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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葬禮的意義

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
May 25, 2023 405 5 分鐘 1,589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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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自己的腳步聲迴盪著，我抱緊了手上的文件夾慢慢向走廊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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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死寂，偶爾還有一絲絲你不敢想像從哪兒來的焦糊味，這些或許都是人們對我工作的想像，但入職了殯儀行業半年的我必須告訴你們，除了焦糊味外，其他都不怎麼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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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因為比其他行業同等職位明顯高出一截的薪酬，而且天生不怎麼害怕鬼之類的東西，我沒有什麼抗拒就入職了殯儀行業，但心中也沒有抱著什麼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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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發現你在這裏每一天能看見的人絕對比你在辦公室裏多得多，要是儀式開始，別說什麼漆黑一片鴉雀無聲的環境，你連找個能夠安靜談電話的地方都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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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葬禮的主角是知名人物，那場面更像是到了鬧市一般，反正如果我是鬼我一定不會選擇在殯儀館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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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次在一旁看著越來越盛大的葬禮，我在想著不知以後我的葬禮會是怎樣，能有他們這般盛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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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停下了腦中的思考，看著不知何時已近在眼前的大門，整理好心態準備迎接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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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動作，門扉敞開，我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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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裝備齊全的儀式隊伍，沒有人頭湧湧的觀禮人士，只有簡單的花圈和照片，以及幾個站在堂前低頭的直系親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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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為人不好，才沒有人來參加葬禮嗎？我心裏默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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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親屬們正在悼念著，我也不好意思過去打斷，於是便決定先走到一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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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來參加葬禮的嗎？我好像沒有見過你。」突然身旁傳來了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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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頭一看，是一位穿著衣著得體的長者，此刻他左手正按著博勒帽的帽邊，微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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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裏的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剛才沒有看見你。」我連忙向他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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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本來也是為了不打擾別人才站在這裏。」長者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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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長者認真地看了我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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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看見你進來時好像很驚訝的樣子，是覺得這個葬禮為什麼這麼少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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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失禮了，十分抱歉。但我剛才的確是這樣想的，甚至還在想是不是平時他為人不好，才沒有人來參加他的葬禮。」身為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這些說話本應不能對在這裏的觀禮人士說，但不知為何眼前的長者有一種讓人跟他暢談的魔力。​​​​​​​4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NfKvA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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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你這麼想，但喪禮的主角是大學教授，為人風趣，而且很受學生愛戴，至少我是這樣認為啦，哈哈哈。」長者爽朗地笑了幾聲，但很快便用手摀住嘴巴，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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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學生也太涼薄了吧。」我沒有太多懷疑，本能地相信長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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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喪禮上越少人不是越好嗎？」長者雙眼注視著我，瞳孔裏彷彿閃耀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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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其他人辦喪禮都是越盛大越好，而且越多人到場不是代表越多人在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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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長者了然地點了點頭「你覺得葬禮是一個悲傷還是快樂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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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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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覺得死人能對在場的人作出回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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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角度來說應該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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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葬禮就是一個只對活人有意義，令人悲傷的場合，那麼感到傷感的人越少不是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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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總感覺那裏不對，但邏輯上好像正確，讓我不知如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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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葬禮越盛大越能證明死者生前的成就，但死亡代表的其實就是完全離開，即使儀式再盛大，對死者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長者扭頭看了看正在悼念的家屬「相反，理論上會出現在葬禮上的也是死者重視的人，那麼令他們傷心的越少自然越好，就好像你也不會希望你的家人為你哭泣一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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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長者的話帶給了我很大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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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葬禮上很難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我覺得像這個葬禮就挺好，幾個直系親屬處理完一切，不讓其他人來沾染傷感的情緒，然後就讓死去的人徹底離開，活人就繼續快樂地迎接新的生活，這樣不是最理想的死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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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些話，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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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祭堂上的鈴鐺響了響，悼念的親屬們也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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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也該走了，不打擾你工作。」長者整理了下帽子，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頭看著我「對了，忘記問，你害怕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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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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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就好。」長者彷彿鬆了口氣，擺了擺手，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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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透出的光線令我不禁側了側頭，再度看去時長者已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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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的人，我不禁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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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了搖頭，再次準備好後，我拿起準備好的文件向親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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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只有少數幾人的場景不知為何令我感到一陣安心，再也不復剛剛進門時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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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這個是等會兒的流程表。」我一邊向親屬們介紹著，一邊想像著自己的葬禮如果是這樣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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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感謝你。」親屬接過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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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屬查看著流程表的時候，我突然心裏一動，向遠方台前的照片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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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中，剛才與我交談的長者正用左手按著博勒帽的帽邊，爽朗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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