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畜II：Project Rebellion - 耶路撒冷症候群06

2170年3月25日，凌晨五點，玩家休息區，607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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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手指貼著落地窗，檸檬看著陪審團虛假的月亮、虛假的天空、虛假的日出，琉璃色的眼睛陷入呆滯，她又沉入妄想。

羅笙真的死了嗎？

死在虛假的地方，死亡會不會也是假的？

羅笙沒死。檸檬妄想。其實羅笙躲在某個地方，觀察檸檬有沒有長進。

若是如此，鶴哥哥肯定很失望吧。

差勁、窩囊、令人失望的眷屬，才不是他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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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神的檸檬，被607號房的語音通話喚醒。室友傑森正在洗澡，檸檬離開落地窗，站在通訊裝置前，戴上註記一號玩家的耳機，按下通話。

「妳果然還沒睡。」

聽到謝綠的聲音，檸檬下意識皺眉，冷漠回應：「什麼事？」

「我剛才揍了格格一頓。」謝綠無奈，「竟然安排妳跟陌生男性住同一間房，簡直傷風敗俗。」

好吧，檸檬不意外，江云格果然被揍了，跟她想的一樣。

不過，謝綠此次打來，檸檬知道她想幹嘛。這女人說話，總喜歡拐彎抹角，用一堆好聽話，層層包裝真正的重點。檸檬懶得廢話，直接要求：

「小綠，我要見李晴煬。」

謝綠微愣。說話步調被檸檬打亂，謝綠沒有慌，委婉拒絕：「現在不行。」

「為什麼？」檸檬質問：「不是想利用我，壓制失控的利維坦？」

「……。」

這才是真相。

李晴煬幫助檸檬，並非基於人道，而是私利。飛行器上，謝綠一個字都沒說，而是自顧自地，將己方塑造成拯救檸檬的正義之士。

「我說過，隱瞞也是一種欺騙。」

檸檬受夠她的伎倆，警告謝綠：「不准廢話。」

「……。」

透過耳機，檸檬聽見謝綠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彷彿野獸的低吼。

龍生九子，排行老五的狻猊，蛻下神聖的皮囊，化為食人的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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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也是欺騙？呵。」

「蜘蛛的身分，妳瞞了我們多少年？」

「妳才是最大的騙子，安琪．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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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綠的聲音變了。饕餮露出本性，滲血的利爪透過耳機，一點一點攀到檸檬肩上，抵著她的脖子，想掐斷檸檬的脈搏，可是……謝綠不行，因為李晴煬需要檸檬，檸檬還不能死。

「晴煬在睡覺。」

謝綠不繞圈子，用對路邊雜草的語氣說：「忌妒派對開始前，晴煬不會醒。」

「為什麼？」

「不知道。」謝綠聳肩，「我只知道，兩年前的忌妒派對一結束，『妳的』利維坦突然暴走，搞得晴煬心神不寧，影響傑柏沃奇的鏡中世界，和他的碎片居民。」

「……。」

兩年前？

高宇維昏迷、神與畜分裂、白絃等人失蹤，連檸檬被罵「壞孩子」，都發生在兩年前。

巧合嗎？為什麼時間軸都對得上？他們是不是漏掉什麼？

短短兩年，是哪一個人、哪一股勢力在暗處，醞釀看不見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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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見晴煬，先通過忌妒派對第一關。記得，妳要直的走出來，不是橫著被抬出去。」

謝綠冷笑，「念在同事一場，給妳個提示吧，檸檬。」

「……？」

「『和室友打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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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欺騙？不想聽廢話？

好，無妨，謝綠和旁邊的江云格說：不打緊。

只會虛張聲勢的小蜘蛛，根本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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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說完，謝綠結束通話。檸檬摘下耳機，同時，彷彿算好的般，洗完澡的傑森從浴室出來，伴隨熱熱的水氣。

「怎麼了？」

拿著耳機的檸檬，傑森發現她的表情不對勁，開玩笑說：「玩家休息區也有電話推銷？銀行貸款？還是健身房？」

「……。」

檸檬沒有笑，眼神既嚴肅，又沉重，不像這年紀該有的眼神。傑森覺得這樣不好，帶著擔憂的心情，呼喚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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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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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檸檬身邊，傑森用好溫柔的聲音關心：「妳還好嗎？」

「我沒……咦？」

意識到剛才的稱呼，檸檬抬頭，疑惑的眼睛看向傑森，像第一次被領養的兔子，被賦予新的名字。

「你叫我什麼？」

「莉莉。」

洗完澡，傑森的頭髮意外蓬鬆，像剛曬完太陽的絨毛娃娃，散發溫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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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潔莉絲．溫蒂．茉伊菈．懷特』。」

（Angelis Wendy Moira White）

「不是妳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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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間，檸檬的大腦彷彿被重擊。她後退、後退，直到小腿撞到扶手，整個人跌坐在沙發，腦中的混亂使她瞪大雙眼，呼吸在不知不覺間變快起來，聲音很僵硬。

「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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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全名。

神與畜，除了有血緣的里奧、葛蕾絲、尼可拉斯，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哪怕高宇維，他也未曾過問。

微不足道、卻不應被外人知道的祕密，被傑森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來，還以此為出發點，給檸檬取了新的小名──

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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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叫妳檸檬，但我覺得妳看起來不酸，更像一朵白色的百合（lily）。」

無視檸檬的驚訝，傑森的表情、動作，依舊慢條斯理。他走向沙發，檸檬連手帶腳，從沙發的左邊退到右邊。傑森坐在最左邊，如檸檬所願，維持適當的距離，不逼不近。

「如何？」

柔和、真摯，傑森螢光般的藍色眼睛看向檸檬，徵求她的同意。

「我可以這樣叫妳嗎？莉莉。」

「……。」

多虧蜘蛛糖的系統，檸檬冷靜下來，腦袋的混亂絲線逐一解開。她兩手摀著太陽穴，詢問：「你為什麼知道？」

「妳不也是嗎？」

瞇起眼睛，傑森笑了，露出好安靜的笑容。

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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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見面，妳的蜘蛛糖就告訴妳，我是『四號.藍王傑森』。」

「同時，妳也在心裡感慨：『他不知道羅俊還活著』、『赫菲斯喜歡毀掉自己的作品』──妳根本不打算告訴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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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知道。

檸檬的名字、身份、蜘蛛糖……羅俊沒死，曾經的男孩現在是神與畜。他都知道。

檸檬啟動進階分析，想再次確認，結果卻跟之前一樣，傑森就是那個機器人，其身體組織、零件、線路，都是「四號.藍王傑森」，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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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

她第一次不相信系統。直覺告訴檸檬，傑森不是普通人，他身上一定有秘密。

「你真的，是『四號.藍王傑森』嗎？」

傑森馬上點頭，沒有猶豫。

「好。」檸檬停頓三秒，換個問法：「你只是『四號.藍王傑森』嗎？」

「……。」

這一次，傑森沒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長的微笑，無法捉摸的凝視，和令人壓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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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莉莉。」

傑森盤腿，肩膀放鬆，身體微傾，歪頭看著可愛的檸檬，詢問：

「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

「……？」

「現在開始，我們只能跟對方說實話，不可以撒謊。」傑森立下但書：「假如不想說，妳和我，都可以選擇隱瞞，明確表示『不告訴你』，可以嗎？」

傑森的眼神相當友善。這個人，總能釋出恰如其分的善意，不多不少，抓不到虛偽的痕跡，沒有破綻，好像蒙了一層完美的紗。

此刻，傑森故意將這層紗，展示在檸檬面前，明確表示他在隱瞞。隱瞞什麼？不知道，因為傑森「不告訴她」。

只要傑森不說，檸檬就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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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當騙子？」

想起和謝綠的對話，檸檬對於「隱瞞」這個詞，印象真的很差。

「隱瞞部分事實，這不叫欺騙，只是捉弄（trick）。」

傑森伸手，從玻璃桌上的小罐子，拿起一顆糖果。

「妳覺得萬聖節的搗蛋鬼是騙子嗎？沒那麼嚴重。」傑森拆開包裝，「我們對彼此誠實，也可以頑皮地捉弄對方──這樣想，妳心裡會好受一點。」

「……。」

趴著靠枕，檸檬陷入沉思。她相信傑森別有居心，但和傑柏沃奇、神與畜的感覺不同，傑森的目標似乎不是她。

直到現在，蜘蛛糖的系統都在警告檸檬，要她遠離傑森，然而，她瞥見微小的曙光，因為這個人不是蜘蛛，沒有水果塔，是未知的第三方勢力，所以她說，自己也住在607號房，想試探性地，和傑森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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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友打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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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半信半疑，但短暫的結盟，總比孤軍奮戰好。

「可以。」

基於叛逆，檸檬大膽假設，傑森的目標真的與她無關。和傑森合作，便能如她所願，將安奇羅救出來。

「首先，」檸檬舉手發問：「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請說。」傑森一手搭著沙發，另一隻攤開手掌，一朵紫陽花憑空浮現。

「那是什麼？」

「魔法（Tink）。」

「魔法？」

檸檬的臉上，露出看見未知符號的表情，但傑森只能說實話，她不得不相信。

「童話故事裡的魔法？」檸檬眨了眨眼。

「很棒的形容。」傑森簡潔點頭，「我的力量，正是編織童年的魔法。」

因為是意想不到的答案，檸檬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麼，幸好傑森自己接下話題，嘆氣說：「可惜來陪審團後，我的魔法就變弱了。」

傑森的手掌，一會兒是紫陽花，一會兒是深紅色的火，一會兒又是青色的陌生文字。魔法是什麼，檸檬不明白，也不知道「變弱」的定義。

「這個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或什麼人，一直在壓制我。」傑森形容：「像被一層東西隔開，我的魔法被藏起來了。」

「……！」

傑森一說，發現女孩琉璃色的眼睛，隱約閃過一絲詫異。傑森直覺不單純，但還是用輕鬆的語氣，問檸檬：「妳知道？」

「嗯。」

「是誰？」

傑森不像李晴煬，有讀心術那種侵犯隱私的能力。檸檬露出頑皮的表情，第一次捉弄傑森──

「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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