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影尋蹤 - 間章·紅蓮涅槃

眼前是赤紅彌漫的炎之海洋。

無需看見，無需聽見，只需感受肌膚的灼熱觸感以及蒸騰的水霧，地獄早已呈現在眼前。

束縛的囚籠已被打破，實驗室的合金牆壁在赤火的蹂躪下扭曲變形，碎片散落一地。餘燼仍焚燒著已然焦黑的屍體，大多已經無法分辨人形，斷裂的肢體鋪滿四周，如同一座天然的亂葬墳場。

十二歲的女孩站在墳場中央，空洞無神的雙目低垂，茫然的看著自己佈滿鮮紅色紋路的雙手，好像那雙被灼傷的手並不屬於她。

星空之下，包圍她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女孩坐在廢墟堆上，抱著雙膝，身體瘋狂戰慄著。不是因為害怕，身為實驗體的她早已忘卻了恐懼的滋味，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畢竟，在頃刻間便奪走幾十個人的性命，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小女孩所能做到的奇跡。

“我是……怪物嗎?”

她忽然想起在實驗室裏照顧她起居的護士小姐，從來都不會叫她的實驗編號，而是直接稱呼她為怪物。現在護士的屍體正趴在崩裂的牆體邊上，半截身體化為焦炭。她又想起把她送來這裏的爸爸和沒有血緣關係的媽媽，他們不想再要累贅的拖油瓶，把她扔給實驗人員好領取高額報酬，在爆炸的瞬間就被火焰吞沒，屍骨無存。

這裏終於，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生物了。

原本以為自己已然被當作廢料拋棄，原本以為自己也將同這周圍的生命一同消逝在烈火與長夜鑄就的混沌裏，她卻不甘心似的抬起頭，目光與徐徐走來的人影相對。

那是個一身銀灰，看上去很溫柔的人。他看過來的眼神沒有驚慌，沒有憤恨，僅僅只是湖水一般的平靜目光。

青年邁過屍體和廢墟構成的障礙，就這麼來到女孩面前。

“想要活下去嗎?”

面對青年的發問，女孩回應以沉默。

“活下去也許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選擇吧，因為那意味著此後必須背負沉重的罪孽，步履蹣跚的走下去。死很容易，但以失去生命為代價，拋棄掉自己的一切，最終會連贖罪的機會也一併失去”

沉默許久，女孩發出細微的詢問聲：

“你……是誰?”

青年掏出一只銀色打火機，點燃了銜在嘴邊的香煙，目光中看不出情緒的變化：

“姑且可以稱我為降妖師”

“降妖師……是專門殺妖怪的嗎?”

“降妖師的終極追求，是實現人類與妖怪的和睦相處，為此不得不將威脅這一目標的妖物降伏。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比任何人都深愛著妖怪，卻也比任何人都殘酷的傷害著妖怪”

“如果……我也成為降妖師，是不是就能殺妖怪了？”

女孩很自然的說出了內心想法，即便那是偏執，冷酷的話語，也無所謂。

青年沒有回應，只是轉過身慢慢走：

“救援隊就要來了，如果等在原地，自然有人會讓你像普通女孩一樣，平淡的過完剩下的時光。如果想和我走，那就跟上來，背負自己的曾經，迎接坎坷的未來”

青年的腳步雖然緩慢，卻漸行漸遠。不遠處傳來人們的呼喊聲，手電筒的光劃出淩亂的痕跡。在這個命運的岔路口，女孩站起身，用盡力氣向青年的背影跑了過去。

不是因為什麼了不得的原因，只是因為心中有某個沉甸甸的東西，壓的喘不過氣來。那東西在心中留下了難以癒合的空洞，每次想起，都會感到一陣抽痛。

那道揮之不去的傷痕，從此永遠留在了女孩心中。

“對了，你有名字嗎？”

“十七號”

青年微笑：

“編號可不能當做名字，那只是一個方便排序的符號。名字是有特殊意義的，那是你存在世間的證明，也是世界為誕生的你送的第一份禮物”

他停住腳步，蹲下身，用手在女孩的頭上輕輕撫摸。女孩至今仍記得那感覺，溫暖，親切，將夜晚的寒冷與鮮血染紅的夢魘通通排除在外，安心的仿佛要哭出來似的。

自出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家人般的溫暖。

“唔，我想想，你我也算有緣，就做我妹妹好了。姓氏可以隨我，名字嘛，我那裏養了一只整天‘喵喵’叫的貓咪，不如就叫渺渺吧”

2011年9月的那一天，秦渺渺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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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天行雜誌社的過程並不曲折，女孩作為社長的妹妹，加入了一個新環境。這裏不需要每天被紮上數十個針眼進行實驗，也沒有冷漠的醫生和陰暗的實驗室走廊。

有的只是溫暖舒適的房間，清晨柔軟的陽光，午間小憩的咖啡，眾人歡談的笑聲，出外散心時的悠閒腳步……

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女孩只是一個罪人，如果還有什麼是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前往地下訓練場，拿起沉重的注鉛木劍，不停的揮劍，收招，再刺出，直到汗水打濕全身。

宿舍與訓練場的往返，成了她生活中唯一一件要做的事。

直到有一天，在去往訓練場的路上，她遇到了哥哥。秦連峰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願意陪我過幾招嗎？”

在訓練場，女孩拼盡全力向哥哥施展自己的劍招，只為向他展示自己訓練的成果。然而，所有的努力和汗水，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值一提。

當手中的劍再一次被打飛時，女孩哭了。她緊抿嘴唇，沒有出聲，任由淚珠從臉上滑過。

秦連峰平靜的看著她：

“剛才那一招以柔克剛，是在泡咖啡時偶然想出來的”

渺渺抬起頭，疑惑不解。

“再之前你衝刺過來時，我想起了燕子飛過屋簷時側身閃避的動作，所以躲開了”

“你橫掃過來的時候，我想到了廚師顛勺的功夫，於是可以把劍刃彈開”

“至於那招彎弓攬月，腕花點劍，是從武當山的一位道長那裏學來的”

他走到渺渺身前，將她扶起來：

“使命很大，但生活更大。實現自我價值之前，得先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

“怎樣才算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

女孩問著天真的問題，這倒讓一向遊刃有餘的秦連峰皺起眉頭。什麼是人？人的定義究竟為何？這個本應無比簡單的問題，卻困擾了無數的哲學家，思想家，至今還無定論。就連希臘帕特農神廟的門上也寫著“認識你自己”，這恐怕是世界上最難做到的事吧。

“總之，明天和我一起出一趟門吧”

“去做什麼嗎？”

“什麼也不做，又或者說，只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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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無法理解哥哥的話，但順從的點了點頭。只要是哥哥說的，一定是對的。

第二天，她十分罕見的脫下訓練服，換上了灰藍色的工作便裝。秦連峰開車帶著她出門，那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公路飆車的感覺。哥哥駕車飛馳時，再也不是那個雲淡風輕的社長，反而成了一個追求速度與極限的狂人。

飛逝的路旁景物，撲面而來的風，感覺好像要超脫引力，飛向空中似的，讓人愉悅。她感到暈眩，所以閉上眼睛。但她不再恐懼什麼，因為現在飛馳的速度，已經將所有的愁緒與苦難拋至身後。

“哥哥……好像，超速了”

“嗯，不過人有時候需要放縱一下，即使付出代價！”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明明慢一點也可以到終點的”

秦連峰一臉陶醉的享受著風吹過臉頰的感覺，遙望著遠方說：

“既然終點遲早要到達，為什麼不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走完這一段路呢？所謂的活著，不單單是存在著，而是要經歷愛恨情仇，用自己的眼光去丈量世界，最後找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後面有交警叔叔追上來了”

“交警？”

秦連峰的額間沁出汗珠：

“坐穩了，接下來速度會更刺激一點”

轎車以一種近乎飛起來的速度疾馳起來，同時秦連峰使出了“風隱術”，在轎車周身形成了一層模糊的風障，阻擋監控攝像頭的視線。

經過一陣追逐後，終於擺脫了身後的交警，從高架橋上行駛下來。

在一種近乎胡鬧的氛圍中，秦連峰把車停在了一家店門口。這是一家以妖怪元素為賣點的咖啡廳，很受附近年輕人的歡迎。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兩人走進店內，一位身穿淡黃色連衣裙的美麗女性正在擦拭咖啡杯。秦連峰向她招了招手：

“好久不見，青羽”

青羽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略顯埋怨的看過來：

“是啊，我們的大社長真是個忙人呢，都多久沒來過了，這個孩子是？”

“這就是跟你提過的渺渺了，我的妹妹”

“哇，長的蠻可愛的嘛。快來，讓姐姐看看”

青羽小跑幾步，一把將渺渺擁在懷裏。女孩第一次受到如此禮遇，羞澀的低下頭。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珍奇的寶物，青羽這看看，那摸摸，怎麼也看不夠。

“小妹妹，我叫青羽喲，你喊我姐姐就好，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你看你，總穿工作服可不行，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打扮的更青春漂亮才行。跟著這個不解風情的哥哥很無趣吧，青羽姐姐今天帶你去玩一天”

“玩？”

“對啊，女孩子最喜歡的逛街時間，可以去買好看的衣服，抓娃娃，照顧寵物，最後一起吃大餐啦～”

渺渺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哥哥，秦連峰輕輕點頭。

這種新奇的經歷，對她而言仿佛異世界的奇遇。青羽滿心歡喜的帶著她去商場挑選漂亮的衣服，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在灰藍色的工作裝之外，還有造型各異，顏色鮮麗的衣裝。她起初只覺得茫然無措，像迷失在未知的海洋裏，青羽就在一旁鼓勵她：

“去試一試吧，挑選喜歡的衣服，讓自己變得獨一無二！”

按青羽的說法，體驗不同的衣裝，能讓自己的風格變化，連衣裙顯得溫柔甜美，皮衣顯得英姿颯爽，運動服又展現出爽朗瀟灑的一面。

渺渺的手指抵著唇瓣，發出疑問：

“只是換掉身上的衣服，就能讓人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嗎？”

青羽點頭：

“就是這樣哦，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在現在這個快節奏的社會，人們總會依靠外在服裝簡單判斷一個人，畢竟這可比深入瞭解一個人要方便多了”

兩人在商業街東逛逛西瞧瞧，最後帶著一大堆的衣服以及一只抓娃娃得到的玩具熊走上了返程的路。

“渺渺，今天玩得還開心嗎？”

渺渺將微低的頭抬起來，看向青羽：

“嗯，很開心”

“可你一直沒有笑呢，小孩子心事太重可不好”

渺渺望著遠方殘敗的夕陽，火焰的顏色澆灌在高樓之間，讓人想起那個烈火焚燒的夜晚，滿地殘缺的屍體。她抱緊了玩具熊，像在抓住來之不易的希望。

然後，青羽從後面把她擁在懷裏，用臂彎帶給她溫暖：

“沒關係，沒關係，以前發生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你是我們的家人，是我們中的一員”

女孩的眼角濕潤了，但她把悲傷咽了回去。她在那時決定，以後不會再輕易流淚，因為她已找到自己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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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天天長大，渺渺終於到了正式成為降妖師的日子。

每一名降妖師都應有一個執行任務的搭檔，她的第一名搭檔，是個開朗的少年：

“你好，以後我們就是搭檔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渺渺記得那個男孩陽光般的笑容，也同樣記得完成任務後他那驚懼的表情。那名男生，居然縮在角落不停發抖，像一只受到驚嚇的貓咪：

“我不要跟她搭檔，我不要……她比妖怪還可怕”

渺渺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在妖怪出現的瞬間，就以淩厲的劍法將之抹殺而已。具體的細節已經模糊不清，她只記得心中忽然有個魔鬼一樣的聲音說：

“撕裂，破壞，將這些低等的雜種全都燒光！”

回過神來，眼前就只剩一片火海，以及已經變成肉泥的妖怪。她用布擦拭著劍刃和臉上的血漬，認定自己沒有錯。如果不是那個寄宿在自己身體裏的妖怪，自己的父母不會死，實驗室裏的人不會死，那些被用來做實驗的孩子也不會死。

要死的，只有妖怪。

從此以後，秦渺渺成了公認的怪人。在平時是一個伶俐可愛的少女，可一接觸妖怪相關的東西就立刻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魔鬼。在兩個極端間遊走的她，怎麼也找不到穩定的存在方式。

對於渺渺的情況，秦連峰拋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只是殺妖怪的話，派出軍隊掀起戰爭就可以了，為什麼還需要我們這些降妖師？”

“我不明白，妖怪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

“那人類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渺渺陷入了沉思，她自出生以來從沒有思考過意義之類的問題。她只是覺得自己生來就得殺妖怪，但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如果人類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找不到，那自己所做的又是什麼呢？

秦連峰銜起一支煙，她明白，每到這時，就說明哥哥又要說一些難懂的話了。

“渺渺，其實我們的職業，在很久以前，被稱為‘除妖師’，但後來在歷史的演變中，‘除’變成了‘降’，清除變成了降伏，這其中的變化，你可明白？”

渺渺搖搖頭，她忽然發現，自己雖然以降妖師為目標，但對降妖師這個職業，尤其是對於妖怪，一無所知。

“這裏有個任務，需要你去完成。啊……與妖怪無關，只是去找個人。我之前跟你提過著名的降妖師薑桓宇吧，他的兒子又出逃了。那孩子雖然擁有優秀的血脈，卻不願意當降妖師。有意思，他似乎不願與妖怪為敵啊”

“怎麼會有這種事？”

對於這個人，渺渺只覺得難以置信。生在降妖師的家系，天生就擁有不同於他人的力量，那自然而然就應該去降妖除魔，不可更改。不願與妖怪為敵，這更是難以想像的事。妖怪兇狠殘忍，難道還要給它們活路？

“交給我吧，保證把他帶回來。我也一定會弄清楚他這樣做的原因”

渺渺更換上一件夏季的紫色連衣裙，搭配貓形髮卡和梳的齊整的長髮，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位乖巧可人的少女，就此出門。

她將在車站，與某個倒楣的少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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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相遇的第一眼，她就覺得薑月明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身為降妖師，怎麼還會天天遊手好閒，花時間研究妖怪的心理？難道還真想要與妖怪交流不成？

每當她想要勸說少年時，對方總會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不用總是動刀動槍的啦，畢竟降妖，是為了與妖怪更好的相處嘛”

這種論調，倒是與哥哥常說的話有幾分相似。可她心裏總有種不服氣的感覺，因為這種話相當於把自己常年以來堅守的信條全部否定，

“哼，你對妖怪很瞭解嗎？”

少年面朝窗外，側顏沐浴著陽光，像在注視著遠方的什麼。

“如果說妖怪與人有什麼共通點的話，大概就是，我們都有同樣的情感，都在追逐著愛吧”

渺渺十分無語的瞧著他，總感覺他這裝腔作勢的語氣，像是有什麼大病。

她以為這只是個無厘頭的玩笑話，此前也有人對妖怪抱有期待，但在見到真正的妖怪後就嚇得抱頭鼠竄。這個連降妖師的職責都不敢承擔的少年，是不可能真正去踐行的。

但她錯了。

那一夜，在教學樓的天臺，少年傷痕累累，氣喘不止，孱弱的仿佛隨時都會栽倒一樣。可他露出笑容，在那一瞬間，自己心中似乎有某種柔軟的東西被喚醒了。

小彩的到來是個意外，可渺渺再也無法用冷酷的態度來對待她。因為她是那樣努力，想要融入人類的生活之中，她用自己的善良和奉獻贏得身邊人的認可。

從這種角度看，比起自己，小彩反倒更像是一個人類。

或許，自己也應該試著改變一下？

她仍然記得自己第一次為小彩端來一杯咖啡，生硬的說出那句“你好，可以和你聊一會兒嗎”時，小彩熱切的眼神，原來她早就在等著自己了，需要的只是自己邁出這一步。

“是渺渺姐姐啊，我去為大家買了些吃的，要……一起嗎？”

妖怪與人一樣，擁有著相通的情感，追逐著世間的愛。

心中的空洞，在被這些多餘的情感填充著，空虛而矛盾的自我，在司空見慣的日常中趨向平衡。少女將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感受著生命的律動。

她想起了實驗室被摧毀前，那個從自己的腦海中出現的聲音：

“你應當已經死去，不過本宮今天心情不錯，就賜予你第二次生命。只不過，當本宮有一天恢復力量，你的身軀將為我所用，你的生命亦要交還給我”

儘管這生命來自他人，儘管所剩的時日已經不多，她卻開始憧憬未來的每一天。

嚮往的不是什麼斬妖除魔，匡扶正義的大事。而是清晨時分的美妙甜點，黃昏時漫天的火燒雲，與少年鬥嘴時他那張惶無措的表情，一起毫無顧忌大聲歡笑的時光……

以及，從未有過的，對死亡的恐懼。

自己的命是撿來的，本應隨時做好面對死亡的準備，也就無需害怕什麼。那時的她如果不是人類，只是一件武器的話，未免也太過完美。

而所謂成為人，也就意味著變得不再完美。

但那有什麼關係？

在那個漆黑的暗巷裏，連生死都無法預料的黑暗中，有個少年對她說：

“在我心裏，你就是現在的渺渺。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應該讓我知道了，我希望你能主動的，親口對我說出來”

哪怕充滿缺陷，也還是願意肯定自己身為“人”的價值，這就是心裏那種希望的來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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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再一次來到落地窗邊，俯瞰著滿城的落日餘暉，只是似乎還少了點什麼。她撩開頭髮輕輕側身，瞧見了叼著麵包剛好路過的他：

“過來陪我一會兒，好嗎？”

“幹嘛啦，我還要趕稿子……”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嚇人，以至於薑月明還是乖乖走來身邊。忽然想倚靠在他的肩頭，於是就這樣做了。

偷偷觀察少年的側臉，在晚霞的映照下泛起紅暈。心跳，呼吸，種種平時會忽視的聲音，在此時掀起小小的微波。

感受著滿足的安心感，在層雲的盡頭，她看見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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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紅蓮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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