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護照都沒有的我。只是一趟高鐵旅行。就興奮得寧靜下來。
台北埋了一些感情的痕跡。有時站在遠行的中央。會期待駛往終點的速度再慢一點。躺在期待裡打盹。因為喜歡去到一個地方前的等待。一定會到。所以安心。不是沒有目的地的流浪。不用奢望方向。靜吻窗外風景。孤單是最不該存在的東西。女士嚴禁多愁善感。
我非居民。鼻樑夾一副溼淋淋的眼鏡透瞰台北印象。雖然永遠是雨季。人卻不會永遠憂鬱。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OTPlyDBz
「因為愛就只是停留在那裡。」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sOfz5bpd
應該在一起的戀人。我祝福你們。即將分手的戀人。我諒解你們。期許我博學勤勤。複印達文西永不滿足的心。什麼都想學。什麼都嘗試。撕毀平庸的自己。捏一朵黃水仙重塑形象。
你滿世界跑。討厭台北。流連南國。我這麼冰冷的人。你一定不喜歡。總是下雨。脾氣爛。無情得惹人傷心。在活潑與善感間鬧得旁人疲憊不堪。不是很像台北？
雖然我愛你。但改變自己屈就你。從沒想過。這是必要的嗎？愛一個人難道就要變幻另一張臉孔。最高明的整形手術失敗後的慘狀令當事人不忍卒睹。淚塌鏡頭。所以改變性格一定會陷入瘋狂。還想當普通人。執一把安全傘域跳過一灘灘對淑女虎視眈眈的積水湖澤。小心。雨國終究還欠缺水鄉的古築風光。
計程車裡悠閒攀談。司機疑惑。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qwb4iCBd
「怎麼這麼多人？」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OmT7SHgR
「今天是研究所入學考的日子。」
撐開蓉子詩裡的傘往你母校走。只是這樣就充滿了感情。人潮裡的焦慮自信我都聽見。數之不盡的敵人。來決鬥吧。以筆為劍。俄羅斯研究所是我們這種非本科系學生的一次機會。一次離你更近的契機。彌足珍貴。準點考場就座。
02
考題不過是比誰少笨一點。令教授頭痛的最高錄取成績。我們羞恥看向一旁。承認過去學界的高標準。佩服外只能傻笑。吞食訓誡。希望臉上燙熱的巴掌印在未來有所警惕。
號稱最高水準的英文。畢生只會在長度清單裡看見的罕用單字其實很美麗。每一題都是樓梯。一階一階抵達想去的地方。
如果我知道《藝伎回憶錄》的台詞。我做的每件事都只是為了更接近你。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tfiPbAY5
「我在奄美所做的事，是因為我對你的情感所致。從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無一不是為了更接近你。（Every step I have taken in my life since I was a child, I have taken in the hope of bringing myself closer to you.）」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lVBfVDS5
不忘初看小說心情激動難以平靜的萬分幸福。一位女性所能開口的最美措詞。只是遺憾我並非自孩提時代起暗戀。我和女主角的異別。分岐在晚讀大學的二十一歲。午後麗陽曬暖塔樓的那日。身體裡進駐一顆黃澄澄的太陽。逼我正視自己想要的。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nCk7qu74
孜孜矻矻到最後。最想要的東西竟然是你。從物質轉化為一位活生生的人。闊書和圖解已經不能滿足我。讀得越來越餓。越想要一縷真實的魂靈。一具肉軀。無知已遠。愚民政策垮台。吞下智慧樹的果實。敗給想看更多的痛苦。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UDzz6Ajm
為這次應試編纂許多無謂的理由。寒假前學術評鑑與政大教授失去自制的理想對談。仰慕竄進身體裡。活過一次春天的那夜獨角戲演了好久。活該嘲笑的心血來潮的衝動。因為他。因為你。因為想更強。
捧閱賀允宜的《俄國史》。讀著讀著就哭了。還笑了。過去的農奴與現在的領帶奴。束縛與屈辱的心情。畢生在安定與自由間垂死掙扎。人是最怕極端的生物。我的藝術家卻總在極端後殞滅……。
聽說彩虹橋爬到盡頭有滿罐的珍寶。中途跌下來摔得粉身碎骨。我伸長手指想碰觸你身處的世界。眼下還隔著一片玻璃。我還不能穿越。
03
前晚入住青年旅社。櫃台的年輕女孩溫柔世故。男女混居卻平靜互重。其他房客因我早睡而識相離開。體貼扭死一盞燈。黑暗中換完衣服。考生的閒談溜進耳朵。目標一致的起跑。我會贏嗎？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ZRziYZwh
想贏。想奪得。
永不復工的雅痞、旅行為職志的你到目前為止跨過多少國家。躺過幾張乾淨大床。是不是說得很沉？嫌棄廉航？你發下照片。表情證明你真的幸福。毋須擔心。你早買好保險。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NnVSphgW
我在意的可不是錢。
離開台北前最後一次探望故宮。焦急奔跑過長廊跳入它巨大肚腹。永遠翠玉的白菜。（清明上河圖）還戀戀懸在牆上等我。像永不離棄的家人。
維梅爾的台夫特。從箱子裡窺看從前的畫作技巧。雷諾瓦的煎餅坊。我飢餓著浸入一片燦爛陽光。羅蘭桑的吻。她的小孩使我擘畫起未來的家藍圖。夏卡爾心目中的明豔世界。一整年的婚禮。黃色原來有各種面貌。
對我來說這些都還不夠。展覽不夠盛大的失望咚咚敲打心室。最富盛名的一幅畫竟然缺席。讀著牆上的法文導覽。我在空蕩蕩的牆壁前呆立好久。
站在兩端的中間。
我還記得獲選系代表來台北領獎的歡悅赧然。和陪同系主任一路輕跳繞道水漥的僥倖都是屬於我的美麗記憶。
受邀在中法比瑞文化經濟協會歌唱（香榭麗舍）的表演樂團。主唱嘹亮得我幾乎跟著起舞的甜雅聲色：
「我漫步大道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PNFjEIsD
心向未來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PMVndN3U
想對隨便一個人道聲日安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TpN9EXQ5
我對你隨便說了什麼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UGsLjmFB
只要跟你說話就可以認識你
在香榭麗舍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ROwMzv0G
出太陽或下雨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gZ7Fmn9i
日中或夜半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lDI9RcYn
香榭麗舍有你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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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有約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Nl9JBwcF
在某個地下室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N2fdQxBE
跟一群瘋子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izdoHs5b
他們從早到晚吉他不離手。』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uWzZbV4b
我們一同赴約，唱歌跳舞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1OB5yV60L
甚至沒想到擁抱親吻」
他們很高。理想黃澄澄的。唱翔了我們這些法文系的驕傲。局外人也倍覺舒暢。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iyIR0pAa
「來來來！敬偉大的藝術家！你們！」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f3EkEzMf
理事舉杯。夸夸他們前呼後擁的藝術家頭銜。可是卻沒有人不贊同。這是我經歷過最真心的一次觥籌交錯的餐會。想成為其中一份子。年會中我尊敬的各位老老師。三十年後我能不能也是你們的一員？
眼下我踏在線的兩邊。
04
法國信鴿書店外。撐傘凝望這方最想擁有的空間。裡面有所有我愛的活人暨死人。
羅蘭巴特的《戀人絮語》。謬塞《一個世紀兒的懺悔》。《我的小丑爸爸》不得不愛的美麗女子妮可。《留下我一個人》養病女子的彌留控訴。艾呂雅的夜行（宵禁）。危險處境下的愛情。長篇大論的左拉《萌芽》裡最壓抑的愛情。盧梭自戀的《懺悔錄》。自詡被虐狂的多話哲人。堆積如山的我的文學。我都嚮往並體會著。
法語的輕甜。所有你不懂的。這個你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的語言是我人格骨幹。現在我卻想成為你。打製一副新斯拉夫語系骨架。走一條艱困的路。真的是我要的嗎？如果這算棄滅了人格。卻是我自由意志下的抉擇。那怎樣才算失去自己？我還是我。不受他人控制。
自己想要。
台北很冷。冷得逼人灰心。冰涼得痛徹心扉。落榜以後。但是我來。為了不放棄你。為自己尋求一次幸福的可能。這是一個你活過的地方。站在雨天的街角。我呼吸著你過去的不安。
書店裡頭仍舊燈火通明。慈藹老師講述著非裔作家書寫精神的講座。多久了。我還站在外面注視他們的幸福。
光影流動。
我在陰天的襯飾下妄圖窺探愛情的全貌。難道愛情就只是一家書店？書和活人都沒有的解答。一家書店會有嗎？小小的店有我全部的夢想。如果我是天才就有兩方兼顧的圓滿。真的要放棄理想嗎？
貼在信鴿書店的玻璃窗上。手掌牢牢黏住門框往裡面覷。像擁有這家店。擁有自己。擁有你。想念你。也低頭盤算自己的幸福。盤算一次幸福的可能。
聽見決心的聲音。上路一次感情的冒險。高鐵票出發前。回家前。到你身邊之前。
在這座城市活下去。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p7tB7f2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