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便利商店屋頂的雲朵觀賞圖鑑 - 一、雨層雲

第一章雨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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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時候，要跑？還是走？才比較不會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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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懶的海風從窗子吹入，桑妮的筆記本被吹動了幾頁，少年瞄見右下角用細字筆抄寫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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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燈光穿越棗椰葉隙，灑落在柔軟、寧靜的夜晚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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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麗灣的社區活動中心，由漁民閒置的漁具室改造，變成多功能的空間。星期一上初級日文、星期三上桌球、星期四上海洋文學。活動中心的屋頂用棄置的舊漁網裝飾，浮球漆成彩色，網眼上垂掛著孩子美勞課做的捕夢網。今天是禮拜四，投影機正撥放著洋流的介紹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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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指了指，桑妮筆記本上的那行字，趴在桌子上用氣音問她，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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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進，夠了。」她像拍蒼蠅般打走大進的手背，桑妮的眼神依然緊盯著投影幕上隨著洋流搖曳的海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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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妮穿著一件淡荷色的無袖短洋裝，材質很薄，如仲夏的浪殼。小麥的肌色由輕薄的布料微微透出，像是從海面望見的珊瑚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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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側趴在桌上，螢光幕的藍投影在他的眼鏡，粗硬的捲髮在臂上壓出淺淺的髮痕。他根本不想聽影片的內容，海洋大學三年級，這些知識不過是入門中的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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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外的扶桑花叢中有窸窣聲，寄居蟹們正在覓食、換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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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往桑妮移動了一點點，國小木椅在磨石地上刮出嘰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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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看了看桑妮的側臉、握筆的小手、手肘上的薄荷色髮圈。視線繼續往下，他盯著桑妮無袖的腋窩，想著桑妮是不是穿著方便隨時都能衝浪的比基尼泳衣？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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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鬼。」桑妮抽起大進椅背上的運動外套，披在自己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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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片繼續撥放著，近幾年氣候變遷、洋流改變，島的近海出現了新的洋流，學者將其命名為：「玉流」，取名自其中豐沛的藻類，在夜晚的沙灘上會散發如翠玉般的綠色螢光。

大進偷偷看了一眼桑妮的筆記，發現橫線頁上，畫了一隻閉眼睡覺的海獅。

驚醒，授課教師險些從講台上跌下，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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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長的有點像海獅，你看那個鬍子。」桑妮把筆記本上的海獅用細自筆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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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結束後老師發給學員們心得回饋表，拜託大家下周交回，他口氣誠懇，因為回饋表要做為結案報告的資料，要好好處理才能繼續申請活動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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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桑妮背起她瓊麻編織的包包，往海灘走去。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走沙灘，而是教室的後門確實通往海邊，走沙灘回家也可以避免濱灣道路上的車潮。

近海，作業船隻的水銀燈閃爍，微微點亮這個沒有月光的夏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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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套！」大進追了上去，帆布鞋進了沙，步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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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你。」桑妮回頭燦笑，把夾腳拖塞進包裡，跑進淺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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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裡有細小的光，修飾著浪角的邊緣。浪花拍打在桑妮細長的腳踝，螢光的藻在那繫成短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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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站在岸上呆呆地望著，他不想下水。不是因為他米白的帆布鞋怕弄髒，而是他真的會怕水，明確來說，畏懼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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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久沒回來，海都忘記你了。」桑妮蹲了下去，洋裝的裙襬吃水後透出了大腿的形狀，她往大進潑水，笑的比浪還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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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海水後，他們並肩走了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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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沒見了？大進一路回想。桑妮是他國中科學班的學妹，不是很熟，只是常常在圖書館同時出現。麗灣國中的學生不多，圖書館的藏書也少，每當有新的小說入庫，他們都得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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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大進想去借新進的詩集，卻發現一早已經被借走，幾天後他們倆人同時站在圖書館櫃台，桑妮從書包裡拿出詩集要還，大進直接把書接過來，說：「這本我要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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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桑妮與大進，僅僅是借書卡上第一和第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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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後來考上市區的高中，離開了麗灣，逐漸淡忘圖書館櫃台旁那嬌小麥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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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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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會回來多久？」桑妮把外套還給大進，聞了一下，臭，臉皺在一起。

「要看海博館那邊的案子，最少兩個月吧？暑假結束就回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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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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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好，只是最近麗灣這裡出現很多新物種，要幫忙鑑定、上傳。大部分時間都在Key資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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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妮點了點頭，大進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但也沒多說什麼。海風吹動木麻黃的針葉，來回刷動，大進感覺兩側都有海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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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沒想到我還在這？」桑妮抬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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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看進桑妮的眼睛，他感覺那眼眸深處好像在期待著什麼，卻同時有一絲害怕、自我保護的意味，像是入夜後捲縮閉合的馬鞍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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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留在麗灣吧？」大進拿出手機打開社交軟體，指著幾個漁村子弟，有人跑船、有人開海產店、有人開民宿，也有一位在東北風最強的某個冬季，孤單地走進海中，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大頭照仍是那人國中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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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到一半，大進突然想起，他從來沒有在社群軟體上看見桑妮的身影，覺得有一點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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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滴出現在螢光屏幕上，恰巧遮蔽了那失蹤同學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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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雨要用走的還是跑的？」桑妮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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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層低雲迅速進逼，漁船的燈光已經消失在雨幕的後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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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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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進林投樹的林子下，大進回頭望，看見桑妮正散步走在降雨的沙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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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秒，他覺得桑妮的身影好淡，不知道是不是雨絲的折射還是什麼的，總覺得雨好像穿越了桑妮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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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對照組！」桑妮撥開濕透塌陷的瀏海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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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開始解釋，假設雨絲是凝結的水滴，身體撞向雨牆，正面受雨、頭頂霖雨，理論上跑起來會接收到比較少的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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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麼樣，我的答案一定會是最正確的決定。」桑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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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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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呀，」桑妮把濕透的洋裝掀起，整件滑下，肌膚雨濕漉布料的摩擦聲讓大進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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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衣是不會輸的！」桑妮插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兩截式的泳衣藏不住肌肉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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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續下了半個小時，大進把外套蓋在桑妮的背上，水滴最後還是找到了路徑從林投的葉緣打在大進的眼鏡上，全身都濕了沒地方擦，他索性摘下眼鏡望著迷濛模糊的海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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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我租屋的那邊沖一下嗎？」雨勢暫歇時大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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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便利商店頂樓加蓋的那間套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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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回麗灣遇見你的那間便利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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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眼鏡起霧看不清，桑妮牽起了大進的手，領著他離開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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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大進希望眼鏡的霧可以模糊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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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逃避現實中...

寫個最老套的夏日戀曲升級寫作技術ヽ(✿ﾟ▽ﾟ)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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