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槍手 - （十九）黃鼠狼

　　燈光一個個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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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那台酒紅色的車從畫面上方出現，又消失在畫面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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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暫停了監視畫面，往駕駛座的位置放大，試圖釐清駕駛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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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聰明，戴了一頂帽子，讓我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和種族。」羽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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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他們不會發現我們駭進來了嗎？」槭擔心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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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目前還沒發現。」茵說道。「而且，我透過海外伺服器加密了好幾層，他們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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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聽不懂，但他相信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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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駭進全國監視器系統了。」茵自信的打著一連串槭看不懂的代碼。「讓我們看看他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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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切換著畫面，畫面中的車子從郊區慢慢開到市區，漸漸的又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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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車子在畫面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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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急忙跳回上一個畫面確認——車子確實是開往這個方向了，然而，下個畫面就不見了。茵又確認了其他幾個附近的監視器，也都沒有發現它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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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茵不敢置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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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開進沒有監視器的區域了吧。」羽生說道，指著螢幕。「那條路我知道，前面有個地方沒有監視器，應該是開進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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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道？」槭看向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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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開車有經過。」羽生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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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樣不就找不到了？」茵有些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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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還是有辦法。」羽生從手機打開地圖，指給槭和茵看那塊區域。「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從這裡一路走……到這裡，往右轉，最後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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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看向羽生指著的那行字。「報廢廠？為什麼他要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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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消滅證據了。我的理論是，車子裡可能有什麼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他才會開走，並且選擇在這裡把車處理掉。」羽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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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感覺這套理論仍有些漏洞，但就目前看來，這是唯一抓住線索的機會了。「好吧，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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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廂型車在剛才看過的監視器底下駛過。城內一如往常的繁華，四周嘻笑的人們就像是對那起爆炸案絲毫不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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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可能也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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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經過了經常光顧的那家服飾店。他們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店員錦織小姐的遭遇，也還記得她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家不是一個地方，家是人。有人才會有家。人在哪，家就在哪。」如今，她已爬到了店長的位置，掌管了那家分店。不過，槭和茵還是會半開玩笑的叫她「錦織花魁小姐」，錦織也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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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話，放在現在，或許也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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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開到了城西。茵有個衝動，想要聯絡阿凱，與他見面，是車子的晃動使她維持理智，使她專注在追蹤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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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再度出了城。這一帶槭和茵完全不熟，一切只能仰賴羽生口中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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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旁的景觀逐漸由樹木取代房屋，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荒郊野外」。綠色佔據了他們大部分的視線，槭總算了解羽生口中「沒有監視器」是怎麼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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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廢廠，居然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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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實在偏僻得可以，道路上一台其他車輛都沒有，整條路上只有他們的車聲和樹林裡的小動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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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轉過一個彎，報廢廠終於在眼前出現。他們停在裡頭的空地，隨即有個瘦削的身影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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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要報廢車子嗎？」那隻穿著白色吊嘎的黃鼠狼說道，似乎是這裡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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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我想請問，這裡最近是不是有報廢一台……」羽生和其描述了那台車的外觀和品牌、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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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麼說，確實有一台呢。不過還沒報廢喔，在裡頭呢，車主說，如果有人問起這台車，就把後車廂裡頭的東西給他們，在那之前，絕對不可以打開來看。」黃鼠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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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和槭、茵對了一眼，小聲說道：「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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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隨著老闆走近那台車。那台車還是和以前一樣，烤漆斑駁，酒紅色的老舊外觀，並沒有任何被火燒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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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我想問你一件事。開這台車來的車主，長什麼樣子？」茵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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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送來時是半夜，光線很暗。他帶著一頂鴨舌帽，還帶著面具，我看不出他的長相。」黃鼠狼回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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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羽生有些驚訝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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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還有，從他的耳朵和尾巴看來，他似乎是犬科的。」黃鼠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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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科……嘖，還是沒什麼進展啊。」羽生嘆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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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怎講？」槭感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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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向槭解釋道：「犬科以狼和狗為大宗，而這兩者在全國人口的比例高達七成。也就是說，我們很難透過種族來確認他的身分……當然，這還是一條寶貴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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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羽生仍在喃喃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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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吧，車在這裡。」老闆帶他們到了車子旁，把鑰匙遞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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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往車窗內看去，裡頭乾乾淨淨，和過去一樣。無數記憶飄過眼前，槭連忙轉過頭，讓自己不再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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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整台車都檢查過了——除了後車廂，其他都沒有異狀。」老闆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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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點了點頭，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裡頭一塵不染，甚至連一根毛髮都沒有，完全看不出坐過的痕跡。唯一看得出的，是那個人曾經仔細的清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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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一個問題一直讓羽生很不解——明眼人都看得出，會特別把車開來這裡，引誘他們前來，絕對是個陷阱，那為什麼還要如此費力的消滅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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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表示，凶手有理由不能讓他們猜到他的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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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犬科，還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是誰……是誰，會有這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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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車內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也把引擎蓋打開來檢查了，卻無任何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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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真的只剩下後車廂了。」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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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能不能請你幫我們打開？」羽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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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的，當然。」黃鼠狼陪笑著說道，伸手去拉那個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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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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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時遲，那時快，羽生大吼道：「快趴下！」轉過身，向前撲去，迅速把槭和茵撲倒在地。「砰」的一聲，車子瞬間炸成一團火球，那可憐的老闆更是成了一具焦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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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爆炸……這該死的……」茵喃喃說著，勉強坐起身，忽然注意到槭的神情似乎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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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裡的恐懼一直都在，但現在多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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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純黑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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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了解，要幫柴叔與柴姨報仇，恨是不可少的。她也有恨，她恨那個凶手，更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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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槭的恨不一樣，他的恨是非針對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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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粹的、原初的、根本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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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茵都有些害怕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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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受傷吧？」羽生關心的問道，見了槭的表情，面色微微一沉，道：「可憐的老闆……先回車上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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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瞥了一眼老闆的屍體，再瞥了一眼槭的眼神，隨著他們回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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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我們唯一的線索也斷了。」羽生嘆道。「雖然事先就知道肯定有問題，但我沒想到凶手居然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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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火燒完，車子裡面有沒有可能還有殘留的線索？」茵試著抓住最後的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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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認為會有。炸彈是裝在後車廂內的，凶手很有可能引導我們來這，就只是為了炸死我們，裡頭八成什麼都沒有。」羽生無奈地說道。「對不起。但……放棄吧。我們無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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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愣了一下，發現這的確是當前的最好選擇，雖然百般不願，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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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你們對柴叔和柴姨的敬意？」槭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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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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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們勸我加入搜尋的……而你們卻決定止步於此？」槭說著，那問句猶如對神智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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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難過的看著槭。「我們也不想。但你也看到了，那台車炸得全毀，我們被凶手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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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的理由？」槭道，眼裡閃爍著復仇的火焰。「凶手來這裡設置陷阱後，是怎麼離開的？這裡這麼偏遠，總不可能是徒步離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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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的眼睛微微睜大。「就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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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搖了搖茵的肩膀。「柴叔是我們的爸爸。柴姨是我們的媽媽。我們除了要找到真相，我們還要復仇。你聽到了嗎？就算找到天涯海角，就算得花上一輩子，我都要親手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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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感覺到心底的那把火又重新被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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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叔，柴姨，你們聽到了嗎？我們，會為你們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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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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