這與你親自對話。」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或者，你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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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抱歉，我以前與令尊說過一兩句話。」林松望向書架上擺著的幾張照片：

「聽到＂古海＂這個姓氏時我還以為他復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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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瞪大雙眼，一陣耳鳴佔據了大腦，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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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林松歪著頭問。

「我父親他...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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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顯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嚴肅的坐正：「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但...」

「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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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雙方都不知如何開口，武人並沒有感到悲傷，畢竟對他來說，他的父親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即便如此，他的大腦依然不停喧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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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問幾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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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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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你是說？」

「異常現象。」

「嗯...沒有怎麼了，這就是世界運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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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感受到與最高議會開會時的那種隔閡感，格格不入，好像一個無知的原始人闖入現代社會中。

「林松先生，您是科學家吧？要是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異常現象，您的工作還有什麼意義呢？」

「請告訴我真相吧。」

「看在我父親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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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露出了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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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真相。」

他猶豫了片刻。

「如果人類期待單靠科學就能解釋一切的話，未必太過天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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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思考片刻：「我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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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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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科學家生活在數學的座標系中，他的人生遇到過許多複雜的方程式，有些會造出直線，有些會造出曲線，更有的會造出波浪狀的線條。

然而，有一天，坐標系中出現了一個＂角＂，科學家繞著這個角觀察了又觀察，思考了又思考。若沿著角的一邊走，走一走線會突然中斷，但繞過頂角的話線卻又會從另一邊延伸出去，這個轉角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無法理解。

於是他打算從過往的經驗中找到相似的形狀，卻發現沒有任何一個方程式能夠畫出一個角。這個轉角的存在沒有規則，它既不在原點，也不在軸線上，還導致了這條線斷裂成兩截，所以他崩潰了。

終於，某天，科學家放棄了，他承認這個世界並沒有想像中完美，不是任何東西都能透過方程式表達，因此他成為了一位神學家。這個世界也不再是圍繞著某個規則旋轉，而不過是某種東西用來創作的畫布罷了，身為神學家，他要做的就只是感受這一切，並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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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科學...是錯的？」

林松起身倒了一杯飲料。

「道可道，非常道。道，就是角，對我們來說角只不過是一種線的變體，同樣的，異常現象也可能遵循著某種規則，但這種規則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所以也沒有必要嘗試去理解他。」

「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抵達科學的邊界前，盡可能的了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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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力學聽過嗎？」

「看過相關的影片。」

「波函數坍縮呢？薛定諤的貓？」

武人想了想：「聽過而已。」

「很好，那你已經差不多抵達科學的邊界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個問題是沒有解答的，沒辦法證明，所以沒有意義。量子科學是踏入異常科學的門檻，在跨越量子之後，對萬物的解釋方式便難以統一，以波函數坍縮為例，ARD的科學家就分成了三種流派。」

流派一，第一通則論，第一通則指的是現象局對異常現象的處理方式，其第一條原則就是，記錄下該項目與現實的任何交互作用，例如看見了什麼、聽見、碰見了什麼，甚至是想到了什麼、感受到了什麼也得記錄下來，因為異常現象不需要有＂規則＂，它就是＂如此＂。

「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量子力學是一種異常現象，不屬於通用科學範疇。」

流派二，意識先決論，有部分科學家相信人類在某些地方是特別的，導致人類的觀測會影響客觀世界的收束。

「簡而言之，他們把所有人類當成異能者。」

流派三，通用科學論，事實上，第三種流派就是那些依然相信著科學的科學家們所提出的，不願踏過量子這道門檻。

「他們認為，這世界的所有一切乃至量子力學、異常現象都能夠透過已知的科學延伸、解釋，只不過我們不夠了解罷了。」

「聽起來很合理。」武人支持這種想法，因為前兩種根本聽不懂。

「所以重點是什麼？」林松反問。

「重點是，事實就擺在你眼前，你可以提出一萬種理論來解釋這些異常現象的來源，但總有一天這些規則還是會被某個異常現象打破。」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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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沒有直接回答，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所以，當個神學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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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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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早了，我送你到電梯塔。」

林松帶著武人回到接待廳，一臺電梯正好從B9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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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海先生，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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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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