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朝陽 - 師弟的好意

「你怎麼連睡著了都這麼纏人。」扳不開駱雲飛的手指，尹蔚泱無奈的嘆口氣，只好也留下陪著駱雲飛一同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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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無意識的循著他的溫暖靠近，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臉偎近他的頸項里，兩人的親密一開始讓他全身緊繃，但後來發現駱雲飛是確實昏睡著，並不會對他做出出格的動作後，才慢慢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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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駱雲飛全身冰冷才是他不忍心強制推開他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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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很難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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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緊蹙的看著懷裡的駱雲飛凍得唇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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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懷裡的人正睡著，尹蔚泱毫無睡意，腦袋里不斷想著剛才柳劭陽比武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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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父親就嚴厲督導他練功，為了討好父親，他也付出了十分的努力，雖然他現在武功可謂高強，武林中能打敗他的人已是寥寥可數，但這些都是他經年累月累積而來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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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一見柳劭陽的武功，絕對與自己相差不遠，聽師叔說他十四歲才開始習武，至今不過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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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資質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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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體會到父親對與卓師叔的情感，他想這應該就叫做忌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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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問過師叔卓遠策，為何會收柳劭陽這徒弟，卓遠策當時回答：只是偶然撿到一塊璞玉，覺得不好好雕琢一番實在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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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雕琢的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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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遠策竟回答：青出於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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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壓根不相信有人的資質能夠超越卓遠策，但今日一見不得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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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遠策也曾說過，他父親尹天應有悟性、有野心，就是欠缺資質，所以一輩子汲汲營營想成為天下第一，卻撐得十分辛苦，最後仍是輕易被人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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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師叔與柳劭陽應該就是屬於有悟性、有資質，卻欠缺野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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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是萬事都怕麻煩，最好誰都別去招惹他，在他眼裡，武林盟主就是天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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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劭陽則是整日將想做平凡老百姓掛嘴邊，眼裡只有將家業發揚光大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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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來算去，老天也算公平，讓大家都有所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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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心裡也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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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駱雲飛，他轉頭凝望著駱雲飛沈穩的睡顏，有些想笑，這傢伙資質、悟性、野心三樣都缺，卻是他們裡面過得最自在、最沒包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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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他有些渴望自己也是個不會武功的平凡人，遠離江湖是非，離世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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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駱雲飛一直想給他的生活，所以才為他建造一座隱蔽的掬星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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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座離世獨居的掬星山莊，他心神一悸而後苦笑著，原來這個人，一直都比他自己更瞭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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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柳劭陽趕到銳劍山莊時已近子時，這段等候的時間裡，駱雲飛雖然脈相穩定，但仍然未醒，尹蔚泱多次想直接到沁香酒樓找嚴峰問個清楚，但他都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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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峰怎麼說？」尹蔚泱未等柳劭陽坐定就迫不及待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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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從回來後就昏迷到現在，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讓他擔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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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狀似為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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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快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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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尹蔚泱溢於言表的著急，他忍住笑，先假裝嘆了口氣，才說：「雲飛中的是嚴峰獨門的淬冰掌，此掌狠戾無比，雖然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但…接下來的七七四十九天內，中掌者會不斷受到寒氣襲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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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哩，尹蔚泱不疑有他，因為駱雲飛稍早前的確全身冰冷無比、表情痛苦，他冷著聲問：「然後呢？有什麼方法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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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無法可解，雖然我一開始說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但此掌狠毒之處就在此，因為其寒氣得以侵體入骨、蝕人心魂，並且長達七七四十九天之久，大多數的中掌者都捱不過，最後……自我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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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震驚得毫無血色的臉龐，讓柳劭陽覺得有些良心不安，趕緊再補充：「但還是有人熬過來了，所以說，只要照顧得妥當，時刻陪在他身邊給他安慰，相信他一定撐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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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只有你最能給他活下去的力量，嚴前輩給我一顆藥丸，搭配這草藥一起煎煮，據說可以減輕一些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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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一隻小瓷瓶及一包草藥遞到尹蔚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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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仍不忘提醒尹蔚泱：「這段期間，雲飛若有什麼要求，如果是在你覺得可以做得到的範圍內，就答應他吧，因為每一次的發作，他都不知道撐不撐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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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猶豫的點點頭，尹蔚泱立即步出房門去請人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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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啊，我能幫的就到這裡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柳劭陽笑謔的對著昏睡中的駱雲飛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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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這麼悠哉自若，是因為他剛才跟尹蔚泱說的話有稍嫌誇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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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峰當時是這麼跟他說的：

「其實中了我的淬冰掌根本沒性命之憂，只是教訓他一下，讓他七七四十九天裡體內不斷受到寒氣侵襲，但只要有功力的人在一旁給他運運氣，或是生個火讓他取取暖，難過一下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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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歿心訣帶給尹蔚泱的影響早就解除，才會讓一向面無表情的尹蔚泱露出像方才那麼驚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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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聽到駱雲飛對尹蔚泱做出強迫之事時，確實想狠揍駱雲飛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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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近日他觀察到尹蔚泱對駱雲飛也並非無動於衷，既是兩廂情願，相信只要別人稍推他們一把，他們仍是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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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羨慕啊，想到自己心頭上的那個人，卻是想見也不敢見，自己沒有失去的勇氣，就只能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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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師父回來，發現是自己將他的師侄跟大徒弟湊合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扒了他一層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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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嚴峰替他保守住他會武功的秘密，柳劭陽與嚴峰達成協議，每三年兩人都相約比武，當然，只是切磋武藝、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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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嚴峰便說要離開風定城，等待三年後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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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等我師父回來？只要你別再下那什麼生死戰帖，我還真樂意見你跟他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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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劭陽覺得這些混江湖武林的人實在是吃飽了撐著，比武就比武，打個幾招就知高低，乾嘛一定要比到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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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肯定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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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劭陽突然想到什麼，急急開口：「哎等等等等，我收回剛剛的話，你可別找我師父比武，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有一把什麼神劍，聽說厲害得很，要是你拿那東西來打我師父可怎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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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平時雖然人刁嘴賤，但他只有這麼一個師父，被打壞了誰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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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涅陽神劍。」嚴峰也不介意跟柳劭陽說起這把神劍，他嘆道：「我就算想用也無法，那劍我根本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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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劭陽心想：原來傳言是真的，嚴峰數年前已得此劍卻不是劍所選擇的主人，而無法使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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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嚴峰身邊也沒帶著那把劍，好奇問道：「所以你把它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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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峰失笑：「那可是武林聖物，怎麼可能扔了，我只是將它歸於原位，讓它在奇牛山上繼續等待有緣之人。」語畢後不再多說，他瀟灑的擺了擺手，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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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這幾日的情況有些變化，不再像剛受傷的前兩日不斷昏睡，清醒的時刻變多了，但相對的，受到寒氣侵襲的次數也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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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寒氣襲心痛苦不堪的模樣，讓尹蔚泱深怕他有個萬一，所以在他身邊鎮日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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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這病人倒不像尹蔚泱一樣憂愁著臉，他可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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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寒毒發作時的確有些痛苦，但還不至於到難以忍受的程度，他不瞭解尹蔚泱為何這麼操心、對他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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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疑問他當然得吞進肚子里，要是問了，尹蔚泱反而不再理他豈不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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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日柳劭陽再度來訪，趁著尹蔚泱不在時，告知了自己他使用的小伎倆，才恍然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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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知不知道這會讓小泱有多擔心。」他聽完忍不住斥了柳劭陽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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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你告訴他實情啊！看他會不會立刻把你送回家去讓你家人照顧。」柳劭陽哼聲：「到時你想再見他就難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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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躺在床上瞪視著他，決定換個話題：「師父那裡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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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就這麼消失了大半個月，出門就像丟了似的，要他知道你背著他搞出那麼一堆事來，還拐了他那麼在意的師侄，他准宰了你燉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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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聳肩無謂的道：「他不喜葷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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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忙得很，關於你們兩個麻煩的傢伙，我的責任到此為止，接下來，機會就由你自己掌握了。」說完，一派輕鬆的旋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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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回來時，看到駱雲飛似乎精神不錯，他走近床沿，探手摸了摸駱雲飛的額溫，很好，不會太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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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說出口的實情，因為尹蔚泱關懷溫暖的掌溫，讓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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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這幾日來，本已關係決裂的兩個人可以再有機會朝夕相處，尹蔚泱更是每日對他噓寒問暖，細心照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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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臭小子該死的說得很對，如果尹蔚泱知道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一定不會再這麼溫柔的對待他了，也不會親自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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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被尹蔚泱發現他又欺騙了他，後果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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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著，還是據實以告吧，師弟的好意他就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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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今天情況不錯，我們待會兒就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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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的話打斷他的思考，他脫口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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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星山莊。」尹蔚泱背對著他整理包袱，讓他看不見尹蔚泱的表情，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尹蔚泱再道：「我想，那裡的溫泉對你的寒毒或許會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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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據實以告？沒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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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飛當下決定收下師弟的好意，絕對要好好保守自己寒毒無礙的秘密，不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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