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不會殺你 - 第二章。穿過那片紅霧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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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穿過那片紅霧

空洞放

Apr 8, 2023

87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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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百生抱著小桂花，三步併作兩步施展著輕功，飛快的下了山坡又攀上了另一側峽谷，距離那片翻滾的濃霧更近了。

濃厚的腥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直到那片濃霧近在咫尺，面前的一切都已被濃霧吞噬，賀百生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百生，你先回去。」樊無怨推了推賀百生的胸口，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我進去探探情況，你先去找救兵。」

「找什麼救兵，這附近十里內都沒人，抱著你跑過來我已經沒力氣回頭了。」賀百生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抱著樊無怨的手倒是半點把人放下的意思都沒有，「要不我們在這裡討論一下，是我先找到人再過來給你們倆收屍快點，還是我們先一起進去把你師妹救出來快點？」

⋯⋯行，這話說的很有道理，樊無怨妥協了。

怎麼一天的路程被他跑的一個時辰就過了一半，唯獨這時候特別羨慕能練輕功的人。

樊無怨又是拍了拍賀百生的手臂，對方總算願意把他放下來。

雙腳剛落地，樊無怨立即卸下了背上的藥箱，翻出了兩個錦囊揣在腰上，又摸出了一個小包，隨手掛上了賀百生腰上的蹀躞。

隨後他轉身抽出了一把綴著白雪畫的紅紙傘，掏這些東西的動作熟練得很，前後費不上幾分鐘，樊無怨又把藥箱重新揹上了。

「你這傘好花俏啊。」賀百生不安份的抬手撚上鮮紅的傘面，卻忽然發現這質料韌性十足，輕薄卻堅韌，明顯非紙，隨即挑起了眉，「這不是紙傘？你身上的小寶貝還挺多的。」

「也不是什麼小寶貝。」樊無怨舒了一口氣，掂了掂背上的藥箱，「只是某個遺物罷了。」

他短暫的流露出了幾分懷念，很快的又被其他思緒取代，回過頭去，只聽他問，「百生，你是人類嗎？」

真是個敏感的問題。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賀百生挑起了眉，他看著樊無怨半晌，才微微一傾，笑道：「你覺得呢？」

樊無怨沒應聲，只是抬起手，掌心沒入了紅霧之中，停頓了片刻後緩緩地收回，覆滿厚繭的掌心沒有任何傷口，卻絲絲縷縷的溢出了薄薄的煙塵。

他看著掌心停頓了片刻，隨意地在衣服上抹了抹，這才回頭看向了賀百生。

「看起來是人。」他頓了頓，別開了視線，「走吧，天快黑了，應該能在入夜前趕到落日山莊。不要離我太遠，百生太愛亂跑了，怕你掉進坑裡我找不到。」

「這就過分了，小桂花。」賀百生重重的嘆了口氣，雙手背在身後，一雙腿邁著隨意的步伐，「哪是我亂跑呢？當然是你不會找了，我可顯眼了，不可能走丟。」

就是丟了。上回去個荒山野嶺，草都比人高，回頭就不見了。現在這裡霧濃的他撐傘都快看不見傘緣了，眼前都紅通通一片，誰知道這黑乎乎的賀百生會不會轉了眼就埋進霧裡不知去向。

思至此，樊無怨嘆了口氣，抬手向著身旁的賀百生遞上了一枚玉牌。

「新的小寶貝？」

「不算是。」樊無怨斜了他一眼，上下打量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補充道，「算是個保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賀百生挑了挑眉，老實地將玉牌別在腰上，搭著白玉環配，隨著步伐搖擺。

樊無怨又要來了賀百生的帽子，比劃了幾下，不顧對方擺出強烈反對的態度，在上頭安上了一張符紙，仔細的壓緊了每個邊角，才將東西遞還回去。

「帶著。」

賀百生把斗笠掛在背後的動作一頓，唉聲嘆氣的把斗笠重新帶回髮頂，雙手抱著胸特意低頭在樊無怨眼前晃了又晃，「滿意了？」

樊無怨沒搭理他，轉身便鑽進了紅霧之中。

紅霧中不出所料的伸手不見五指。樊無怨舉著紅傘，輕輕地轉動著傘面，綴在傘緣的流蘇墜子劃出了一道道細碎的流光，隨著一步步的邁出，藥箱上的鈴鐺再度叮鈴、叮鈴的響起。

眼前的紅霧宛如落水激起的漣漪般擴散，周圍的景色逐漸清晰，蒙上了一層濃稠紅色調的山景在面前展開，直到此時，樊無怨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慢了幾步跟上的賀百生此時也籠罩在一片紅色之中，他擰著眉向前摸索，張了張嘴又閉上，不斷地欲言又止，直到樊無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百生，看得到嗎？」

「等等、等等⋯樊無怨、你在哪裡？我現在是什麼模樣？我是誰？」

「⋯⋯賀百生，六親不認了嗎？」

樊無怨想給他兩巴掌，讓他清醒一點。

「還是小桂花啊⋯⋯啊等等等等不要打我！啊！」

明明就不覺得痛。樊無怨看著沒使上多少勁的掌心，無奈的白了還抱著腦袋哀嚎不止的賀百生一眼。

「別鬧了，快走吧。在這裡可看不到太陽下山了沒有。」

賀百生這才收回了手，抱著胸跟了上去。

「小桂花，這什麼密法啊？眼前一片紅呼呼的。但是視物清楚，倒也沒讓人多困擾。」

「師傅教的。」樊無怨沒什麼心情理他，直接給出了方向，「回去問二師兄，二師兄可厲害了。」

賀百生見他沒心情閒聊，只是聳聳肩，倒也沒在繼續問下去。

兩人在蒙上紅色調的山道行走，穿過了樹林小道，不一會兒滑下了緩坡，就見眼前豎著一盞燈，登下掛著牌子，墨色鮮明的勾勒出「落日山莊」幾個大字。

賀百生撓了撓頭，他怎麼不記得落日山莊這麼近的？側首正欲問旁邊小桂花的意見，就見樊無怨冷這一張臉，握住傘的手已經繃出了筋。

只見樊無怨詭異的冷笑了一聲，緩慢的將空出來的手探向身後的藥箱，在機關碰撞的悶響後，他手裡握著一個水囊探了過去。

「賀百生，喝口水。」

這不是要毒死他吧？賀百生愁了，也不曉得小桂花是看上了什麼，突然這麼懾人，這架勢實在可怕。

但在樊無怨笑容可掬的看過來時，他還是果斷的接過了水囊直接灌了一口下去，嘴裡才剛嚥下，水囊就被奪了回去，只聽樊無怨嘟囔，「也不曉得下回哪裡能有水裝呢，喝這麼大口做什麼。」

「不是你讓我喝的⋯」

「我是讓你喝，沒讓你一口悶。」樊無怨沒好氣的收拾了水囊，上下掃了賀百生幾眼，只差沒叫他現場轉個圈了。

他撇了撇嘴，神情倒也稱不上是嫌棄或是其他，在賀百生琢磨出來之前，樊無怨已經再度轉過了身，轉著他的紅傘，向落日山莊的方向再度邁開步伐。

「那水怎麼啦？」

「沒怎麼啦。」樊無怨沒回頭，漫步向前走，甚至連風聲都沒有的濃霧中，只有兩人呼吸以及邁步的沙沙聲。

「只是想確認一下我給你的寶貝有沒有用⋯⋯還有那符紙，有沒有護助你的腦袋。」

賀百生下意識的抱住了頭，「護著我的腦袋？」

「對⋯⋯還有段路，我們邊走邊說好了。別大口喘氣，會不小心吸別的東西進去。」樊無怨動了動肩膀，伴隨著藥箱叮叮噹噹的聲響，緩了會兒才開口，「這麼說好了⋯⋯我們此時，處在某個妖的結界裡。」

妖怪。

現今存於人世之中，與人類並存的「存在」。

妖怪是早在人類開始記載的漫長歲月之前，就已經與人類並存的物種。他們不遵守人類的規則，不聽從人類的指令，也與人類毫無共識。

在百年之前，曾經有位人類神祇與大妖爆發了衝突，演變成了漫長的戰爭。這些歷史被記錄成了神話，提醒著人們此時此刻的安逸是用多少生命的消亡換取。

在那場戰爭過後，人類與妖怪握手言和，存在著意志的妖物不會主動襲擊人類，亦與人類共同遵守著不冒犯彼此，或是惡意挑釁的無形誓約，而這樣的和平持續了近百年。

但，妖怪與人類相比實在過分強大，他們擁有特別的能力，而人類與之相比，卻也擁有過分聰明的腦袋以及更多更多的族人。

人類畏懼的妖，妖也畏懼著人。

妖怪說：他們的紛爭始於人類的惡意欺騙與排擠。

人類說：那場紛爭起源於妖怪的貪得無厭。

究竟是如何開始的早已不可考，刻意討論永遠不會有結果，兩方各持己見，倒也沒什麼特別的爭端。

和平固然好，但和平實在過於無趣。

在沈寂許久之後，無論是人類或是妖怪，早已皆是按耐不住這般和平，紛爭四起，劃分鮮明的界線警告著旅人的光臨，而在這樣紛亂的世道中⋯⋯能夠制止這樣紛爭的卻很少很少。

人類的規則讓他們得以有人去制止與管理，但是妖怪彼此之間信奉著強者為王，而強者究竟是否在乎其他妖怪的想法，又是實在難以判斷。

妖物與人類之間的差距，並不單純只是「物種不同」就能夠解釋的。

截然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模樣，互相理解不是不存在，只是在對著彼此的恐懼以及偏見中，並不是什麼輕鬆能夠達成的事。

此時的樊無怨與賀百生，顯然是遇上了佔地為王的妖怪了。

「哪種妖怪？」

「你怎麼突然緊張起來？」樊無怨一頭霧水，「沒什麼大不了的，別隨便動手動腳就行。百生不會是第一次見到妖怪吧？」

「⋯倒不是第一次。」賀百生壓低了斗笠，聲音有些模糊，「就是、就是不太安心，你看這周圍都紅成一片了，我會不安也挺正常的吧？」

樊無怨頓了頓，狀似思考的想了一會兒，理解的點點頭，「也是啊，這個環境確實是不太友善。」

「不過我其實也不是很確定呢。」

「你這麼說我有點怕啊，小桂花。」

樊無怨又多看了他幾眼，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會保護你的，不怕不怕。」

賀百生默默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有反應。

「小桂花，你⋯⋯你、嗯，謝謝你啊。」

樊無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安心吧。」

賀百生還能怎麼辦？只能揣著不安的心跟上自信滿滿又不太可靠的小桂花，向著落日山莊的方向走去。

他們踏過了小徑，跟著吊上了紙燈的道路走。分不清方向和時間，但樊無怨卻總是毫不遲疑的邁出步伐。

「這邊稍微讓我顧慮的，是有些味道會在一起，所以很難分清楚。」頓了頓，在賀百生問問題之前，他又補充道，「這裡聞起來不止一隻妖，讓我稍微有點在意。」

「聞？」

樊無怨想了一會兒，「不用問二師兄，他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能力，就當出門在外必備的小技巧吧。別和他們說呀，百生。」

賀百生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小桂花，你說⋯⋯符紙和玉佩做什麼用的？剛才那護著我的腦袋，什麼意思？」

樊無怨想了一會兒，抬起手，「我想想喔⋯⋯根據剛剛看下來的狀況，這片紅霧應該是沒有什麼實質的傷害性的。」

他頓了頓，在賀百生鬆了一口氣之前又道，「但是他會吃掉你的思想，一點一滴的吞噬血肉，最後再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

賀百生一口氣梗著不上不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頭上這個是護著腦子不被麻痺的，腰上這個是消除氣息的，最後那個錦囊，是避免你滿鼻子滿嘴都是血腥味的。」

樊無怨沒看見他滿臉複雜，語調輕快的道，「不用擔心，我可是給了你不少東西呢。」

至少不至於在抵達落日山莊之前被吃掉。樊無怨心道，百生大概自己也不曉得，他的體質有多麼特殊，真的沒那麼容易就被吃掉的道理。

在這詭異的紅色視野以及令人揣揣不安的狀況下，兩人爬過緩坡，終於看見了一黛色尖頂出現在視野中。

在這紅視野中的那抹黛色，怎麼看都像是濃稠發黑的血。

「到啦。」

好幾座高樓組合而成，佔滿了腳下整片凹谷的落日山莊籠罩在血色之下，無端的散發出了詭譎的氛圍。

他們總算抵達了落日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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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踏入濃霧之前

#2 第二章。穿過那片紅霧

#3 第三章。木綿與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