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大前程 - 護衛：(一)

瑪亞特寫完日誌時，楓依舊在讀那本書，看得很入迷的樣子，瑪亞特闔上筆記本，打算等等再過去找楓。

瑪亞特坐在書桌前，出神地望著牆壁，隨思緒自由馳騁，漫無邊際地想著各種事。瑪亞特總是像這樣，任憑自己的思緒飄向遠方，這對她來說是最放鬆的時刻，不需要去努力思考什麼，不用去刻意為什麼事情賦予意義，只要存在在這裡本身就是意義了。

今天不斷下著雨，無止境地綿延到天空盡頭的雨。雨降在街道上，打在樹梢上，落在屋簷上，打著雨天特有的節奏，這並不令人覺得吵雜，反而更加凸顯四周的寧靜。瑪亞特在遠方無限處，既在屋內又在屋外，看著這變幻無常的世界，像一齣齣令人著迷的劇；楓沉浸在書中的奇妙世界，那裡什麼都有，同時什麼也沒有，一切皆是可能性，彷彿發生過但又像幻想的一部份。

兩人各自沉迷於自己的世界中，兩個世界裡都下著雨，她們共有這場雨，這場雨將她們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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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一陣敲門聲。

「瑪亞特，在嗎？」老師在門外呼喊。

「進來吧。」瑪亞特喊回去。

老師從門後探出身子，望了望房內。看老師的樣子應該是剛梳洗過，換了一身新衣服，也更有精神了，看起來更人模人樣了一點。

「現在方便嗎？」老師問。

「怎麼了嗎。」瑪亞特問，她轉頭看向在陽台的楓，楓疑惑地看著這裡。

「想先說些關於之後的事，怎麼說呢，算是給妳一些心理建設吧，關於新大陸的事。」

「喔，這樣啊。」瑪亞特對楓做了個手勢，要她待在陽台。「那楓也一起聽可以嗎，她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瑪亞特問老師。

「又要誕生一個大探險家了嗎？」老師笑著說。

兩人走向陽台，瑪亞特將書桌的椅子也搬了過去。

「楓小姐，妳好。我在這裡和瑪亞特談些事情不礙事吧。」老師拉開椅子，坐在座墊上。

「怎麼會，這本來就是客人的房間，反倒是我才要希望先生包容。」楓慌慌張張地說。

「老師要和我分享關於新大陸的一些事，我想妳說一定會有興趣，就叫老師在這裡談了。」瑪亞特向楓解釋。楓這才多少冷靜下來。

「都說了叫我老師。」老師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老師和瑪亞特兩人相視，這讓楓不禁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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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圍坐在桌前，楓期待著。

「既然楓小姐也在，那我從頭開始說起如何。」老師朝兩人問。

楓和瑪亞特一起點頭。

「首先，我們這次將前往新大陸進行為期一年的調查研究，這點瑪亞特有說過吧。」楓點頭。老師繼續說下去。

「接著就是關於目的。這次主要是為了製作新大陸地圖和區域探查，這是由殖民局下達的任務，為的是打下之後殖民的基礎。事實上，幾乎所有關於新大陸的相關事項，除了遺物管理和文化研究之外，都是由殖民局統一管轄，包含探險者的資料登記等等也是。」

「遺物？請問那是什麼呢？」楓向老師詢問。

「所謂的遺物，」瑪亞特開口回答。「是指在新大陸上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人，他們死後形成的各種物品。」

「死後才形成的嗎？」

「沒錯。準確來說是死亡後，再經過一次起霧和霧散，在原死亡地形成的東西。」

「聽起來像魔法一樣。」

「以我們現今的理解來說確實就像魔法。新大陸的許多相關事情都還在研究中。」

「不過相對的，」這次換老師回答。「也有一些已經理解的部分。」

「首先就是影響這些遺物形成的其中一個因素，就是情緒。」

「情緒？」楓疑惑地看著老師，連瑪亞特都有些不理解。

「這也是很新的理論，瑪亞特妳在學院中沒學過也是很正常的。」

老師依序看著兩人，繼續說道。

「所謂情緒，是指人在新大陸死前一刻，心中所抱持的最強烈的情感或是想法。也有可能是那個人平時最重視的東西。而這些就會影響到遺物的形成，正確的說是影響到遺物的用途。」

「遺物有用處嗎？」楓看著老師問道。

「沒錯。不過絕大部分的遺物都是像個人紀念物般的東西，只有少數能形成真正有用的東西。當中也不乏有極度危險的。」

「比如？」瑪亞特問。

「我想想。」老師思索著。「有個遺物，現在被皇家遺物管理局封禁起來了，好像有個很典雅的代號叫『流霞倚樹』來著。」

「那、那具體有什麼用處呢？」楓緊張地問。

老師停頓一下，面色凝重。

「那是一個不會空的酒杯。」

瑪亞特和楓暫時什麼都沒說。

「老師，不好笑。」瑪亞特果斷否決了老師的幽默。

「沒在開玩笑好嗎，那真的是一個裝著永遠喝不完的酒的酒杯啊！」

「那它危險在哪呢？」楓看起來真的很疑惑。

「妳們想想，要是那種東西流到民間，別說整個王國了，整個世界的經濟都要被破壞了好嗎，至少製酒業是絕對避不掉的。」老師看起來真的很擔心。

「所謂有用的遺物都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嗎？」楓看起來有點失望。

「倒也不是這樣說，其中也是有許多很實用的物品的。」

老師將話題拉回正題上。

「總之，關於目的，除了剛才提到的之外，遺物回收也是一個重要任務。絕大部分的遺物都會先統一回收，交由管理局登記整理後，才會還給家屬或相關人士。不過也是有不少還被留在新大陸上。」

楓好像要說什麼，但一直在猶豫。

「一定會留下遺物嗎？每個人都是這樣嗎？可以分得出遺物屬於誰嗎？」

她一下子問了好多問題，不知怎地顯得有些激動。老師和瑪亞特看著楓，她臉上平時的開朗和活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近乎急躁和不安的神情。

「楓，怎麼了嗎。」瑪亞特問。

「楓小姐，發生什麼了嗎？」連老師也多少察覺到楓的變化。

楓頓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止。

「呃，不，沒什麼。」她低下頭，好像有點後悔的樣子。

老師和瑪亞特一臉不解，不過他們都憑直覺了解到別去深究的好。

老師繼續說下去。

「除了那些目的之外，還有像是研究新大陸文明等任務，不過那是為了讓瑪亞特能加入此項計畫所另外編出來的。」

「關於新大陸，」瑪亞特接著說。「自從發現以來，都沒有任何一個探險家發現當地的原住民。雖然遺跡倒是很多，但那些看起來都像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完全沒有近代人活動的痕跡。」

「不過說是任務目的，我也不打算將重點放在這裡就是了。主要還是以老師提到的製作地圖和遺物回收優先。」

「那接下來就是今天的重點了。」老師開口，轉向瑪亞特。

「瑪亞特，我希望妳能夠清楚這次計畫的危險性，妳必須銘記在心。謹慎會是我們在新大陸上最好的夥伴。」

終於進入主題，氣氛隨之凝重。風吹來，夾雜著初春的冷雨，令人感到刺骨的寒。

「所有要前往新大陸的探險者或相關人士都須經過申請，得到許可後才能搭船前往。這項工作是由殖民局負責的，所有前往新大陸的人在殖民局那裡都有一份檔案，上面記載著各種個人資料。」

「其中一項資料是『個人狀態』，而新大陸有多危險，從這項資料就能看出端倪。」

兩人等著老師說下去。

「個人狀態只有三種，分別是死亡、下落不明和最後一種。」

「是存活嗎？」楓問。瑪亞特面色凝重，她大概知道答案了。

老師搖頭。

「『尚未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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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死亡？」

「是的，楓小姐，就是尚未死亡。」

「可是，為什麼？」楓說到一半便卡住了，剩下的話語消失在空中。

「很簡單，楓小姐。因為在那片土地上人命比我們想的還要廉價，比泡沫還要脆弱。」

楓和瑪亞特都沉默著。

「順帶一提超過五年下落不明將推定為死亡。」老師補上一句。即使不用說這句大概也能讓人知曉新大陸的危險了。

已經接近正午了，雨勢卻不見減緩，反而越發強烈，彷彿告訴著即將啟程的旅人們一個訊息：既然你已選擇了遠方，那便只剩狂風和暴雨。

「這就是我們的旅程。」老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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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之後的談話，都一貫地持續著那種無可救藥的抑鬱氛圍。老師是過來人，深知其中的危險性；瑪亞特沉默不語，那些都是她遲早要面對的。她有非解開的疑問不可，但她開始懷疑這是否值得這樣的犧牲；楓主要負責發問，但偶爾也會露出擔心或類似焦慮的情緒，而沒有人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如此。

三人中餐只吃了簡單的麵包。談話一直持續到下午，老師才回去房間，留下楓和瑪亞特兩人。

老師走前提到明天中午三位護衛將抵達這裡，打算在港口與他們會合。

而老師走後，楓也沒有久留，沒多久也離開了瑪亞特的房間。離開時房間顯得比平時冷淡許多。

瑪亞特獨自坐在陽台，望著外頭的雨。雨打在欄杆上，濺溼了她的衣服。

但瑪亞特並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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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瑪亞特和老師便迅速整裝完畢，早早就出門前往港口了。

兩人走下樓梯到一樓時，只看到楓的父親坐在櫃檯後，似乎換了一本書讀。他站起來鞠了個躬，兩人點頭示意後便匆匆出門去了。早上並沒有見到楓。

兩人為何要提早到港口，其實他們自己也不清楚。他們都不約而同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坐立不安感，那令他們感到急躁。其實不只他們，幾乎整座島上將前往新大陸的人都感到同一種情緒。

今天依舊陰雨綿綿，說不定那三人會延後抵達也不一定。

瑪亞特和老師走到港口，走進第一眼看到的餐廳，挑了外面的位置坐下。雨落在擋雨布上，海面上漣漪陣陣，今天沒有風。

港口上的人們披著大衣，依舊賣力地工作著，港口市集的攤販稀稀疏疏，和平日相比相差許多。酒館中不再有探險者們的歡笑和打鬧，只剩一兩個落寞的背影，對著斑駁的牆喝著悶酒。

今天的小鎮像座死城。

兩人無言地吃著早餐，港口船隻進進出出，已經有探險者先行離開前往新大陸了。每年這個時候大致都是這樣子，沒有感人的離別、沒有永恆的承諾、沒有返航的旅程，為了前往沒有盡頭的大陸。

「瑪亞特。」老師出聲。

「怎麼了，爸爸。」

「想和妳繼續說昨天沒說完的事。」

瑪亞特沒有看向老師，依舊望著大海。

「至少讓我吃完早餐。」瑪亞特只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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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新大陸上最大的威脅是什麼，瑪亞特？」

「那些未知生物嗎？」

「是人。」

「是嗎。果然是這樣嗎。」瑪亞特看起來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

「雖然我說過前往新大陸的人都在殖民局那裡有檔案，但我指的是『合法』申請的那一部分。」

「非法的管不到。」

「是的，現在新大陸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區域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各國目前都有一些抽不出身的問題，導致新大陸很容易窩藏各種不法分子。」

「他們在那邊能幹嘛呢，不過是一群沒希望的人。」

「是啊，就是沒希望了，才會逃到那種地方。」

老師嘆一口氣。

「有些遺物可以賣錢，有人在收藏它們。而只要有人死在新大陸上，就會形成遺物。」

「那跟現在的話題有什麼關係嗎？」

「我可沒說遺物的形成需要什麼特別的條件，我說只要『死亡』就好。」

瑪亞特思考了一下，然後露出厭惡的表情。

「看來妳了解了。」

老師再嘆一口氣。

「他們會挑落單或弱小的探險者下手，等到遺物形成後，再高價賣出。他們甚至會有組織地行動，多少探險者活過了野獸的利爪，撐過了濃霧的包圍，卻死在他們手上。」

老師搖搖頭。

「我說過，在那裡人命比我們想的還要廉價。」

又有一艘船出航了，朝著新大陸的方向，在航行的餘波中留下無限哀愁。

兩人望著出航的船隻。

「對不起，爸爸。我太輕率了。」

「不，是我拖到現在才講，我才要道歉，我應該先讓妳知道這些的。」

老師笑了。

「那現在要放棄嗎？還來得及。」

「不。」

「我想也是。」

「爸爸想放棄嗎？」

「不。我也有非去不可的原因。還有別叫我爸爸。」

瑪亞特笑了。就是這樣我才要跟你一起去啊。瑪亞特想。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這樣糾正我嗎？爸爸？」

「不，妳說的對。」老師說。

兩人望著大海，沒多說什麼。雨繼續下著，溫柔地落在海面上，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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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瑪亞特趴在桌上睡著了，老師讀著帶來的書，書讀累了就站起來伸展身體，或繼續望著大海。

港口不斷有船隻駛離或停靠，並沒有受到天氣多少影響的樣子。

瑪亞特醒了之後和老師兩人在港邊散步，雖然下著雨，但兩人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天氣逐漸轉好，中午之前人潮就慢慢多了起來，小鎮又恢復了往常的活力。

終於有艘船隻在中午時緩緩靠近港口，兩人都注視著那艘船，生怕漏看了什麼。

船上的乘客從船艙內魚貫而出，每人都像決定了目的地一般，筆直地朝前走，沒有一絲猶豫。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先在港口旁稍作休息，或先用午餐，因此也有不少人走向兩人剛才去過的餐廳。

終於三個引人注目的人影從船艙內慢步而出，三人都揹著大件行囊，腰上配著長劍，穿著正式的禮服，顯得極為不搭。瑪亞特看著三人走來，那過程幾乎就像是慢動作一般，彷彿帶有另一層意涵。

三人中走在中間帶頭的，是一位金髮的年輕女性，比起騎士更像貴族。長髮及腰，隨著風在空中舞動，走起路來總是挺直腰板，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堅定，給人不會退讓的感覺。瑪亞特和老師也是看到她才確定這三人就是「護衛」的。

跟在左後方的，是一位和瑪亞特差不多高的年輕男子。身高大約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一頭烏黑及肩的頭髮，相比之下皮膚顯得十分白。長相不論怎麼說都不能算是很帥氣，不過給人感覺不差。看起來有點陰沉的樣子，沒有任何表情，一隻手搭在劍鞘上。

右後方的男子則完全相反。棕色俐落的短髮、充滿朝氣的表情、膚色深而均勻，一看就是個典型的南方諸島出生的人。他望著四周，嘴裡似乎念著什麼。

就是這三位看起來完全不搭的人，在接下來的一年內，將同瑪亞特和老師同生共死，踏遍新大陸的每寸土地。

金髮的女性走向老師。

「隊長，您好。原皇家禁衛軍騎士，瓦萊里婭．謝爾蓋．斯米爾諾娃前來報到。」

「隊長，您好。原南方領騎士，泰利斯前來報到。」短髮的男子說。

「您好。原南方領騎士，亞伯前來報到。」長髮的男子說。

三人手掌交叉疊放，手心朝內，平放於胸前，身體微傾敬了個禮。

「辛苦三位了。這位是我的女兒，瑪亞特，同時也身兼我的研究助理。」老師手指著瑪亞特。

「瑪亞特，妳好！」瓦萊里婭先打了聲招呼，伸出手。瑪亞特和她握手。

「妳好，瑪亞特，接下來請多指教。」泰利斯說，露出毫不保留的笑容。

「妳好，瑪亞特小姐。」亞伯最後說，不知怎地顯得有些拘謹。

「你好，我是瑪亞特。」瑪亞特沒有對特定的誰說。

「三位用過午餐了嗎，沒有的話，一起吃如何。」老師問。「當然是我請客。」

「那就不客氣了。」瓦萊里婭看向其他二人，他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老師走在前頭，瑪亞特跟在後面，三人則走在最後。

「看來是位好隊長呢。」泰利斯說，大家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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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一行人選了同樣外面的位置，在點餐的同時，瓦萊里婭就已經和瑪亞特聊開了。

「妳是在皇家學院就讀的啊，真厲害。像我對這方面就不太行呢。」

「我還沒畢業呢。這次的研究計畫如果拿得出成果的話，對我之後的學業也有很大的幫助。」

「這樣啊。對了，瑪亞特，妳猜猜看，妳覺得我們三人之中誰是最聰明的？」

「反正不會是瓦萊里婭對吧？」

「沒錯。」瓦萊里婭挺起胸膛，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那會是亞伯嗎？」

「亞伯嗎，他確實有很多想法，不過我指的是面對敵人或危機時的應對能力。」

「該不會是泰利斯？」

「沒錯！看不出來對吧？有很多次都是他化解了危機呢。」

兩位少女聊得正歡時，泰利斯也在和老師談著關於研究計畫的事。只有亞伯一人讀著帶來的書。

不久後餐點送上，兩份披薩和各自的飲料，還有五份濃湯，十分豐盛。

或許是一起用餐的氛圍影響，大家很快就熟悉了起來，這對於一個即將相處一年的隊伍來說也是好事。

瑪亞特和老師依舊，只要開始用餐就把大部分心力放在食物上，因此主要聽著其他人的對話，時不時附和兩句；瓦萊里婭一臉幸福地吃著午餐，臉上常掛著寧靜美好的微笑；泰利斯吃得不多，因此主要是他在說話，他現在正分享著家鄉的各種趣事。和瑪亞特想的一樣，他果然是南方諸島出生的。

瑪亞特看著亞伯，只有他一語不發，仔細品嘗著桌上的佳餚。剛開始瑪亞特認為亞伯可能是所有人中最難相處的，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亞伯的沉默並不是因為他不在乎身旁的人，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亞伯其實也正聽著泰利斯的談話內容，偶爾還會露出微小的笑容，就像森林中膽小敏銳的生物一樣，那笑容十分難以察覺到。

他正用著自己的方式，享受著現在的氛圍，是的，用享受這詞也不為過。即使他不加入談話，也只是個性使然，他依然融入在這個隊伍裡。

瑪亞特有預感這將會是一支團結的好隊伍。

瑪亞特突然想到了楓，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從昨天下午之後她就顯得有點沮喪，或是說，心不在焉。

回去時去找她聊聊吧，瑪亞特這樣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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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有些話想對大家說。」用完餐後老師這樣說。

眾人看著老師，瓦萊里婭正在喝果汁，手就那樣停著，杯子停在她的唇邊。

「我在這裡先說明，雖然這支隊伍名義上是由我擔任隊長，也由我領導計畫的行進，但我希望之後在新大陸上，我們可以不分身分、不分職位地相處。」

老師故意停頓一下，確定大家都有聽進去後，才繼續說下去。

「我們要以一個團體在那裡生存一年，我們將會是一個共同體，如果還被身份等因素綁住，將會導致隊伍分崩離析，這不是我所希望的。還請各位將在座的其他人當作同生共死的戰友，不要拘束地相處。我們五人將是未來一年內彼此最信任的人。」

「了解，隊長！」瓦萊里婭和泰利斯精神十足地回答，亞伯則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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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後大家休息了一陣子。瓦萊里婭和瑪亞特聊著天；老師和亞伯讀著各自的書；泰利斯則走到港口邊，倚著欄杆眺望著大海。

這是一個安詳的下午，午後的陽光溫暖了每個人，剛入春的陽光並不灼熱，港口的每個人都享受著這個美好的下午。

又有一艘船駛進了港口，船上的人們陸陸續續走下來。泰利斯走回桌旁，和大家一起看著船上的乘客們。或許是即將遠行的原因，五人都望著正要下船的人們，心中懷揣著各自不同的想法。船上的乘客看起來像是來島上旅遊的，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都匯聚在這座島上，再各自踏上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旅程。

五人望著這景色，大家心情都很好。

就在乘客都差不多下了船聚集在港口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尖叫。

人們迅速以一點為中心，向外圍退去，而在那中心的，是三位男子，和被挾持的三位人質。

看到這景象，瑪亞特和老師都傻住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在人們尖叫的瞬間，三位「護衛」們都各自採取了行動。

瓦萊里婭提著收在劍鞘中的劍，迅速衝至眾人前，防止更進一步的傷亡，也幫忙疏散人群；泰利斯則觀察起情形，他看向海上，沒有其他船隻，於是再觀察起港口，也沒有可疑人物，確定那三位男人沒有同夥後，迅速將情形告知了港口警備隊。

老師看到丟在桌上的劍鞘，原來是亞伯早就拔出劍，衝至三人前，和那三名男子對峙。

亞伯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怒目瞪著三人，原本陰鬱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看到那表情的瞬間老師就知道了，要不是那些男人手上有人質，想必亞伯早就拔劍殺了三人。

人們雖然感到害怕，但依然有不少人圍在港口旁湊熱鬧。這些人腦子到底哪裡有問題？瓦萊里婭不禁這樣想。

瓦萊里婭和泰利斯走到亞伯身後。

「情況？」瓦萊里婭開口。

「短刀，腰上有配劍，沒有護具。看起來是外行，很聰明的綁了人質，不然早死了。」亞伯說。

「三人，沒有幫手或內應，已通知警備隊。」泰利斯答。

「了解。交給我交涉。」

瓦萊里婭站至前方。

「說，你們有什麼要求。」瓦萊里婭對三人說。

「喲，來了個挺標緻的姑娘啊，身材不錯嘛！」其中一位擺出下流的表情。

「我叫你回答我的問題，不是叫你顯露你的可悲。」瓦萊里婭沒有一絲動搖，平淡地回答。

「注意妳的態度，姑娘。現在人質在我們手上，妳要是敢再多嘴，信不信我現在就剁了他們？」另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說。

「你敢！」亞伯咆哮，眾人都嚇了一跳。只見亞伯手緊握著劍，彷彿只要瓦萊里婭一聲令下，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三人的頭。

那三位男人似乎被亞伯的氣勢壓倒了，一聲不吭。

果然是外行，泰利斯想。

「我再問一次，」瓦萊里婭說，她的聲音中有著強大的壓迫感。「你們有什麼要求。」

男人們互相看了看。

「叫船上的人除了舵手和船長之外都滾下來，我們要到新大陸去，現在辦！」下流表情的那個說。

「把人質交出來，我辦。」

「開玩笑，把人質交給妳？那這事還成嗎？我們要帶這三個倒楣鬼上去，不是來旅遊的嗎，我們就再送一趟新大陸旅行行程。」

瓦萊里婭臉色一沉。

泰利斯聽著兩人的對話，湊到瓦萊里婭身旁說道：

「我有辦法。」

泰利斯低聲迅速說了他的計畫，瓦萊里婭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你等著。」瓦萊里婭叫泰利斯到船邊說明情況。泰利斯先向警備隊示意，要他們別輕舉妄動，接著推開人群，走向船邊。

「哼，你們有種就別耍小花樣，逃不掉的！」眼鏡說完，拿起刀在人質臉上劃了長長一道口子。人質鮮血直流，尖叫聲響徹四周。「逃不掉的！」他重複。

亞伯幾乎快爆發了，不過他知道泰利斯剛才應該是想出了辦法，便忍著怒氣，靜待事情的發展。

「我有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別再傷害人質，聽懂沒？」瓦萊里婭說。

「量你們不敢，我就答應妳。」下流表情說。

瓦萊里婭向亞伯說明計畫後，兩人一邊疏散群眾一邊注意著那些男人的動靜。

船隻準備好後，下流表情看向警備隊，他們沒有任何動作，想必是那個短髮的告訴了警備隊關於逃亡的計畫，下流表情再巡視港口一圈，早就沒了那女人和兩個男人的身影，大概是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哼，那女人。」他喃喃道，又露出下流的表情。

三人揮舞著刀警告著人們，一邊退至船艙內，他們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黑暗中。

瑪亞特和老師看著事情的演變，他們幾乎幫不上任何忙，只能祈禱事態轉好。

就在人們以為三個男人將帶著人質逃往新大陸時，船隻卻久久不啟程，依舊停在港口。

兩個人影逐漸浮現，原來是兩位人質跑了出來，其中一位左臉頰的傷口依然流著血，警備隊看到立刻跑上前去，將人質帶離船邊，送往救護站。

眾人不禁想著到底怎麼回事，不久兩位穿著禮服的人緩緩從船艙走出，老師和瑪亞特很快就認出是瓦萊里婭和泰利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兩人一手拿著劍，一手各抓著一名男人，瓦萊里婭押著眼鏡；泰利斯抓著另一名男子。兩人的劍抵在男人脖子上，推著他們前進。警備隊看到，跑上前去，男人們雙手被反綁，跪在港口上。

不過卻遲遲未見亞伯、下流表情或是最後一位人質的身影，瑪亞特擔心起來，老師也露出緊張的表情。

終於一個人驚慌地逃出來，腳步踉蹌，滿身是血。是那名人質。

警備隊看到立刻將他保護起來，檢查傷勢，卻發現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正當警備隊、老師和瑪亞特都擔心起船艙內的情勢時，一個人影逐漸從黑暗中浮出，手上拿著什麼東西。

瑪亞特看清的瞬間就被嚇到了，無法移動那哪怕一根手指；老師和警備隊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亞伯從船艙慢步而出，那姿勢幾乎能稱為優雅。他臉上的表情冷靜了許多，和初見面時給人的感覺差不多，陰沉但不危險。他身上的禮服沾染了大片鮮血，禮服的白更加襯托血的鮮紅，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而眾人終於看清他手上拿了什麼。

亞伯左手握著劍，劍被染紅，劍鋒還在滴著血，他的右手拿著下流表情的頭。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氣，甚至有人再度尖叫，只有瓦萊里婭和泰利斯一臉淡定。

「先生！您這是做什麼？」警備隊的人驚呼。

亞伯沒有回答，確實不需回答答案就很清楚了。

午後柔和的陽光灑在亞伯身上，他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烏黑柔順，他身上的禮服是那樣地莊重、端正，他的步伐是那樣地穩健、優雅。陽光鋪滿路面，亞伯沐浴在金光中，左手握劍，右手提著頭，像一個從地獄走出來的紳士。

瑪亞特看著這一切，感到一種超現實感。

亞伯走出船艙，揮動手上的劍，劍上的血濺到地面上，形成一幅幾乎能說是美麗的圖案。他看向跪著的兩個男人，將手上的頭一丟，那顆頭便滾到兩個男人中間，他們看了幾乎快叫出聲來。

亞伯走向兩人，兩人背對著亞伯，看不見身後的情形，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正逐漸接近他們，那種恐懼是如此痛切，讓兩人不禁顫抖起來。

亞伯走至兩人中間便停下，男人們跪著，雙手反綁，亞伯握著滴血的劍，低頭冷眼看著兩人。大家都不約而同想到「劊子手」這個詞。

大家都以為亞伯就要當場處決這兩個男的，警備隊成員們的壓力近乎暴表，當場處決，不是吧？那會產生多少問題啊？

正當警備隊即將出聲阻止時，亞伯突然蹲下，手搭在兩個男人肩上，直直看著前方地上的頭，輕聲說道：

「下次別再犯了喔。」

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不寒而慄。那聲音是如此溫柔，和先前的亞伯簡直判若兩人。

亞伯轉向眼鏡，緩緩地，慢慢地，像是在雕刻極為精美的藝術品般，用劍在眼鏡的左臉頰上割出一道傷口。

「這樣你便會記得我了。」他說。

亞伯站起來，走向瓦萊里婭和泰利斯。

「情況？」瓦萊里婭二度問道。

「船長、舵手或人質都沒事，我沒受傷，死者一名。」亞伯淡然答道。

「下次別這麼極端，至少抓活的。」

「我會檢討。」

兩人的對話簡直就像姊姊在教訓做錯小事的弟弟一般。

警備隊立刻將犯人押走，封鎖現場並圍住瓦萊里婭他們，而後同樣將他們帶去審問。

泰利斯對著老師和瑪亞特大聲說：

「兩位請稍等，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兩人就看著「護衛」們和犯人一起被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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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三人果然就回來了，染血的禮服讓看到的人不免心生恐懼。

「你們都沒事吧？」老師向三人詢問。

「沒事。」瓦萊里婭和泰利斯回答，亞伯則搖搖頭。

老師嘆了一口氣。

瑪亞特看著亞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亞伯也察覺到了瑪亞特的視線，小聲地說：

「對不起，瑪亞特小姐，讓妳看到這種場面。」他沒有看著瑪亞特，反而低著頭。

「那個，沒事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屍體了。不過頭沒連著的倒是第一次就是了。」瑪亞特給了個有點奇特的回答。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呢？」老師說。

瓦萊里婭和亞伯看向泰利斯，意思很清楚：你想的法子，你自己說明。

泰利斯開口。

「那三個原本是盜匪，在皇城郊區專搶過路人，被通緝後想潛逃出境，便偷渡至這艘船上。下船時剛好被其中一名人質認出，眼見事跡暴露，便綁了他們想逃往新大陸。」

「你們是怎麼抓住他們的呢？」瑪亞特問。

「我將計畫告訴瓦萊里婭後，便先配合他們。由於群眾都聚集在船邊，我們便在疏散人群時趁亂躲進船艙中埋伏，當然有先告訴船長等人先別開船。那些盜匪上船後就鬆懈了，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便迅速制伏他們。」

泰利斯看向亞伯，表情有點無奈。

「剩下的你們都知道了。」

「那警備隊那邊呢，亞伯會有事嗎？」瑪亞特問。

「我說出我的名字，讓他們去查，他們一看到『皇家禁衛軍』這個職位就把我們放了，況且依那些盜匪的行為，我們騎士是有權當場處決的，只是怕產生不必要的恐慌，一般不會這樣做就是了。」瓦萊里婭回答。

老師和瑪亞特有點愣住了。這年頭的騎士行事風格都是這樣嗎？

「只可惜賠了三件禮服。」老師沒頭沒腦地說。

「你們行動默契真好。」瑪亞特給了相對正常的回應。

瓦萊里婭和泰利斯都笑了，亞伯依然沒什麼表情。

「容我再次向各位問候。在此代表三名護衛前來報到，接下來一年我們將會是你們最忠實的夥伴。」瓦萊里婭站直身子，向瑪亞特和老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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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旅館時，楓的父親正在櫃檯接待客人，看到兩人便點頭致意。

老師回到房間，和先前一樣拉開椅子就在桌上寫起東西來；瑪亞特衣服也沒換就躺在床上，看向陽台外。

瑪亞特現在很想找楓聊聊，不過不知道楓現在在哪，楓的父親又在忙的樣子。

黃昏時的陽光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瑪亞特躺在床上，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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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敲門聲把瑪亞特吵醒。

「瑪亞特姊姊，妳在嗎？」是楓的聲音。

瑪亞特看向窗外。天色變暗，遠方的天空依稀還留著夕陽的餘暉。

瑪亞特開門，楓看到瑪亞特的樣子，不禁「嗚哇」一聲叫了出來。瑪亞特衣衫不整，頭髮凌亂，臉色憔悴，仔細看還發現左邊腳上的鞋子不見了，原來是掉在床邊。

老師打開門，看到這樣的瑪亞特有點訝異，差點笑出聲來。

老師臉色紅潤，一身新衣，頭髮還有點溼，看起來就是剛梳洗完，整個人精神滿滿的。瑪亞特瞇起眼看著老師，老師便關起門躲進房間裡了。

「妳好啊，楓。」

「聽說姊姊和先生今早就出門去了。」

「是啊，去了港口一趟。」

「去港口做什麼呢？」

「去見之前提過的護衛，也就是那三位騎士們。」

楓臉色瞬間一變，整個人興奮起來，要不是她想起叫瑪亞特的原因，現在應該是拉著瑪亞特要她分享今天的事了。

「需要準備洗澡水嗎？」她按耐住情緒，盡量冷靜地問。

「啊，麻煩了。」

「晚餐也要嗎？」

「好。」

楓轉身準備離開時，瑪亞特叫住楓。

「今天發生的事，很精采喔。」

楓理解了瑪亞特的意思，便興高采烈地下樓準備洗澡水和晚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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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先前一樣，楓提來洗澡水後便離開房間準備晚餐去，瑪亞特仔細清潔身體，換上體面一點的衣服。穿衣時瑪亞特看到手臂上的傷痕，有些依舊十分明顯，便想到不知一年後這雙手上的傷痕又會增加多少。

用餐時楓並沒有和瑪亞特待在一起，今天的旅館十分熱鬧，中午那艘船上的旅客許多都住了進來，今天楓比平時忙上許多。

用完餐後瑪亞特也拿出日記本，在桌上寫起日記來。不過她的思緒有些混亂，無法好好集中精神思考，閉上眼便會有許多零碎的畫面閃過。瑪亞特不久後就停筆，走到陽台坐下，開始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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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敲門聲。瑪亞特打開門。

「瑪亞特姊姊，有客人說想見妳。」楓說。

瑪亞特感到納悶。這種時候會是誰呢？

突然有人從開著的門後跳出，「哇」的大叫一聲。

「原來是瓦萊里婭啊，是來找我的嗎。」

「反應真冷淡。對，我是來找妳和隊長的。」

瓦萊里婭穿著另一套禮服，手上提著籃子，上面蓋著布。

老師聽到外頭的動靜，從門後探出頭。

「這不是瓦萊里婭嗎，有什麼事嗎？」他問。

「原來隊長就住在對面啊，真剛好。我是來找兩位聊聊的。」

「喔？那要出門嗎？」

「不用了。瑪亞特，在妳房間可以嗎？」瓦萊里婭轉頭問瑪亞特。

「我沒意見。」

「那就這樣決定了。隊長，過來吧。」

瓦萊里婭和老師走進房間，瑪亞特看向楓。

「她就是其中一位騎士喔。」

「什麼！」楓睜大雙眼。

「楓要一起來嗎。」

楓看起來十分掙扎的樣子。

「等我工作完成後我馬上來！」她說完便跑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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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在陽台就坐，旁邊搬來的椅子是留給瑪亞特的。

「剛才那位是旅館的員工嗎。和瑪亞特感情很好的樣子。」瓦萊里婭問。

「是旅店老闆的女兒，她叫做楓。對了，等等她也能一起過來嗎，她對我們的旅程很感興趣呢。」

「當然沒問題。這是我帶來的麵包，一起吃吧。」

瓦萊里婭掀開蓋著的布，籃子裡裝著四個溫熱的麵包。

「瓦萊里婭找我們是要說什麼呢。」老師切入正題。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今天就發生那種事件，想說會不會給兩位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有點擔心就過來了？」瑪亞特代替瓦萊里婭問出。

「正是如此。」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老師露出微笑。

「說實話剛開始的確有被嚇到，不過也是因為有這件事，才讓我們對三位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瓦萊里亞總是優先為他人著想，第一個衝去幫助眾人；泰利斯反應能力很快，瞬間就掌握了局勢，還能思考出應對方法；亞伯雖然給人感覺有點可怕，但行為十分果斷，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老師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錯，而且總覺得三位的默契真好呢。」瑪亞特接腔。

瓦萊里婭有點心虛地笑了。

「剛開始也不完全這樣，我們剛見面時，也就是大約半年前，即使亞伯和泰利斯原本都在同一騎士團，但對彼此也都很陌生，更不用說我了。我們也是慢慢磨合默契的。」

「剛見面時完全不知道泰利斯的為人，別看他那樣好像很開朗的樣子，對他來說他覺得不信任的人他是完全不會交談的。亞伯就更不用說了，一句話都不說，還總是一副陰沉的表情，他們兩位最初也一定對我抱有很大意見吧。」

瓦萊里婭一下子講了一長串。

「我們很信任三位喔。」瑪亞特說。

「那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兩位會不會對亞伯有點意見呢。」

兩人等著瓦萊里婭說下去。

「就像你們今天見到的，亞伯的行事風格不論從任何方面來看都很極端，並且總是獨自一人行動，也較少和別人溝通，許多人都對他無法產生好感，甚至懼怕他。但根據我和泰利斯這半年來和他的相處經驗，我可以保證他絕不是那種沒有良知、無心無肺的冷血之人。亞伯他，怎麼說呢，他的很多行為或思考傾向都和他的童年有關，但我們也沒有聽說太多，他並沒有想要透漏的意思，我也是問過他原本騎士團的團長才知道的。」

瓦萊里婭抬起頭看向兩人，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說太多了。

「總，總之，希望你們不要對他抱有什麼偏見。」

老師和瑪亞特都笑了，那笑容中蘊含著理解和包容，彷彿我們會永遠接納你一般。

這時楓正好敲門。

當楓和瓦萊里婭見面時，楓的臉又再次泛起紅暈。

瑪亞特看著楓，她臉上的表情和第一次見到瑪亞特或老師時一樣。瑪亞特突然想到楓會不會只是單純地在陌生人面前會感到緊張。

「騎，騎士小姐，您，您好。」楓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妳好啊，楓。」瓦萊里婭倒是挺大方的。

瑪亞特看著兩人的互動，覺得怪有趣的；老師起身走回房間，搬來一張椅子讓楓坐下。

四人圍坐在桌旁，楓來了之後，原本嚴肅的話題也變得多少輕鬆起來。習慣了瓦萊里婭之後，楓也越來越活潑。由於主要都是楓在發問，因此瑪亞特和老師只是在一旁聽著，偶爾提出自己的問題或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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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萊里婭回去時說道他們三人之後都會前來拜訪，說完後便和楓一起走下樓去了；老師則說了聲晚安便回到房間，留下瑪亞特一人。

瑪亞特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想說繼續寫今天的日誌好了，但總是提不起勁，身體莫名地無力。

今天的旅館十分熱鬧，旅客的歡笑聲從樓下傳來，穿過房屋形成朦朧的震動，中午發生的事早已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閒談。所有的災難對於局外人來說永遠都只會是消遣，不會有更深的意涵。

依稀可聽見他們的談笑聲，彷彿中午的事只不過是一場可愛的童話，人們高聲笑著，那聲音令瑪亞特感到厭惡，她咬著手指，身體蜷縮著躺在床上，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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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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