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朝陽 - 溫暖的擁抱

夏夜，北方山裡的夜晚依然相當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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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男孩瑟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石洞中，雖然身穿襖袍、覆著毛毯，卻也抵擋不住冷風刺骨，小小的身子不住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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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窸窣聲響吸引他的注意，從膝上抬起蒼白的小臉瞧向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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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出來。」石洞口探進一顆腦袋瓜，在夜空中灑落的月光照映下，讓人看清那顆腦袋瓜的主人有一副俊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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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認得他，他是上個月才進入山莊內習武的一位富家少爺。他還知道這位少爺總在他練武時，躲在隔壁院落的大樹上偷看他習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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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爹要我在這兒反省，沒他的遠許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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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三更半夜的誰還醒著呀？不會有人發現的。」那少年在洞口不斷招著手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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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遲疑了下，然後怯生生的拉緊身上毛毯站起來，走向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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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一走出石洞，便被那名少年拉住手腕往樹林中奔去。不明所以的被拉著奔跑好一段距離，他氣喘呼呼，喘得胸口都發疼了，但卻莫名的不想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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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盡情奔跑、放縱自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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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違背爹親的指令，意外的令人感到……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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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處林木稀疏的空曠平野上，那名拉著他奔跑的少年才停下，他用力吸吐著氣，讓缺氧的肺葉獲得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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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氣息平復，少年便拉著他席地而坐，也不管草地上冰冷的露水是否會沾濕兩人的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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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的，吃吧！」少年從脹鼓鼓的衣襟中拿出油紙包，獻寶似的迅速打開塞到男孩手中：「你看看，很豐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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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巴巴的油紙上躺著幾樣食物，雖然因為放在衣襟內被擠壓得變了樣，但還是辨別得出有雞腿、包子、羊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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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腿是我晚膳留下的，羊肉乾是我娘在我進山莊時給我準備的零嘴兒，至於包子…對不住，是我怕你吃不飽，從你傢伙食房偷來的。」講到最後還害臊的捎捎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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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面無表情的盯著手中油紙上的食物，他不解，為什麼這少年對他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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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發現這少年時常偷看他習劍，但因為從對方臉上感覺得出沒有惡意，並且少年臉上還帶著崇敬佩服的神情，出於虛榮心使然，他沒有嚇阻少年偷看的行為，反而越練越起勁，爹從來沒有贊賞過他的武功，這少年卻是用贊賞的表情大大鼓勵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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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爹太冷血了，不過是劍招沒練好，居然餓你肚子又將你一個丟在山上，真是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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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才不冷血呢！」他不服氣的反擊回去，臉上終於有了無動於衷以外的表情，氣憤的臉蛋透著微微的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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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在離開前有在洞口灑下石灰，也有給我條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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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區乃屬銳劍山莊範圍，山莊的人每日巡山時早已將猛獸驅逐盡，再灑石灰防蛇，山洞中便安全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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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算我誤會，你快吃，別說了。」少年對他的說詞可不以為然，卻還是連聲安撫，怕他待會賭氣將食物給扔在地上，那他的苦心不就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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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低下頭，老實說他肚子的確餓極，而方才的奔跑讓也身子暖和起來，所以便解下身上的毛毯鋪在腿上，專心吃了起來，雖然餓壞了，但嚴謹的家教讓他吃得秀氣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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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等他吃完，少年解下腰間的準備好的竹筒，讓他用筒內的水淨手及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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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孩仰頭飲水時，突然全身止住不動，一直維持著仰望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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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了？扭到脖子麼？」少年擔心的問，見他沒回應，也就隨著他往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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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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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般的夜空中，數以千計的閃爍星兒灑滿了天，耀眼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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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男孩時，又是另一項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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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笑了，雖然在他眼前的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但笑容依舊可以用美麗來形容，他咽了咽唾沫，開口：「你該常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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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喜歡我笑。」男孩立即斂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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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行？現下你爹不在，想說什麼儘管說，想做什麼儘管做？你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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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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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算是你爹，也沒有權利控制你的喜怒哀樂，若你要孝順，在他面前做做樣子便成，可別真的照他的話做，人又不是疆屍，怎可能不哭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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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滿天星斗說著：「今晚趁這機會向星星們許許願，把你心裡的想望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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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先是抬頭望著星斗發呆，然後小小聲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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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可以常常來看星星。」從小衣食無缺的他一時間只想到這個願望，這些星兒真的好美好美，長年生活在這區域的他卻從來沒發現，因為爹從來不准他做習武以及念書以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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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小兄弟，你也太客氣了吧！而且看星星這願望太簡單了，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再帶你來。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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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爹和娘可以抱抱我。」有些扭捏的、囁嚅的說出第二個願望，他從小就過著生活無虞的日子，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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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關於這個願望，雖然我不是你爹娘，但你就勉強湊合湊合著吧！」說完，完全沒有給男孩拒絕的機會，便用力的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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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驚訝得雙唇微張，現在是啥情況？明明是在跟星兒許願，怎搞得像是在跟眼前的少年許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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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開始被他的舉動嚇到，但這擁抱好溫暖，原來，被擁抱著是這麼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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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到讓他眼眶鼻頭不住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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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感覺到懷裡的身子輕輕顫抖著，才發現男孩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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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哭呀！」少年因為他的眼淚有些慌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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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爹爹也不許我哭。」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男孩立刻收起淚水，忍住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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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著他情緒竟然可以自抑得這麼好，心中十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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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一歲大的孩子啊！卻被壓抑成這樣，心中暗暗決定以後要幫助他，想讓他快樂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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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幫你實現兩個願望，現在你得幫我實現一個。」不顧小男孩是否答應，他繼續道：「我知道你今年十一歲，我大你三歲，從今天起我就做你哥哥，你做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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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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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弟弟！」他爽朗的笑著拍拍男孩的肩，刻意忽略對方使用的是疑問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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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駱雲飛，是上個月來你們山莊學武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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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來銳劍山莊學武，其實他根本無心練武，聽爹娘要求進銳劍山莊只是權宜之計，先裝乖，再想辦法脫身，所以剛入莊時他整日無所事事在銳劍山莊中可自由走動的範圍到處閒晃，勘查看看是否有能夠脫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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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無意間看到一個小身影勤勤苦苦的提劍練招，那身形雖小但動作毫不含糊，劍光行雲流水、步伐虛實穩踏，看得他著了迷，每天都固定時間這這兒偷偷瞧著小身影練劍的英姿，忘了開溜大計，對於留下來習武這件事，也終於起了一丁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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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小身影就是莊主尹天應的獨子尹蔚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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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到尹天應對尹蔚泱的嚴格與冷淡，兩人之間的互動根本不見一絲父子之情，尹蔚泱雖然也是面無表情地聽從他父親的要求指示勤練招式，但每當尹天應轉身離開時，駱雲飛總會看見他望著父親的背影，那張十一歲少年的臉蛋上出現了一種叫做落寞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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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尹蔚泱思索著記憶中這號人物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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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山莊從不收弟子的。」當初聽秋叔說風定城城主的二公子入莊時他就覺得奇怪，莊內怎麼會破例收弟子，又是誰教他武功？爹爹生性冷漠，不喜與人親近，所以絕對不可能收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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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分可不一樣，我娘跟你娘是手帕之交，再加上我爹是風定城的城主，每年供應豐厚的物資給你們山莊，所以你爹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我入莊。」他得意的說：「你要記住，以後有什麼事，有我這個大哥幫你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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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駱雲飛爽朗的姿態神情，心底突然被某些情緒佔住，那情緒有點像是嚮往或是欣羨他也說不清，銳劍山莊中從沒有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出現，他不知道一般十幾歲的孩子的性格該如何，但眼前這少年的開朗感染了他向來淡漠的情緒，心裡產生了一句小小的聲音，多一個大哥好像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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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駱雲飛挑著眉、面帶微笑對他伸出的手，他發現自己竟緩緩遞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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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相視而笑，伸手，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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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隻手，第一次握主了劍柄以外的事物，讓尹蔚泱心中有些激蕩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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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會說大話啊！學武資質那麼差，拿什麼幫人頂？」一道清朗的聲音由他們後方傳出，讓兩人驚訝的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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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尹蔚泱一見來人驚喜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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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看到來者是卓遠策，也出聲喊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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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哥是師叔的徒弟啊！」他還在想，莊內除了爹，有誰可以收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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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看他適應得挺快，這聲大哥已經自然叫出口，心情覺得相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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