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消失的记忆 - 第一部消失的人 12戴眼镜的人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干警走了进来，说赵处长找陈亮。

陈亮起身拍了拍李本山的肩膀：“你坐，你坐，你们再聊会，你今天说的不错，思路很清晰啊，我先过去，改时间我再找你。”

李本山还是站了起来，站在原地看张宝举把陈亮送出了门。

张宝举一回来，脸色一下暗了下来，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

李本山关心地问道：“你昨天干了一晚上吧，你看你这黑眼圈！”

“还好吧，天亮前睡了俩小时！”

“那你抓紧再躺会吧！”

“算了，躺不踏实，扛着吧！”张宝举打了个哈欠，用力揉了揉眼睛。

“要不你趴会？”

张宝举摆摆手，点了一根烟，喝了一大口茶水。

李本山沉吟一下问道：“这是在怀疑刘辉吗？我听着是这个意思吧！”

“瞎打听是吧？！”张宝举白了李本山一眼，用手啪啪啪地拍着后脖子。

“这哪是打听啊？你看陈处长，话里话外都是明摆着的啊，怎么会是他呢？不可能吧？”

“谁也没说是他啊，现在只是筛查嫌疑而已。”

“怎么会筛到他头上去了？”

“谁让他戴眼镜的啊！倒霉催的！”张宝举喷了一口烟，又使劲揉了一下眼睛，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身体明显感觉没有以前好了，以往为了破案，连熬三夜，睡一觉啥事也没有，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就靠着烟和茶顶着！

“有线索了？有人看见嫌疑人了？嫌疑人戴眼镜？”

张宝举背顶在椅子背上，脚放到桌子上，闭着眼，没说话。

“除了戴眼镜，还有啥，你给我说说，没准我还能想起是谁来呢，只要是厂里的，我认识的肯定比你多！”

张宝举斜着眼看了一会儿李本山，叫了一声“李大头！也是呀，你们厂你应该最熟悉了！”

“那是！你给我说说。”

张宝举按灭烟，把腿放下来，伸着脖子靠近李本山小声说道：“咱俩一会说的话，不能出这道门哈，你要敢传出去，就是害了我了，我跟你没完！”

“哎呀，你还信不过我？你还不了解我？”李本山也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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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听着！昨天晚上排查上来一条消息，修自行车的王老头，你认识吧？”

李本山点头“恩！以前也是我们机械厂的钳工，退休两年了，偷着修车赚钱，老婆有病，家里穷，拉了一屁眼子饥荒，脾气不好，张嘴就骂人，没人愿意理他！老混球一个！”。

“得得得，这不是重点。听我说，他的修车铺就在大街边上，银行和你们厂之间，斜对着百货大楼，修车棚是他家门口煤棚子改的，那天不是下雪吗，他就没出摊，但是估计手里有车还没修完，就在自己院子房檐下干活，可能是找扳手一类的东西吧，就在院子门口车棚的铁皮柜子里翻腾，找着找着就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街上骑车过去，说什么也没听见，就听着是一男一女笑，回头看了一眼都不认识。”

“这是啥线索啊！都不认识还说个屁的！”

“废话，认识还用找啊！你听我说！王老头看见女的右手扶把，左肩斜挎着一个绿色的袋子，左手没有扶把，而是用手抓着包的背带，包鼓鼓囊囊的。说这女的看着白白净净的，你说应该是李丽萍吧？”

“像，按说应该是，那是几点的事啊？”

“具体王老头也记不清楚了，反正肯定是九点多，不到十点的样子。”

“这时间也太不准确了，她们往哪个方向走的啊？”

“厂区啊！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听不听啊？不听拉倒！”

“听听听，快说！旁边那个人是谁！”

“旁边是个大个子男人，三四十岁，戴着一副眼镜，一个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黑棉袄，看着挺魁梧的，老王头也没仔细看，就是扫了一眼而已。”

“这是重大线索啊！啥样眼镜啊？你说，你说！”

“啥样眼镜那谁看得清，一下就过去了。赵处长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很兴奋了，说这个案子基本上是告破了！”

“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动动你的脑子，咱们县才多大点地方，才多少人，三四十岁男性，戴眼镜穿黑棉袄，有几个？”

“没几个也不少吧，戴眼镜，黑棉袄，大个子还是挺多的吧？要全找到也不容易！”

“你这人，真费劲，还要和李丽萍认识啊！你是不是傻？”

“也是哈，可是我还是不懂了，刘辉不魁梧啊，也就比我高点，他昨天穿的也不是黑棉袄吧？好像是蓝制服带套袖！”

“你这大脑袋，我是服了你了！那么大的雪，王老头，你也知道，那岁数了，不说老眼昏花吧，能看见这些就不容易了，扫了一眼而已，再说那男的骑在车上，身子是缩吧着的，穿着棉袄，居高临下，看着魁梧，下车就不一定有看着那么高了。老头眼花耳聋的，深蓝色制服备不准看成黑棉袄了呢！”

“也有可能！”

“关键的关键哈，戴眼镜，三四十岁，和李丽萍认识！”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乱了！但是，却可以肯定一点了呀！”

“哪一点？”

“李丽萍没有潜逃！哪有有说有笑一路潜逃的！”李本山眼睛放着光。

“哎呀，这个你甭管，你就说说，除了吴川，刘辉这两个三十多岁，戴眼镜，和李丽萍认识的男人，你还认识谁？”

“你这是要把戴眼镜的都抓起来啊！我觉得吴川不可能！哎，你问吴川了吗？他知道不知道李丽萍认识这样的人。”

“问了，说了两三个，还包括刘辉，另两个根本不可能，你给想想！”

“这个我得回家想想！”李本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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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举一脸失望，身子往后一靠，“嘿！你个李大头啊，你可真够完蛋的！你就是他妈一只老狐狸，我巴巴给你唠半天，你给我说回家想想，赶紧给我走人！走走走！”

“哈哈”李本山打着哈哈挠着大脑壳，“你这猛一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我得好好想想。”

“回家想去，想起来赶紧给我汇报！赶紧走！我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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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慢慢悠悠的骑着车往厂子里走，心想，戴眼镜的还真认识几个，可这不好瞎说的，说了，这不是给人家找麻烦吗？那肯定是有一个戴眼镜的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但到底是谁呢？刘辉？他敢干这种事吗？他有这胆子？干财务的胆子都小的很，当时第一个报案的不就是刘辉吗？怎么会是他呢？人心能整成这样？吴川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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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德把李本山带进了厂委办公室，李书记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戴着花镜，绷着脸端着一张《人民日报》，杨成德说了一声：“李书记！保卫科李科长来了！”然后把李本山让进了办公室！关好了门。

李本山心想这小杨秘书也三十多岁戴眼镜啊，个子也不矮，还真没想起他来呢！

李书记合上报纸盯着李本山，“你这个联络人咋当的？”

“啊……？怎么了，李书记！”

“刘辉被公安带走了！”

“啊？！真的呀，是从厂子带走的？”李本山故意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今天凌晨从家里带走的，今早贾局给我打的电话，你这个联络人怎么当的啊？我们这不是很被动吗？财务科出这么大事，我们昨天就应该给刘辉押起来，现在让公安从被窝里给拎走了！什么事啊！”

“那贾局长给您说为什么了吗？”

“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呢！就说配合调查！你给我说说为什么？”

李本山搓着手，大脑袋上汗都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啊！李书记，人家市里公安的赵处长说了，案情要保密，不让我打听，昨天都给轰出去了，我也没辙啊！”

“还能再废物点不？”李书记怒目瞪着李大头，李本山搓着手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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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李本山跑到厂大门传达室找张大爷来下棋来了，张大爷和李本山很熟悉，俩人也投脾气，聊得来，又都下的一手臭棋，真是棋逢对手，相见恨晚，谁也别嫌弃谁！两手臭棋厮杀起来倒是各自开心。

摆好棋盘，张大爷开始打听起来：“昨天的事，也是够邪性的，李丽萍那姑娘我是看着进厂的，多俊一个小媳妇啊，脾气也好，见着我就张大爷好，张大爷好的，生个闺女也特别懂事，以前上幼儿园，天天从这进，见到我就张爷爷，张爷爷，怎么就能携款潜逃了呢？那还能是台湾特务？白天是正常人，晚上躲小黑屋里拍电报，这也太吓人了啊！怎么一点看不出来啊！”

“哈哈，什么特务啊？您这是反特电影看多了吧，咱这小破县城，咱这破厂子，又不是军工厂，哪有特务啊！您甭瞎猜了，这是公安局操心的事，没咱们老百姓的事！”

“哎，你以前不是当过公安吗？就没听见啥？”

“真没听说啥，我这都离开公安局多少年了！”

“听说他爷们吴川让公安抓了，他还能把他媳妇给害了！这个我不信，吴川那孩子看着不爱说话，有点傲气！但也挺热心，帮我干过不少活，说话也讲理！他还能把自己媳妇害了，那么好的媳妇上哪找去啊？”

“我觉得吴川也不太可能干这事！”李本山心不在焉的答着。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盘棋下完了，张大爷士象全，一车一炮杀了李本山一个光杆司令，老爷子心里痛快，非要再来一盘。李本山看着墙上的大挂钟，说，一会下班得回家，不下了，再坐回，等下班。张大爷有点遗憾，也没再勉强，俩人就坐在传达室的窗户前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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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一会看看挂钟，一会看看大门。张大爷纳闷：“你这是有事啊？”

“没有，没有，我待会，在您这坐着，比办公室舒服，坐办公室，我不自在，腰疼！”

“你这腰得注意啊！……”

厂区的大喇叭里传来了滴滴答滴答的下班军号声，工人们开始陆续往厂区大门汇集过来，李本山帮着张大爷把灰漆大铁门推开，人流涌向了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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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站在张大爷身边盯着每张路过的人脸，“哎，张大爷，这戴眼镜的是哪个科的啊？”

“二车间的车工马平！”

“这个呢？”

“这个是总务的小冯，冯有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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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就这样默默的在人群中寻找着戴眼镜的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一张张貌似平静的脸后面就是一段段不同的人生，经历各有不同，但在人群中却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有人疲惫，有人兴奋，有人沉着脸，有人却笑眯眯的仰着头！那个看似普通，却干出可怕事情的人到底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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