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別對著我打起來呀

　　「所以到底怎麼了？這麼急著找我出來。」婷婷輕啜一口大吉嶺紅茶，放下骨瓷茶杯，「還好我老公見過你，不然還以為我聖誕節私會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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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亂講話啦⋯⋯」我往自己茶杯裡加了一匙糖，緩緩攪拌，覺得好難講出心裡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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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鳴佐醒來後，言行自然如往常，我們還一起下樓去附近麵攤吃了點東西才散伙。可是下午一個人在家，我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好像搞錯什麼很重要的事——哪門子的直男會手牽手，抱在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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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堅信他倆是直男，也因此把所有親暱的動作或言語當成好意或幹話，但如果這個大前提一開始就錯得離譜⋯⋯不就很像搞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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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只有一個。問題是，要怎麼求證啊？搞不好是戀愛腦看什麼都粉紅泡泡，才會妄想出這種少女漫畫情節，要是被他們發現我自作多情，豈不是丟臉死了？好需要可以給我中肯意見、適時對我當頭棒喝，還可以保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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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立不安大半天，我終於忍不住以大飯店下午茶為誘餌，死拖活拉把婷婷叫出來當我的照世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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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務生送來三層盤的茶點，婷婷興奮地拿起一個司康，塗上檸檬蛋黃醬，眼神又向我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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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一橫，我放下茶匙，先打個預防針，「婷婷，我有個荒謬的想法，拜託你打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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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轉直了嗎？」婷婷放下抹刀，挑起眉毛，將司康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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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就太荒謬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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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吞吞吐吐，小心開口：「不是，我⋯⋯我覺得鳴人和佐助好像在追我。」思緒實在混亂，一不小心跳過推理過程，直達結論，聽起來更加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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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動作一頓，表情好像聽到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若別人看到，搞不好會以為司康壞掉了。她愣了好一會，將司康放回盤子裡，用痛心疾首的語氣對我說：「阿傑，你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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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果然是我多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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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食指指向我，彷彿要用念力戳爆我腦袋，「你現在才發現他們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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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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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就知道他們在追我？不是，他們真的在追我？」資訊太多，我一時無法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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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作出昏倒狀，「什麼我早知道？全部門都知道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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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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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也太八卦了吧！而且為什麼身為當事人，我還要看了報紙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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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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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們是 gay？怎麼沒人跟我說過？」從一開始就沒得到關鍵資訊，害我一直往錯誤的方向奔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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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一臉疑惑：「你們同類不是都會互相感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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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偏見啊！我們是同性戀不是外星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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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有求於人，我硬是忍住沒吐槽，只懊惱地解釋：「我一直以為⋯⋯如果他們是的話，早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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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皺起眉頭，「你沒想過撞號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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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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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夠離譜耶你，」她扶著額頭，繼續數落道：「連我學弟都發現他們對你有意思了，還來找我確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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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驚天大雷。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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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應該是他們跑去偷看你們約會那次。當時我也沒有很確定，覺得他們可能只是八卦，後來看他們跑去你家，才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她再次拿起司康，品嚐一口，露出幸福的表情，又繼續滔滔不絕：「後來我仔細回想，在你前男友出軌那段時間，他們就蠢蠢欲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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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一片混亂，只覺得人生到處充滿驚喜。原來我真的是周旋於三個男人之間的「高手」，原來他們那麼早就對我⋯⋯為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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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麼？像你這麼可愛的男孩子誰不喜歡？還很賢慧！」婷婷似乎覺得我的疑問比較不可思議。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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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鳴人面前為前男友哭，哭得超傷心耶。心裡有別的男人他也ＯＫ？」製造出來的扁食還佔滿半個桌面，不過這太丟臉了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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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做出陶醉入戲的表情，「我見猶憐。這孩子被壞男人騙了，只有我能拯救、治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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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被她一說好像還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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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在呆楞，她一拍桌，「唉呀，幹嘛糾結他們為什麼喜歡你，重點是你比較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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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問得我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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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個是不同類型的好。鳴人很會嘴，總是能逗人開心，跟他相處的時候好像人生只有彩色；而佐助雖然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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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佐助比較好，」思緒被婷婷打斷，我以為她要說佐助比較成熟可靠，會默默關心人，結果她接著說：「他家在天母石牌那帶有好幾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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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金龜婿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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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重點吧⋯⋯他們各有各的好，一定要選一個嗎？」我捧起已經微涼的茶杯，透過牙齒和茶杯間的間隙猛吸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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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拳頭敲掌，「啊哈！小孩子才做選擇對吧？阿傑長大了。」她拿了個小蛋糕，邊吃邊說：「其實不用急著選，繼續讓他們兩個網內互打，你一邊觀察一邊坐享其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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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建議真的沒問題嗎？「聽起來很渣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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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叫你腳踏兩條船，只是拉長觀察期，確定自己跟誰比較合、比較喜歡哪一個、對誰比較有基情。」婷婷指著盤子上的小點心，「瑪德蓮和可麗露都很好吃，可是沒有吃吃看，怎麼知道自己比較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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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都很喜歡，沒辦法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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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搞不好他們不介意你開雙翼啊。」她手起叉落，一口解決掉可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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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啊⋯⋯」我用手拿起瑪德蓮，咬了一口。嗯，果然兩種都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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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情報：聽說他們常常喜歡上同一個人，所以總是有一個要傷心。」婷婷拿著叉子亂揮，講得頭頭是道：「說不定你開雙翼反而更好，至少沒人落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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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企劃的想像力天馬行空，看來面前這位資深美術的腦洞才是無遠弗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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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吸收過多資訊，猶如開了天眼。週一回公司上班，觀察鳴佐的一舉一動，不禁要問自己之前是有多瞎，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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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招架不住他們的攻勢，我臨時退縮，決定不參加同事約好的跨年活動，只說天氣太冷，想回家休息，並拒絕了鳴佐送我回家的提議。「你們去吧，多拍幾張ㄧ〇ㄧ的煙火照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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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連假有三天，或許夠我好好思考該怎麼處理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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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快速洗好澡，窩在電視前，不知不覺就幹掉兩百元的鹽酥雞和大杯手搖飲，放空看著姊姊咚茲咚茲跳針跳針，眼皮逐漸沉重，我便在沙發上打起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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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睡了多久，放在胸口的手機突然震動，我迷迷糊糊拿起來看，見佐助傳了訊息過來：「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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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了個「西低」的貼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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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又傳：「方便下樓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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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咦咦？他在樓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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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上藍白拖衝出門，懷著忐忑的心情搭電梯下樓。大門外，佐助在人行道上來回踱步，時不時拿起手機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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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緊出去，小跑步到他身邊，「你怎麼來了？煙火都還沒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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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急著下樓，忘記穿外套，才剛開始覺得冷，一件柔軟的毛料憑空出現，罩住我的頭臉，又往我脖子上繞了一圈。佐助為我圍上圍巾，微笑道：「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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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好燙，寒意瞬間消失無蹤，暖流從頭臉流入心裡，熱到有點癢癢的。「新、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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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有什麼希望？」他的手依然放在我頰邊，沒有收回，睫毛隨眼皮緩緩眨動，搔得我無法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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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世界和平，你呢？」心臟跳得砰砰響，總覺得他在這樣的日子特地過來找我，一定有目的。怎麼辦？我還沒有準備好，但是被這樣看著，無論他說什麼，我好像都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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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容稍斂，回復嚴肅認真的表情，捧住我的雙頰，「我希望，你能當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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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育佐——！」一聲大喊打斷了他要說的話，也衝散了我們之間的粉紅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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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朝聲音來向轉頭，只見鳴人在離我們數公尺處，雙腳開開，彎腰撐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剛做完百米衝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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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就知道你在這裡，」他喘了一會，伸出顫巍巍的手指向佐助，發出不滿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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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不准偷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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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別對著我打起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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