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將至 - 第二天(2)

　　下了馬車之後，堡壘安排了兩名士兵保護我們，讓人感受到發生案件的凝重。士兵見到隊伍中有兩個神人時嚇了一跳，公主只要他們暫且保密。至於黑龍戴起了兜帽沒讓人看到。

　　我們快步走在陰暗通道中，又不停爬了好幾層樓，才來到一間辦公室。走了至少有十層樓高，搞得我像跑完八百公尺般喘得要命。但是走得臉紅氣喘的卻只有我，連公主也像沒事一樣，他們的體力也太好了吧。

　　「青云妳還好嗎？」法拉看見我的模樣前來詢問。

　　「沒事……讓我喘一下就好……」

　　「如果青云的體力不好的話，我可以揹妳上來。我們王族也是有鍛鍊過身體的。」

　　「揹我？公主用不著費心……」

　　「我們在外要互相扶持，青云有困難的話，都儘管提出來沒關係。」法拉認真說。沙塔斯皺眉蹙額，顯然他也不認同，尤其是公主背人這部分。

　　「我沒關係……是說這裡是哪？」

　　「星峰堡的書房，我們要與斥候以及其中一個首領見面。」

　　喘得差不多後，我才定睛環視。書房的環境非常整潔，面前是簡單的辦公桌與些許文具，後面窗戶提供足夠光源。房間一邊書櫃陳列著排列整齊的書籍，另一邊文件櫃裡頭堆著的紙量比書籍還多，卻也都井然有序地躺在各自的分格中。與其說是經過細心整理，不如說這房間沒怎麼被使用過，像是在參觀名人故居。

　　「『其中一個』首領？」

　　「嗯，雖然實質首領是柯登將軍，但堡壘是由我的妹妹與將軍共同分治。」

　　我還來不及問為什麼，房門就打了開來。那是一名留黑髮麻花辮，穿著簡單長袍的人類女生，胸前別著金色的狗頭徽章，我才意識到這應該是他們的國徽。

　　對，人類，或他們所說的神人，有著正常姣好五官，沒有長狗耳尾巴的智人，年齡應該與我和法拉相仿，但矮了一些，至少矮了我半個頭。

　　她臉蛋樸素小巧目光卻很明亮，點點雀斑佔據臉頰，前髮長得有些邋遢，不算出眾的外貌沒有公主該有的雍容，反而給了我親切感。在這裡還能見到其他人類真是太好了。

　　「法拉姐姐！」女生一看見法拉，就喜出望外地上前招呼。喔，她就是神人公主？但這裝扮根本是平民啊。

　　「特拉瑪！感謝祖神，幸好妳沒事。」法拉也溫柔回應。

　　「妳也是，姐姐，我好擔心你們。沙塔斯，你也來了！」

　　「許久不見，特拉瑪殿下。」沙塔斯點頭問候。

　　「幸好見到你們平安。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我很難有心思再做研究。」

　　「越是艱難的時刻，我們越是要冷靜。」

　　「我明白……所以，其他人都還好對嗎？」

　　「城裡的人都很平安，連議會都不知道這件綁架案。」

　　「那太好了，嗯，大家都沒事就好。」這位第三公主突然扭捏起來，似乎是把該說的話說完就詞窮了。「所以還有其他……我是指沒有其他問題了，對嗎？」

　　「不用著急，特拉瑪。我知道妳很想趕快解決問題，但還得先理清頭緒才行。」

　　「喔，我是想……唔，沒事……」

　　尷尬氛圍漫出。本該溫馨的會面卻變得窘迫，連健談的法拉都沒能接話。想起法拉昨天避談妹妹的事，她們可能感情不好。

　　「嗯哼，抱歉打斷感人重逢。」粗曠的男性聲音傳來，一個頂著尖耳，高大的棕黑毛色犬族人進門，披風隨著步伐搖動。

　　那個尖銳稜角，略帶野性氣質的臉有點像狼，又比較像狗，那就是狼犬吧。依他的暗紅色大衣、軍裝和披肩來看，他應該也是來頭不小，寬厚的長軍服全都用他的壯碩體格撐起。

　　「柯登將軍，很高興見到您。我先為我們的唐突到訪致歉。」法拉先打招呼。

　　「我們才是沒好好招待您，公主殿下。」嗯，是個將軍。沙塔斯已經很高壯了，這將軍好像還比他魁梧。肌肉群的發達程度可能也決定了在這世界的地位。「失蹤事件我已經從特拉瑪公主那聽說了。我本人和麾下士兵都願貢獻棉薄之力，聽候差遣。」

　　「非常感謝您，將軍，我們需要所有能得到的支援。」

　　「老遠過來辛苦了，但願山風沒讓各位著涼。需要熱茶嗎？或許來些奶油餅乾？我們還有瓦康谷特產的紅酒喔。」

　　「啊，謝謝您的招待，但恐怕今天不是來喝茶聊天的。」

　　「也是。是我緊張了，殿下您這次秘密出訪可帶來不少貴賓。」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名為特拉瑪的公主視線在我和拉下兜帽的洛之間不斷轉移，表情逐漸複雜起來。

　　「等等，那是神人和……」特拉瑪沒有理解她見到的景象，眼裡盡是訝異與驚恐。「喔，祖神在上，我不該懷疑眼前所見，但……」

　　「他們是前來幫助我們的。」法拉回應。她是認真的嗎？先不論這龍是不是真心想幫忙，我還需要你們的幫助咧。

　　「好險，我還在想是不是只有我見到了龍。太多不可能的事全在今天發生了，而我甚至不太驚訝。」將軍笑了起來。這群狗跟狼露齒而笑的模樣有點可怕。「歡迎來到星峰堡，我是這裡的首領柯登．亞特蘭，希望能為您效勞。抱歉，剛剛那番『龍』的言論並不是有意針對。」

　　「王國的公主與將軍，」洛走上前向兩人不客氣地說。「如你們所見，我是你們所稱的黑龍，可以稱呼我為洛。想必妳是傳聞中的『不眠姬』。」

　　「啊……是的，很高興認識您。」特拉瑪傻乎乎地回應。

　　「第三公主、年輕學者、方晶科技的發現者，妳有不少名號。如果妳有相應能力的話……」

　　洛直接上前向特拉瑪伸出帶尖爪且覆滿鱗片的手，她不明所以，有些膽怯地小心握住手。啊，是在測定戰鬥力吧。

　　跟他先前對法拉表達的欣喜不同，這次他立刻就把手收回來，不解又失望地哼了一聲，就當作沒這回事退了回去，留下傻住的公主，和半伸出手卻沒得到回應的將軍。

　　「你可不准再帶走一個公主。」心繫公主的沙塔斯上前想阻止。

　　「那你大可以放心了。」洛用半是諷刺，半是失望的口氣成全沙塔斯。啐，發現第三公主沒用就不要了，現實的傢伙。

　　洛不受影響回歸正題：「相信你們可以理解我為何而來。我們雙方都非常急迫，就直接切入正題。」

　　「同意。但在這之前，可以請問這位神人小姐的來歷嗎？」將軍終於cue了我。我不怕上台演講，不過我也無法解釋連我都沒搞懂的事情。那個國王後宮的身分打死我也不會用。

　　「她不重要，我們繼續。」洛馬上為我解套，雖然是用很機掰的方式。更悲哀的是我竟然無法反駁。他絕對能感受到我送給他的白眼。

　　「唔，如果沒人有意見的話。」將軍有些尷尬地接話：「現在掌握多少關於公主失蹤的事了？」

　　「經過一些調查，我們合理認為公主被另一個出現的龍帶走了。」

　　「果然不是巧合。」

　　「龍……竟是這等存在帶走姐姐的……」特拉瑪回神問：「已經查明原因了嗎？」

　　「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我們──你們也只能這麼想了。」洛又成功打擊了別人的希望。

　　「讓人憑空消失絕非常人所能為。但您是指──考慮到綁架公主的目的性──這世上還有其他的龍，而我們被捲入某場陰謀中？」

　　「很不幸，是的。本以為在這裡可以找到些線索，看來你們也對敵人一無所知。我已與王國方達成協議，同意徵集菁英，秘密組成小隊前往國境之外搜索。」

　　將軍直立的耳朵甩了一圈後說：「原來情況真危急到需要公主親自出馬了。」

　　「姐姐妳要出外冒險？」特拉瑪急著問法拉。

　　「等等我再解釋。」法拉回應妹妹時沒有轉頭，她也挺緊張的。

　　將軍繼續說：「洛先生您獨具慧眼，但如果您需要戰士，還有比沙塔斯更好的選擇。」

　　「柯，別。」沙塔斯語帶不悅說。

　　這沒有阻止將軍挖苦他：「他脅迫您非得找他去不可，是吧？他總是得黏著國王公主是不是讓您很煩惱？」

　　沙塔斯勃然大怒吼著：「你有完沒完？每次跟客人會面，你就得當他們的面損人不可？」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長點耐性好嗎。」

　　「兩位，麻煩克制一些。」沙塔斯才正要開口回嘴，就被法拉喝止了，他把話硬生生吞回去，留下滿臉不甘。他們怎麼突然像小孩一樣吵起來？

　　「據說這座堡壘中有全國最優秀的斥候部隊。」洛等著眾人安靜後繼續未完的話。

　　「嗯，您肯定是指莉絲。」將軍接話。「她是我國，甚至是全泰莫爾數一數二的翹楚，她會很樂意加入你們。不過可能沒辦法馬上見到她。她平常就來無影去無蹤，現在想把她找來更困難。」

　　「何如？」

　　「正如各位所見，堡壘因為一個闖入禁區的小賊進入警戒狀態，在造成損害之前就逮住了他，抓住小賊的正是莉絲。她也在招待意外的訪客。而她呢，是非常好客的。」

　　洛失望嘆了口氣。他難得露骨表達出情緒，事態不按他的完美計畫走大概令他很苦惱。

　　「沒錯，我明白，這種時候還有不識相的傢伙惹麻煩。」將軍頗有同感地嘆道。「也許是我們正忙著調度軍備，讓人有了可趁之機。」

　　「堡壘遭小偷這件事尋常嗎？」洛再問。

　　「要不是真的發生了，我只會把這句話當作低級玩笑。不，這是星峰堡頭一次被外人入侵，要是消息傳到底里斯去，別說是軍心問題，連我都會因此遭殃。」

　　「專注在犯人上。他只是個小偷嗎？」

　　「我不清楚，我還沒有時間理解狀況。只知道他是個黑狼，似乎還有同夥。」

　　「堡壘究竟有什麼能偷的？」

　　「要說會有人想闖進這堡壘，那肯定是針對這裡的實驗室而來，特別是最重要的方晶。但方晶從未失竊不是偶然。方晶的關鍵技術只有我們的研究人員和特拉瑪公主持有，對國家而言或許價值寶貴，但民間沒有流通，小賊不會想來偷這賣不了錢的東西。再來，方晶失竊可是國際問題，或許有人亟欲取得技術，但再怎麼失心瘋也不可能派人闖進來製造麻煩。」

　　「總而言之，是個非常可疑的賊。」

　　「既然對他如此好奇，不如就去見他一面？正好我也想認識這位破天荒的神偷，順便為您介紹我們的斥候部隊。」

　　「就這樣吧。假如他真有什麼古怪，我能馬上看出來。」

　　將軍轉頭過來問：「各位要一起來嗎？」

　　此時眾人面面相覷，都露出很複雜的表情。沒有人下定決心。

　　「妳要去嗎，法拉姐姐？」特拉瑪問。

　　「我不太想看到這種場面，不過……」法拉瞄向沙塔斯說。「沙塔斯？你很在意嗎？」

　　「唔？我不明白殿下您的意思。」沙塔斯慢半拍回應。

　　「你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是的，我很在意。」這時沙塔斯的神情猙獰起來。「我很想代表狼族說明『並非所有狼都如此』，但總會出現敗類。我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個神經病要敗壞我們狼族的名聲，可能的話還想親自審問他。不過我的首要任務還是保護殿下，所以不需在意。」

　　「那我們就去吧。」法拉笑著回應。

　　「但是……」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沙塔斯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沙塔斯楞了楞，但隨即理解法拉的用心般，面對公主低頭答謝：「感謝公主殿下。」

　　「好了。」法拉趕緊令他平身，一旁的特拉瑪也偷笑出來。允許東允許西的，說實話有些神經，我搞不懂王族與他人的相處模式。

　　「正義之士要出征懲罰壞人嘍。」

　　「閉嘴，柯。」將軍一番嘲諷換來沙塔斯的不滿。原來他們是損友，吵架只是在互虧而已。

　　「那麼，這裡請。」將軍在龍面前表現的必恭必敬，還推開門邀他一起走，洛也沒有客氣，頭也不回說走就走。

　　壞消息是我們又要走路了，還好這裡是堡壘的頂層，之後只要往下走就好。爬山的成就感在下山時感受最強烈。

　　「將軍待人很和善。」法拉偷偷對法拉說。「老實說，太和善了。我本來還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的準備。」

　　「將軍有理由恨我們嗎？」特拉瑪也悄聲回應。「裁減軍力是議會做出的決定，他也暗中支持的。就算立場上不便表態，也不至於與王族對立吧。」

　　「比起政治，將軍說要招待餅乾才真讓我受寵若驚。」

　　「將軍似乎是來到堡壘後，才終於努力學會招待這回事。不過他還做得比我好多了。」

　　「他真的變了，就跟夫人說的一樣。」

　　「不過，將軍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明白。」

　　姐妹臉上突顯陰鬱。究竟會有什麼事比政治還令人鬱悶？我就不多嘴亂問了。

　　「那麼……」法拉只用眼神朝我示意，特拉瑪才意會過來。

　　「唔？喔，對。」她終於向我開口：「初次見面，我是特拉瑪，盧布夏菲爾的三公主，也是最小的妹妹。妳叫做？」

　　「青云。」

　　「青云是從哪裡來的？鄉下地方嗎？」她馬上湊近我問。

　　「什麼？」

　　「青云是在哪裡出生長大的呢？我跟姐妹們都在城中出生，就送進王室了。妳在被帶進宮殿前都住在哪裡？邊境？喔，難道是山地人？」

　　我招架不住她的熱情，連珠砲般的問候打得我昏頭轉向。明明羞怯得不敢跟我主動打招呼，一開口嘴巴卻又停不下來。

　　「特拉瑪，青云是在昨天從神人的境界降臨到這世界的。」法拉為我用更簡單的方法解釋了。

　　「什麼？就像經典說的那樣？神人居住的境界？」

　　「呃，可以這麼說。」我回答。至少比起這世界屈指可數的神人數量來說，我那裡算是個神人專屬的世界了。

　　「不過別張揚，會造成混亂的。對外暫時先宣稱她是海外的訪客就好。」法拉幫我補充。

　　「喔、喔，天啊，青云是神派來的使者？」特拉瑪杏眼圓睜，嚇了不只一大跳。

　　「不是！我只是個普通人，連奇術都不會。」被當成神什麼的我可擔當不起。

　　「可是妳不是從神的國度來的嗎？」

　　「事情八成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得把自己當神看待嗎？

　　「特拉瑪，這不是時候。」法拉再度幫我解圍。

　　「啊……抱歉，我太激動了。因為難得有人能回答我們的身世之謎。等事件告一段落，我們一定要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特拉瑪這才收斂下來，恢復她身為公主至少該有的氣質。她打招呼不能停在社交辭令就好嗎。但看來她也清楚我是「凡人」，這就輕鬆了。

　　我搔搔頭說：「我沒想過來到這裡，對這裡一無所知……我自己也有些混亂，需要你們協助。」

　　「如果有困難，我們當然願意幫忙。我們能為青云做什麼呢？」

　　好，至少在回到正常生活的路上跨出了第一步。既然別人好心幫助，那我就要大膽問了。

　　「妳該不會剛好有研究什麼平行世界之間的連接吧？」

　　「平行世界？這個……王城是有研究天體學的公會……」她一臉的困惑，可能是在思考我在說什麼，或在猜想我的腦袋正不正常。

　　「天體是看星星對吧？」

　　「是的，星座的命名、天體運行、時令季節，甚至是占卜都是他們在……啊，不過這些可能也幫不上妳。」意識到這點的特拉瑪羞愧的說，唉，星星。「抱歉，我對這些也沒什麼研究，我在鑽研的是最新的方晶技術。」

　　「那個方晶是什麼？」

　　「青云對方晶有興趣嗎？」特拉瑪興奮地問，我可以看見她眼中亮起光芒。我好像問錯話了。

　　「那個，只是好奇而已啦……」

　　「方晶可以說是史上最重要的發現！不是騙局或魔術，是貨真價實的技術，會從此扭轉人們的生活！以往許多學者為了找出新的能量運用方式，可說是費盡苦心，犧牲奉獻，好讓我們理解閃電危險到不能當作能源。由於奇術容易消散的特性，能量無法保留利用，用人力彌補更是天方夜譚；然而方晶能儲存灌輸進晶體的能量，在晶體內部不斷反射、加速、振動，增幅能量後放出。只要使用正確的方式灌輸能量，理論上可以將能量提升數十倍。對一根指節大小的純粹方晶施術一下，就能讓他持續發亮好幾天，如果善用自然界中散布各處的能量，還能運用標準程序大量充能。這可是人類第一次掌握燃料以外的有效能源！」

　　我幾乎忽視了所有內容，這方晶玩意是某種能源的儲存器，還有閃電什麼的。怎麼法拉這時就不來制止特拉瑪了？

　　「所以這方晶很重要。那妳是方晶的管理人？」

　　「嗯，我是本國研究方晶的首席學者，也是第一個發現方晶用途的人。方晶過去只被當作會吸收能量的發光石，但我發現方晶可以放出能量，發揮各種作用。不是自誇，但我為了這個新技術費了不少力。」她看似謙虛卻藏不住喜悅得意。是不是沒什麼人願意聽她自誇？

　　「我猜那東西也是妳的發明？」牆上裝有特異管線和漏斗的方形燈為走道提供光源。我好像在宮殿裡也看過。

　　「對，而且是我的第一個發明。雖然是個意外的發展，但也就此開啟了我的研發之路，我很為它感到驕傲。」

　　「公主怎麼會跑來這裡當學者啊？」

　　「因為我……呃……」她眼神游移，像個不知道怎麼說謊的孩子。「我……以後再說，好嗎？我想先專注在犯人身上。」

　　「好，妳想說再說。」

　　她強行結束了話題，我們沉默走在樓梯間。

　　我大概能猜到她不想提及家庭狀況的理由。不善言詞只愛研究的公主，與優雅扯不上邊的簡樸，寧可待在鳥不生蛋的邊境也不想回到王城，遇到自己的家人就支支吾吾。她是在這奇幻世界裡離群索居的阿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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