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如此 - 21-放肆

叶予安【我在很平常的一天，放弃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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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不受控啪嗒啪嗒往下掉，老太太急得把手里的环保袋掷在一旁，慌里慌张地捧住蓝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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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哎哟，我的宝，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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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抽泣了一会，平息了气息，才开口道：“没事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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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点头如捣蒜，“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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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会过去的。” 老太太拉着蓝慕到台阶上坐下，重复道：“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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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会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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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的声音此时浸透了还未平复的哭意，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万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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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感到一阵心酸，“是感情问题吗？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借你一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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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便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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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或许是深受了感触，出了神，“我啊，只爱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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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凡人一个，生活穷困潦倒，但很犟，很有骨气。只是，遇见我后，他一次次为我破例，一次次为五斗米折腰。他说，这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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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 老太太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好一句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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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数不清。而他为了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出远门为我买来我一直心心念念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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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火车突然刹车失灵，火车上的人都死了。” 老太太顿了顿，“包括我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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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蓝慕早已料到故事的收尾，但是听到老太太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心里不禁抽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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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好几次我有机会可以得到茶叶......” 老太太淡淡地说：“因为我只想要他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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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轻拍了蓝慕的肩膀，说：“如果放不下一个人，等就好了。也许等到的是人，也许等到的是你终于放下了。无论是哪个，我觉得两个都是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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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 老太太感叹了一声，“世事无常。有些人走了就没再回来过，所以等待和犹豫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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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蓝慕双眼放空望向前方，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直到空中的白云缓缓移动，露出了半个太阳，阳光没有云朵的遮挡，光线直直投射到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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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低下头，躲开刺目的阳光，“七年了，我原本还自诩认为自己能走出来，早晚的事。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承认，我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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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呵呵打岔，“你还那么年轻，一辈子这种话不要说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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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想说我年轻，还有很多七年吗？” 蓝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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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着他，敛起笑意，“可以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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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不置可否，说：“我同意你说放不下一个人的话，等就好了。就像您说的，我还年轻，反正我还年轻，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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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我都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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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去哪了？粥都凉了。” 苏雅保养得宜的脸上隐带着愠怒，直直看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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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花。” 蓝慕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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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蓝慕面色如常，只是眼角些许泛红，苏雅端详了一会也没发现异样，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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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在苏雅的面前走下，看着她端起身前的粥，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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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 苏雅问，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放下手中的碗，没控制好力气，陶瓷碗底和桌面相撞发出的响声让蓝慕措不及防咬到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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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吃痛的咝了一声，苏雅没时间顾及他的伤势，语速有些快，“儿子，美玲和我说，他们找到予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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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事吗？” 苏雅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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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看出她眼中的担忧，便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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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苏雅就知道他已经知情了，刚想继续喝粥，就听见蓝慕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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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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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苏雅问清楚，就因为上司的一通电话忙不迭的离开，屋里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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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传短信给陈美玲，简单直白的短短一句，他搬走了。言外之意，就是又找不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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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予安这一走，蓝慕忽然发现，自己和叶予安的关系是如此薄弱，没有共同的社交链，只要一方切断联系，很难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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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多情的人不是没脸没皮，只是从对方那里接受了错误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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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因为那晚的初吻而兴奋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奔上楼，却扑来一场空，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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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过后，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自导自演，一个观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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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予安一次次向他传递各种微妙、暧昧、模糊不清的信息，他无比渴望撕掉两人之间一直雾里看花的玻璃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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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自己在叶予安心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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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包装纸玫瑰被攥得皱巴巴，像个狰狞的脸朝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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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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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传来手机的震动，蓝慕滞缓地摸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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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温晓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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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有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背景声音很嘈杂，温晓琳提高了声量，“姐我恋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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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天，有人恋爱，有人失恋，有人失踪。命运从来都是玩弄人类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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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喧闹与寂静的巨大落差勾起了诉说的欲望，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蓝慕不由主出了神，他语里难掩的遗憾，脆弱，借着言语，顺着电波爬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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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蓝慕尽力调整着气息，说：“我走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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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神色一凛，又听见他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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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晚会恨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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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喝了。” 温晓琳无可奈何地夺走蓝慕手中的啤酒，这时烧烤店又来了成群结队的客人，人们聊天声和服务员的叫喊声混杂成一团，她的声音不着痕迹地被掩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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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吃力地睁开眼，温和好看的双眼此刻眯缝着死盯住温晓琳，又茫茫然松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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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续而油盐不进地自斟自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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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接着一瓶，温晓琳没制止他，时刻独立自强很好，时刻人间清醒也很好，这样的蓝慕的确很好，但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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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时刻刻保持克制、清醒，是件很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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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予安出事后温晓琳也去过公安局做过一次笔录，事关重大，警方对叶予安的社会关系盘查得很仔细，连她这样的边边缘缘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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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结束后，外面刚好下起了雨，温晓琳一走出公安局大门，就看见蓝慕被雨水淋成落汤鸡，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那次，她第一次见到那么狼狈的蓝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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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游刃有余，总是温和亲切，社交上进退有度，优秀得让人觉得只是将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并列，就是厚颜无耻。即使旁人不这么认为，但她总觉得蓝慕是在压抑自己，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以十全十美的样子示人，用以掩饰真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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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打了个嗝，趴在烧烤店里的塑料红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望向温晓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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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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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搜肠刮肚了一会，有点答非所问地说：“会有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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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只是一笑置之，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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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店外骤然风雨大作，落下阵阵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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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坐在店外的客人措不及防淋了一身雨，纷纷咒骂了几句，桌椅全散乱成一片，人都挤进店里，又听见有人被挤倒，谩骂声不绝于耳，店长介入斡旋矛盾，店里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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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看着戏，面上的酡红退得异常快，平静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酩酊大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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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有些吃惊，浅尝了口啤酒，“不想吐吗？吐了醒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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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蓝慕黑漆漆的眼眸有些空洞地看向她，样子有些茫然，“我现在很清醒，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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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们亲了，这不是说明了那孩子对你也有意思吗？” 温晓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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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的眼珠子滞缓地转动了一圈，视野又再次无法聚焦，看什么都是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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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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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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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感又卷土而来占据内心，顺便占据眼眶。蓝慕一激灵，刷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下一秒迈开腿跑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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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反应了三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抄起不知是谁挂在门口的雨伞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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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撑开伞，朝着蓝慕的背影大喊，“蓝慕！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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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转过身，笑着将手拢在嘴边，冲着她、冲着高楼大厦、冲着一脸错愕的路人、冲着飞驰而过的车辆、冲着天空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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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经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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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 温晓琳低声骂了一声，快步走向前，把伞成在蓝慕的上方，自己却被没遮到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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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眸光潋滟，谁也没说话，半响，蓝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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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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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琳不照镜子都自知妆花了，于是食指和拇指伸进嘴角，往边一扯，然后恶劣地朝路边经过的小女孩笑一笑，女孩当初吓得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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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被逗乐了，笑骂了她一句，看到女孩的母亲狠狠给了他们一个眼刀子，随后拉着女孩的手离开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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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揉一揉模糊的眼睛，看见温晓琳蹲下身，和他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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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就不要放了。” 温晓琳替他把湿透的刘海往后撩，说：“去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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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很多次，你身上的明亮你想藏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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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脸，让他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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