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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7-5

花子 花子
Mar 23, 2023 438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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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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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爸爸過世的那天，他的精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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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總是昏迷，好多他過去的學生來探望，也有以前的同事，但他的精神不好，連起床見一面都難。有別於前幾天的精神萎靡，那天他異常的亢奮，後來聽醫生說起，王芷藜才知道那是肝昏迷的一種階段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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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是有預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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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禮拜天，老爸一大早把她叫來，開始數落她年紀這麼大了，卻還是一個男朋友也沒有，要她個性不要那麼倔強，別總是跟上級對著幹，偶爾要知道順從謙讓，才能交到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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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是個性問題啦！就是你把我生得那麼胖我才沒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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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有多胖？不要去盲目跟從那些瘦巴巴營養不良的體型！」老爸的囉嗦的程度就像平常一樣，一度王芷藜都認為他是不是病情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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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教書教了三十年，被人說總是最嚴格的學務主任，卻還是教不會妳獨立勇敢，國小三年級了還不願意睡在自己的房間裡，每天晚上總哭著要一起睡，還要我陪去上廁所，整天要爸爸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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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話，王芷藜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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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爸爸就是妳的媽媽。」精神像是用盡了，王爸爸開始說起胡話。「我不許任何人說妳沒有媽媽，我就是妳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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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沒人會這樣說我。」握著老爸的手，王芷藜點點頭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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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記得關瓦斯，妳煮菜總把我鍋子……把我廚房燒壞……我賺的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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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妳修廚房了。』對不對……？我都記得。」王芷藜又笑又哭的說著老爸總是叨叨絮絮重複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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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妳是個大人了，妳可以自己選擇。」爸爸的眼睛閃閃的，不像生病的時候那樣無力，「妳如果不喜歡會計師就別做，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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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芷藜好訝異，從沒有想過老爸會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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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是逼妳很多次，但也只是為了妳的未來擔憂，但是爸爸都知道，小胖，妳快樂最重要。」王芷藜眨了眨溢滿了淚水的眼睛，瞬間就什麼都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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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麼，明天不是妳的生日嗎？我叫那個李阿姨去買個蛋糕，我們一起過？好不好？妳不喜歡巧克力，我們可以買芋頭的……起司的……」老爸笑著呢喃。「什麼好吃的都可以選……不許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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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王芷藜陪著爸爸一路聊到半夜，總是嚴厲又充滿控制慾的爸爸，就連最後了也不肯放過她，但是那是這幾個月以來她最滿足也最快樂的一天，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能夠聽他絮絮叨叨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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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爸爸安靜的睡了，也就再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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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宣布爸爸離開的時間時，王芷藜意外的很平靜。終於花了這麼長時間，她終於接受了爸爸要離開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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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來得及跟爸爸說，她又轉回會計部門了，這次終於是自己的決定，她做得很辛苦，卻因為得心應手所以很快樂。還沒來得及說他喜歡的人是誰，讓爸爸幫忙決定一下。還沒來得及跟爸爸多吵幾次架，讓他對自己習慣喝酒有點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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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的事情太多了，一切都在這裡終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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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她的二十六歲生日，也剛好是爸爸離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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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覺得可惜或痛苦，因為只有在她出生的這麼特別的日子，她才能夠時時刻刻記得自己的生命和爸爸的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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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唯一的親人，本來就該被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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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智的通知了二伯父，然後是爸爸的朋友，孫叔叔，李媽媽。這麼多護理人員裡裡外外的忙碌，因為身邊還沒有什麼大人，於是她只是跟著醫院的護理人員簽資料做處理，拔管，拔針頭，接著和護理人員一起替爸爸換上壽衣，然後一路陪著下了醫院地下室的太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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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堅強，沒有在那些人面前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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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人員把處理好程序的她和爸爸留下後，開始放起了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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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覺得太平間很可怕，原來是這麼平和安靜的，就是冷氣強得誇張，九月天的，冷得她屁股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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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來的是李浩彬。看見他的同時，王芷藜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她的武裝瞬間碎落一地，因為他就是這麼親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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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被擁入懷中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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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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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到現在，她都很自卑卻也很得意，身邊有著這樣的一個帥哥在身邊，明明自己就什麼也不是，不是程歆那樣完美漂亮的女人，也不是劉晏茹那樣青春可愛的女孩，她就只是一個單純的，胖胖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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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卻能夠利用了老爸的死，利用了自己的低潮和情緒，讓他這樣照顧守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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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太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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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有資格得到李浩彬這樣對待，她每每總是讓自己多保持著距離，就是怕自己太過依賴對方，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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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王芷藜當然知道自己對他多少是有點意思的，只是她一直在躲避這一點。因為知道自己不配，也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會有什麼機會，所以她總是把握好分寸與距離，只為了讓這份情誼更長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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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只要能夠手牽著手，當彼此的知己，絕對會比說破這場暗戀要來得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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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繼續當那個任他欺負讓他任性的王小胖，替他跑腿替他做事，讓他信任也讓他倚靠，只要能夠維持著這個永恆著「青梅竹馬」的地位，她就會繼續這樣無怨無悔的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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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是有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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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不應該有的私心，但是她卻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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