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常歌同人］［謹遵本心］ - 第十四章「總有一天」

「李莫先生，紅樓的醫務室一直都是這樣嗎？」

「你跟白牙問了一樣的問題，聽艾妲說，自從紅樓退役以來，這裡一直都被當成溫室使用，算是紅樓作為植物貿易船的特點吧。」

紅樓的醫務室內，兩位探勘人正在談天說地，亞當斯看了看周圍大多未曾見過的花朵，不禁想著在這裡靜養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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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叫我李莫就好，我們年齡應該沒差多少。」

「不好意思……習慣了。我這樣子跟你談話，會打擾到你靜養嗎？」

「不會，有時有人陪我才不會那麼無聊，畢竟其他人也沒辦法一整天都在這裡。」

李莫微笑答道，日前白牙帶著亞當斯來探望時，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似乎比預想中的多，當他們開始談起萬道歷史和宗教研究時，想停也停不下來，這就是所謂找到同行的欣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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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白牙陪著亞當斯來，看見他們針對群山與瀛海宗教的關聯性作討論時，他只是搖搖頭，說果然是同類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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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互相熟悉後，他們也開始探索對方的背景，亞當斯講述自己在書中覽過不同樣貌的人生，與在群星間探險的自由，李莫用自己在群山的經歷，和某些家鄉的回憶與其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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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也問過李莫的出身，但他只是淡淡一笑，說自己是瀛海鳶家少主後就沒再說下去。看見笑容背後的複雜情緒，亞當斯也沒再提及，畢竟他也知道人對家族的情緒究竟能有多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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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的笑容固然複雜，卻沒有傷感，這是讓亞當斯感覺欣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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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是你們星系的貴族啊。」

「嗯，我的家族是因為探勘和從商才變得如此強大，所以我也要對得起這個名聲。」

李莫沒有和亞當斯對視，只是微低著頭，思考著這席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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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很辛苦吧。」

「嗯，但我跟著上尉學到了很多，沒問題的。」

李莫點了點頭，他們同樣背負著繼承人的重擔、同樣在異鄉試圖證明自己，在思緒的底部嵌著不可違抗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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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也同樣在異鄉有著獨一無二的邂逅，能在遇到困難時與其集思廣益。為此，李莫感到無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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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跟我說過關於你的事情，罵得很難聽呢，說你偽善又不知變通……跟對我的態度差不多。」

「哈哈……不愧是上尉，總是那麼直白。」

「嗯，他總是這樣。」

李莫回想起之前無數次來往的信件，那人真的一點都沒變——不，也許對他們的防備心少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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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笑完之後，表情突然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個時日已久的問題等待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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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上尉說過很多次，救你是為了還人情，具體是什麼樣的人情？」

「……說來話長，這得從兩年前，他還是白幫領袖時說起……」

那是李莫在一處新設市集的一次情報交易，現在想來，他的旅程在那時才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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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重要之人相遇、實為黑幫老巢的虛假情報、互相挾持人質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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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可說是完全融入其中，他一直對冒險故事有股異樣的執著。上尉是罪犯的事實，聽到實例後才有實感，但他已經沒了先前的抗拒，他知道這是當時白牙必須做的錯事，不過這沒有讓任何一句話的重量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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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珍重之人的葬禮、商人的狡詐騙局、波及他人的刺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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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小行星帶如此危機重重，如果是渴望新商機的自己的話，他可能也會落入同樣的陷阱中。李莫到底做了什麼，才讓理應保護他的家族派人追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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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太多了，只能暫時退居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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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格哀輓，居然是這樣……」

在亞當斯完全理解故事內容後，只餘對對方曲折經歷的驚嘆，和無限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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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在李莫講到在肩上消逝的忠貞親衛時表達哀意，當時的李莫只是短暫停留後就繼續說了下去，只不過他的聲音多了不可抹滅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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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段故事布滿死亡與哀愁，只是在那幾天，就有如此多生命消逝，留給現在的李莫回顧。不只是來自異鄉的親衛、還有跟隨著領袖的失意之人們，都倒在刺客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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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些生命到現在依舊影響著某人，那就是它們剩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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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兄弟相稱，那群人對他來說肯定很重要，所以我才決定不報案，誰知他之後就去自首了。」

「他很感謝我替他報仇，因為我解決了刺客，可能就是他說的人情吧……但其實當時我什麼也沒做啊。」

李莫想到這裡又覺得有些好笑，他與白牙的關係進程只能用曲折和不可置信來形容。從當時的通緝與被通緝，到現在可以在同一艘船中歡聲笑語，這也是所謂的緣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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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沒想過，如果他再果斷一點地了結白牙，或是堅持將他邀請上紅樓，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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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許，正是因為他「什麼也沒做」他們才會有這樣的聯繫？轉眼間，那人也成為紅樓堅實的盟友之一，而李莫說什麼都不想改變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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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因為義務寄了一封信給我，起初明明只是義務，我們就開始聊起來了。或許說服他入伍也算在他所謂的人情裡……但我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自覺虧欠他不少，雖然他也不確定自己確切欠了什麼，應該是那幾十條人命吧。當時他的郵箱裡也只有白牙的信，想無視都難，嚴格來說，對方是當時少數幾個願意和他保持聯繫的人，他們也因此成為了……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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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不愧是他，升到上尉之後還加入了黑龍調查團，就成為你的隊長了。」

李莫在故事末尾頓了好幾下，讓亞當斯知道自己說完了，年輕的軍官好一陣子後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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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我感覺……稍微可以理解他了。」

良久，亞當斯緩緩開口道，雖然早有預料，但上尉背後的故事比他想得更加曲折。他終於稍微理解上尉說過無數次的「身不由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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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他慶幸李莫決定陪伴上尉，說服上尉加入軍隊，這樣他才有幸能在互相穿著軍服的情況下遇見羅倫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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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們也很了不起，找到萬道風引所後就名列傳奇呢。」

聽自己突然被提及，李莫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幾聲，他也該預料到喜愛冒險故事的對方會提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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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都沒機會像這樣聊天，所以到現在才能好好景仰紅樓的名號，不管怎麼想都很厲害！」

亞當斯自己也很難相信，在小道消息中聽過無數次的紅樓船隊跟自己交會了無數次，但之前因有任務在身，沒機會與新興的冒險者們好好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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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終於有時間了，亞當斯也想從本人那裡聽聞他們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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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莫講到他們完成一次委託後回到名為鬼方的軍人之家面對一位醫生的碎嘴時，亞當斯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青年本能地將它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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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在訊息欄的是人力調動通知，固定每個禮拜駛往歐斯的貨運船有一個人員更動，負責清點貨物和監督程序的貿易主管已經不是諾威特了，因為該人有「違反法律之情事，被判斷不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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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亞當斯重新確認了一次信息，每個字的排列組合都沒有變化，那位可靠而風趣的商貿主管被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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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自己申請調職的話，他可能只是埋怨諾威特一直隱瞞這個考量，但這可是被定罪。諾威特是他在群山最初認識的人之一，老實說，受過她那麼多幫助後，亞當斯已經無法將這件事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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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還好嗎？」

看見對方神色凝重地盯著手機，李莫湊近問道，只見亞當斯抬起頭來，眼裡多出新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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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得先失陪了。」

他站起來鄭重地說道，在來得及出門前，被李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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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要去哪？」

「去確認一些消息，祝早日康復！」

電子門開啟後，再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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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尉需要在鐵嵐城確認調查團最新的人力調動，維奇已經將船開去那了，迫使亞當斯在巡邏站裡租一艘小型船艦，1小時600信用點，比歐斯的物價便宜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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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船艦後，亞當斯的首要目標就是去諾威特隸屬的貿易部，詢問具體是怎麼回事。他已經非常熟悉去往那裡的路程了，畢竟過去有事想和諾威特討論時都得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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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好意思，我想找諾威特小姐。」

有如之前帶著資料來通知諾威特下次的貨物狀態一般，他保持著平常心詢問櫃檯人員，但相較之前為他指引諾威特的去向，他只是皺了皺眉後說：「諾威特……你是她之前的合作對象吧，前幾天她被警方帶走了，你應該有收到消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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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但可以的話，我想問更多細節。」

「我知道的跟報導裡的差不多，聽說她被懷疑偽造證件，所以警方才把她帶走做初步詢問，然後——」

「偽造證件......明明工作能力那麼強，也是個好人啊，為什麼？」

櫃檯人員說到一半，被亞當斯身旁手拿文件的女子打斷，她似乎是有事想找櫃檯，但旁聽到了跟諾威特有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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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認識她嗎？」

「我們是同個樓層的同事，平時沒少受過她的幫助，她平時就很關心我們，沒想到藏了這種事。」

她似乎對於同儕的革職感到很傷心，亞當斯不確定她和諾威特的關係，但感覺她現在的感受和自己相差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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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是昨天確定有偽造這件事，新聞都在報，說是她的出生證明和身份證都是假的，連她來自哪裡都不清楚。」

「沒想到會是這樣......那之前她說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聽著櫃檯人員和那位小姐的談話，亞當斯心裡已有些底了，但他感覺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時間地點都有了，最重要的為什麼卻還沒被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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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嘆了口氣，走出貿易部大樓的門口，他在出去前去看了一下諾威特已被清空的辦公桌，心裡突現感慨之意。如果偽造情事屬實，那諾威特現在肯定被收押在矯正所內，果然還是去問本人，才能清楚事情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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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啊，上尉，真巧啊。」

亞當斯抬起頭看向身旁不知何時走來的白牙，這次沒有被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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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處理完調查團的事了嗎？」

「嗯，新的名單終於定下來了，那群傢夥的刑罰也確定了，我們應該不久後就能重新活動。」

「那真是好消息。」

亞當斯笑著，雙眼卻沒有和白牙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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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在這幹嘛？」

「找諾威特小姐……您聽說消息了嗎？」

白牙的第一反應是在想諾威特又攤上了什麼麻煩，隨後才憶起自己在跟上級確認成員名單，思緒在名字間遊走時聽他提到貿易部被捕的商貿主管。因為當時專注在其他事上，他沒有仔細思考這個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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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才把職稱和名字連接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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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聽說過，但感覺你知道更多，說來聽聽。」

於是，他們在街上找了個隱密的角落讓亞當斯分享資訊，白牙表面平靜，內心卻在盤算諾威特被逮捕後，自己接下來要怎麼收集情報。畢竟諾威特的情報網不是蓋的，她能只因偽造證件被捕簡直是奇蹟，她應該寧願偽造的事實敗露，也不會說水實際上有多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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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的也就這樣，關於諾威特偽造證件的動機，他跟亞當斯一樣雲裡霧裡。諾威特表面上親和力強，實際上關於自己的事都諱莫如深，也許這是知道真相的機會，順便看看那個奸商在鐵欄桿另一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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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去親自見見她。」

亞當斯倒純粹只是擔憂的樣子，不過既然目標重合，動機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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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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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那跟我走，這裡我熟。」

白牙對矯正所的格局已經十分熟悉了，那段落魄的日子在踏入門口的那刻襲來，雖然他不敢說自己現在過得多好，但至少比那時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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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視人名冊上簽名後，他們被守衛引到會面室，一面厚玻璃隔開了探視人與被受刑人，形如兩個世界，上頭被鑿出來的圓點就是他們唯一的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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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您以前待的地方嗎？看起來好……空。」

這是亞當斯能想到最好的形容，令人不安的空氣灌入肺部，空曠到似乎都能讓最熱血的人變得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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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而且那時沒人來看我。」

因為他認識的人不是通緝犯，就是不方便踏入鐵嵐城的地下社會人士，所以沒人來反而可能是好現象，但亞當斯臉上的擔憂說明他與白牙的看法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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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來了啊，不好意思，讓你們看到這麼失態的樣子。」

在他們討論得正熱烈時，事件的主角默默坐在玻璃的對面，那雙眼睛還是一如以往，似乎能看透人的靈魂，加了點沉靜後讓這份錯覺顯得更加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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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搞的，居然被拘留了。」

白牙沉著臉率先說道，比起提問，更像是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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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只是在工作，就突然有一群人衝進來要逮捕我，說是偽造身份之類的。」

諾威特倒是一切如常，那抹笑跟過去他們所知的並無二致，好像自己沒有被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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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然只有她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要是是因為持有機密情報與涉及買賣嫌疑而被逮捕的話，她還能自證清白。只要把所有通訊記錄備份後刪掉，再徹底裝傻就好了，畢竟她只是一個稱職的貿易主管，不仔細看就根本沒什麼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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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不同，她可沒法拒絕交出自己的身份證，而在最精密的檢查後，就算是多逼真的假貨也無法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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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真的嗎？」

這次換亞當斯開口，他小心翼翼地提問，低著頭眼睛朝上，頗有放低姿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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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的身份證，還有出生證明都是偽造的，上面大概只有我的名字是真的吧。」

玻璃窗的對面，亞當斯的眼中含著幾絲背叛；白牙的眼神寫著鄙夷，像是在看著一個慣騙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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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看著一個自以為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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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

白牙的語調變得更有威脅性，已經不像問句了，但諾威特絲毫不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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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欸，其實只要有心去調查，就會發現我入職礦聯前的生活記錄都是假的......」

諾威特輕笑著，她聽警官們說，是某位礦聯內部的老女人提供情報，還告訴他們昔日巫塔的所有資訊，才發現了諾威特的謊言。依她看，那位線人八成是女巫，而且還是過去的長老，才能夠辨識巫塔養出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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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可能是在某次商業會議時被發現的吧，她記得有個老女人與她攀談，明明是第一次見面，舉手投足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過往的習慣可是很難改掉的。尤其是會議時，她舉手發言的神態可能跟過去好奇發問的女孩太過相似，畢竟老師們對積極的學生們最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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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報藏匿的女巫會有一筆可觀的賞金，礦聯只要拿到一點證據，就能把她繩之以法，也不管其合理與否，該說她習慣這樣的剝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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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有正式身份證件了，卻因為某位知情人士的幾句話，直接報銷了她的所有努力。礦聯手上也有當年巫塔名冊的複本，只要和上頭的照片對一對就罪證確鑿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遲早的事，她再怎麼迴避自己的過去，只要來自過去的人們還在，她就永遠不可能安全。真是諷剌，她一心想保護的人一手造成了她的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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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傻了，妳知道我不是指這個。」

「......」

這個時刻還是來了，她有練了數十次的供詞和最巧妙的逃脫方式，但在對面的注視好像在說著：這下，妳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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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女巫。」

反正這遲早都會被發現，乾脆直接說出來。亞當斯的眼中是驚豔；白牙驚訝之餘，還混了一些純粹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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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塔被遣散時，正好是我完成訓練的幾天後，轉眼間，我就沒有了家，只能在群山流浪。」

這些是她被逮捕，罪證確鑿時用的供詞，只有赤裸裸的實話，也跳過了幾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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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戰後的第一批訓練生，也是最後一批畢業生。也因此，她可謂是經歷了巫塔的鼎盛和衰落，一個歷史悠久的宗教組織轉眼之間被迫遣散，而承受巫塔罵名的就是她們，一群沒有家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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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為了吃飯，我什麼工都做，我也是在那時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多麼惹人厭。」

當時她一次又一次因為身份被冷落後，就學會將自己偽裝起來，用花言巧語來裝扮自己，尋找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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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改變這樣的情況，首先要改變自己，所以我偽造身份，完全抹消了我身為女巫的事實，把握機會入職。」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在思考要做什麼、去接近哪些人才能達到我的目的，寫了一堆計畫，也透過關係幫過一些人。」

「但果然，謊言也會有被戳破的一天，只憑我根本無法改變什麼。」

聽到那個音檔，她就知道了，如果巫塔的人繼續這場交易，總有一天連她自己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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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那個音檔就是讓世界崩毀的契機，她一直以來堅持著的信念就在音訊播完的那一瞬間碎裂，她沒有想過，在講課時無比溫和的嗓音也能如此平淡地說出強制徵召和魔鬼訓練這些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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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來都相信著她們，想為她們平反，也許總有一天，她們能再回到從前的時光，一起歌誦世界的美好。現在想來，她太天真了，現在的巫塔早已不復以往，自己只是近乎偏執地懷念那時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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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留在小行星帶，或是跟身為女巫的過去一刀兩斷，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了。但說穿了她就是不甘心，憑什麼她們女巫就要躲躲藏藏？就不能過上好日子？她沒有上過戰場，為什麼就要被當成戰犯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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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為商人的她沒有立場，只能繼續笑著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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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果然女巫都是油嘴滑舌的騙子，妳滿行的，騙了我好幾個月。」

白牙笑了出來，但嘴角沒有溫度，像是利刃一般，完全刺破諾威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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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

「我早該想到的，難怪妳當時一直盯著那面牆看，是想家了嗎？」

此時的白牙坐在椅子上，正面對著諾威特，看似放鬆，實際上手已經握緊，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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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都說出來的話，你就不會配合了。」

「妳還真有自知之明，知道沒有人會想跟騙子合作。」

諾威特的眼中始終平靜。她承認之前幹的事情都不太光彩，情報買賣、從事勒索、黑箱作業......但在這個女巫被視為衝突元兇的群山，求助無門的她還有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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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完全可以理解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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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這樣說不好吧？」

亞當斯想及時叫停即將開始的單方面爭執，但白牙很明顯沒有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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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想改變情況？妳知道光靠妳們女巫就毀了多少龍脈基地嗎？那些人命、那些損害，妳打算怎麼賠？」

白牙的語調看似平靜，實則潛藏了多少怨氣和憤怒，諾威特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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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知道白牙在說完之前不會聽任何人講話，所以等到他決定歇息一會時，亞當斯才找到時機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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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什麼都不了解，但根據我與諾威特小姐相處的經驗來看......我不想把她單純標記成惡人，特別是在聽了她的故事後。」

頓了一會後，亞當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說：「我想要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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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畫面在這一瞬間跑過白牙的腦海，以致於他良久後才想到要回應。伴隨女巫歌聲的爆炸火光、著長袍的女子被私刑處決、無數落魄女巫在他面前來了又走，這些經歷套用在眼前曾光鮮亮麗的商貿主管上，一時是有點難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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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她可是女巫，礦聯在衝突時期的幫兇，你想幫這種戰時犯嗎？」

他知道亞當斯想說什麼，但就是無法接受。他又來了，又自以為是地表達自己的意見，無視自己會動怒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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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的眼中沒有迷惘……或許他這次非常清楚，只是選擇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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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跟您工作的這幾個月讓我意識到，世界並不如表面所見的美好，充滿失去與悲痛，還有歷史中不可抹滅的錯誤。我相信諾威特小姐正在試圖改正那些過去，就算是以騙人的方式……我認為，就這樣讓她在獄中自生自滅......有些不妥。」

這可能是亞當斯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多了過去缺少的堅定，站在諾威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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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方可說是救了自己，但他果然還是很討厭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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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說管她去死，你還是會留下來吧？」

因為他真的想要這樣做，不是因為什麼女巫、不是因為什麼不公不義、不是因為諾威特做過什麼，單純只是因為眼前的人讓他想起不好的感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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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我們一起度過的時間不會是謊言。」

亞當斯說得如此篤定，好像那些遊歷鐵嵐城的經歷、那次遊行的陪伴都有某些意義一樣。他只認為這是一段互利關係，但顯然亞當斯無法將感性趕出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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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

白牙感覺在這裡再待一秒都有爆發的可能，被戳破的謊言、突襲而來的過往、與亞當斯的意見不合，他真的、真的很需要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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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離開了，又一次無視亞當斯向他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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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算了，讓他去吧。」

諾威特沒有試圖挽留，她知道與白牙的合作關係早已在她坦誠相待時徹底斷裂，不需要白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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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盯著地板，半晌之後坐上白牙原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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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沒說錯，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什麼意思？」

「我不能說，有些事不知道會比較好。」

亞當斯溫和的雙眼終於染上些許慍色，這是當然的，但他並不需要知道諾威特利用運往歐斯的貨運船來獲取與黑龍調查團的聯繫。就連剛剛的供詞本身，也被當成一個悲情故事來形塑，為了讓同情心泛濫的人可以網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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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就算她的經歷有多曲折，只要身為女巫的身份不變，她就不會被原諒，所以她得有創意一點，不管是過去的身世，還是現在的體制外買賣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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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歸根究底都很簡單，她當時看到礦聯最有權力，還是壓迫女巫的主力，所以就想爬進權力的中心尋求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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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羅倫斯•白還是艾佛•亞當斯，都是通往目的的手段，前者提供情報，後者提供聯繫，她只需要像過去一般在真假之間周旋，講聽起來像真話的謊話。在運送貨物偶遇時是這樣，一起參加遊行時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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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如此赤裸的情緒，她不會遲疑，只是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走的路是對的嗎？從合作夥伴身上學習是身為商人的基本素養，但她看到的事物無不讓她認為，這樣的不歸路是不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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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想要無拘無束地活著的，卻在不知不覺間只顧著追逐過去，無視了現在的可能性。結果，她始終還是那個唱不好歌的女孩，需要身旁的人才能存活，無法活出自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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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不想再聽到這種話了，如果不知道真的會比較幸福的話，為什麼我現在高興不起來？」

亞當斯的怒氣跟白牙不同，壓抑在腹中緩慢燉煮，用盡全力避免沸騰，但積久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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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亞當斯看見諾威特的眼神後，就明白儘管先前的時光可能有過謊言，現在的她是無可辯駁的真摯，知情人的良心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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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白上尉，他知道我做過的事。」

亞當斯已經聽過夠多人提醒他有多無知了，但他尋求解答的方法幾乎全依靠白上尉，這感覺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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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他們的話題好像就結束了，亞當斯不知道該說什麼，諾威特不想要洩露任何多餘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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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所以還有什麼可以對他最近被定罪、要在獄中服刑的「朋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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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特小姐。」

也許只剩這些了——亞當斯閉上眼，抓住思緒中差點與他擦肩而過的碎片，那些他很久以前就該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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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您很厲害，年紀輕輕就能八面玲瓏，管理一整個大型交易，還不會失去臉上的笑容……我以為您表裡如一、有著理想的人生。」

「現在我知道了，您是被迫變成這樣的。但在這樣對女巫不友善的環境下，還能不忘初衷，為相同遭遇的人著想，真的很了不起。」

重新睜開雙眼，他對於諾威特有了全新的看法。群山人認為她是叛徒，上尉認為她是騙子，他認為……她是走投無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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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再試試說服上尉來看您，因為您給予我的幫助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所以我相信您。」

「別讓我後悔，拜託。」

相信她嗎？諾威特眨了眨眼，信任是奇妙的東西，需要長時累積，但可能在一瞬之間就會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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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的演技得要趨近於完美，但在知道真相的人面前，她突然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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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這樣了，敬稱就免了吧……認真的。」

「好吧，諾威特。」

那個重視禮節的貴族終於將她從高台上拉下，沒有多餘的尊稱，他們之間也不再有階級差別。諾威特發現自己舒坦了不少，像是將緊繃的臉部肌肉拉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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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矯正所會要囚犯義務寫信給其他人，亞當斯說道，並把自己的郵箱寫在他隨身攜帶的那本小冊上，將那頁撕給她。給了她最後一抹有氣無力的微笑後，就走出了會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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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離開後，她跟著守衛回到了自己的收容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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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一切結束時，會回想起一切的開端。她想到當初在群山流浪時，在一處偏僻酒館聽過關於紅•葛蘭特的傳聞，說是礦聯的女巫殺手在一夕之間消聲匿跡，重現於公眾時，居然成了一個賣植物的商人，讓酒客們都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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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如此，她還聽到了紅成為叛道女巫的消息，那群人翻著封面單調的書本，針對內容輕聲細語地討論，但還是沒逃過她的耳朵，尤其是那句格言「萬道無常，花開唯心。」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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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花了100信用點和3條情報買下了女巫紅的自傳。她在小時候就已經聽過巫塔長老紅的事績，與礦聯聯手，平息群山因龍脈而生的衝突，被形容為每位女巫的典範，而她自然也是諾威特小時候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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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翻閱自傳後，她才知道當年的她有多麼天真。通篇都是對戰爭的贖罪和悔恨，沒有奉承或抵毀，只有真實。她到現在還記得裡面的其中一句話：「與其為了世界安穩而歌，不如先拯救自己內心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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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仍舊無法忘記在巫塔的過往回憶，如黃金般閃耀的回憶，令她不斷去追尋過往的美好，像個白癡一樣，追啊追啊，也沒注意內心的花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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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她變成了什麼樣子，自作聰明地以為可以逃避自己的過去，卻也矛盾地想要回到過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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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又浮現出那天的對話，關於那個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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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特啜了一口花茶，嚐得出花草的溫潤清香，據艾妲說，這是紅樓溫室培育的品種，用來泡茶有安定身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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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吧，這可是我們精心培育的。」

「確實不錯。」

艾妲笑了笑，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桌上相對面的兩杯陶瓷杯冒出氤氳熱氣。紅樓船長所言不假，她浮躁的精神的確安份了些，都是多虧對面女巫的好客心，她們同為女巫的這一事實也稍稍安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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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正是因為對面的女巫，她才如此躁動不安，畢竟，距離她上一次和「同學」面對面說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看來是如此陌生，難免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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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想要和我單獨聊天？」

艾妲將茶杯放下，另一個人還在艦橋上和菈米亞與李莫交談，諾威特卻單獨把她叫到紅樓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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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紅樓船隊的功績眾多，連貿易部這裡都有所耳聞。來自異地的探勘人、年輕卻滿腹經驗的天才船師、新生代女巫……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諾威特真摯地說道，這些可不是隨便說說，找到萬年無人的遺跡而急速崛起的超新星船隊，就連礦業聯合都願意委托他們探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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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早就想親眼見紅樓船隊一面，尤其是他們的船長，聽說白上尉跟他們有聯繫，卻一直沒機會去問。她想知道何謂新生代，還有這個稱號與女巫的未來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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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精確地說，我對妳口中的新生代女巫挺有興趣，想特別和妳討論。」

一聽到那個稱號，艾妲的神情立刻嚴肅了起來，從躁動的瞳孔中看得出無數思緒正跑過她的腦海，諾威特頓了一下才說：「我跟女巫……關係頗深，知道這事不可招搖，妳可以放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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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特沉默著，打量跟過去截然不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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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妲，過去的108號，比她晚幾年受訓的學生，卻因為自身才能而在短時間內爬上四樓。諾威特依舊記得在巫塔長廊看到她時感到的妒意，那人只花一天就能抄寫諾威特背了一個禮拜才能勉強寫完的后土歌本。看到108號的怯懦怕生時，她也將其歸咎於「天才」的怪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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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她看到108號被宣告無歌時，更多的是驚訝和……慶幸，這樣表示她少了一位競爭者，讓她感到幼稚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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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們都不一樣了。諾威特也發覺當時的自己有多麼幼稚，但現在道歉也太晚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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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她還是沒辦法完全袒露自我。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紅樓的女巫就比她成功不知道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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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從花草開始談吧……」

諾威特挑眉，花草？雖然過去巫塔的課程的確有辨識花草的通識課，但沒有過多細節。反倒是眼前的新生代女巫，正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花開花落與靈魂之間的異曲同工之妙。看來她已經習慣向他人傳授教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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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視個人成長與心靈滋潤的核心價值跟巫塔的教義相差甚遠，會被稱為叛道不是沒有原因。雖然與過去的回憶完全不同，諾威特反倒從這樣的一問一答中，回想起了過去與同儕互動的純粹快樂，幼時對世界的好奇心反映在與艾妲的討論中，這時她才發現，毫無防備地與他人談天是如此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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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從對方口中套話，也不需要過度防備對方的心理戰，她都快忘記這樣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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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女巫的了解比我想的還要深入呢。」

艾妲說道，面對這樣的疑惑，諾威特早有幾千種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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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指定法要推行了，我自己私下查了些資料，都是皮毛而已啦。」

「皮毛而已……嗎。」

艾妲看著她，手緩緩舉起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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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特懷疑那篇龍脈日報的採訪說的是真的，艾妲的眼神真的能看透靈魂。因為在她們分別時，艾妲說了：「萬道無常，花開唯心，希望妳也能好好滋潤內心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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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艾妲笑著，飽含她缺少的踏實。這時，諾威特就發現了，儘管身為女巫，艾妲的未來依舊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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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代女巫嗎……聽起來就是固執己見的一群人，但她何嘗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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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特自嘲地笑了笑，獨自走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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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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