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esar - 1. | Penana

那失去頭顱的身體，從頸部噴出了大量鮮血，無力地倒下。

「如果真有地獄的話，相信我總有一天也會到達那裡的。」

我抹去濺到臉上的鮮血，不禁笑了出來。

地獄？

我早就該下地獄了。

還用你說？

他的頭顱滾到了我腳邊，死不瞑目的表情彷彿充滿了怨念。

「呵，帶下去吧。」

我輕笑一聲，沒在他身上多作停留，抬頭便一聲令下。

「…嗯？」

怪了，剛剛還在眼前的食人魔士兵怎麼突然都不見了？

「人呢？」

我環顧四周，發現整座大殿裡的人不知何時都憑空消失了。

偌大的宮殿裡，僅剩下了我跟眼前的屍體。

「奇怪，這麼多人都跑去哪了？」

我抓抓頭，也沒感到驚慌，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連平時總愛黏著我的傢伙們，此時也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都去準備慶功宴了？有這麼急？

疑惑之際，我將目光再次回到了屍體身上—

咦？

不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

屍體，居然變了！

原本躺在血泊中的肥胖身軀，此刻居然完全變了一個樣！

變成了…一個穿著學生服的少女。

她沒有頭顱，雙手被束縛著，衣著凌亂，身體上滿是傷痕，兩腿間還殘留著鮮紅的血跡，彷彿生前遭遇了最殘暴的凌辱。

「啊！…」

此刻，我終於慌了。

我…曾見過這可怕的景象！

那是我生命中最痛苦，也是最無助的時刻。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心跳在加速，呼吸也逐漸地變得困難。

那些被我埋葬在內心深處的恐怖記憶，此時也紛紛都甦醒了過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搖著頭，不敢相信，頓時感到天旋地轉，一時腳步踉蹌地跪倒在地。

顫抖著唇，緩緩望向了一旁的頭顱—

啊。

是她。

真的是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那熟悉的樣貌，瞪大了雙眼，絕望地笑了出來。

淚，也緩緩地流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妳？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要讓我再次經歷這可怕的回憶？

強壓住雙手的顫抖，我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捧了起來…

—好久不見，雖然妳看起來還是像記憶中的那麼可愛美好。

可是如今卻再也無法跟我說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邊哭邊笑，猶如瘋子般陷入癲狂。

憤怒、悲傷、憎恨、懊悔，一時間各種負面情緒如浪潮般向我襲捲而來。

更多的，是自責，是深深地愧疚。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這時，整座大殿也彷彿被我的情緒所影響，逐漸地開始崩潰瓦解。

無盡的黑暗如迷霧般湧入，默默吞噬掉所有的金碧輝煌，逐漸地朝我包圍。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興趣知道，只是痴痴地盯著手裡的她。

「哈，哈哈…」

漸漸地，我笑不出來了。

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扭曲。

「啊啊！…」

我緊咬著牙，哭得泣不成聲。

感覺就好像回到了當時無助的自己。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支配了我，宛如一座無法逃離的牢籠。

對不起。

是我沒能保護妳。

「啊、啊啊啊！…」

我沉浸在悲痛裡，無法自拔，即便那黑暗已將我重重包圍。

此刻，我再也無法忍耐，將她的頭顱深深擁進懷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痛苦地仰天長嘯，最終被黑暗所吞噬。

「…」

黑暗裡，我的耳邊彷彿再次響起了那個聲音。

「我、我詛咒你！…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呵。

原來，我早已經在地獄裡了。

…

咣！

什麼？

咣！咣！咣！咣！

這是什麼聲音？

「喂，144，起來了。」

「！」

睜開雙眼，我從睡夢中驚醒。

茫然地盯著那熟悉的天花板，久久無法釋懷。

「夢…嗎？」

剛剛的…居然只是一場夢？

那感覺是多麼地真實，多麼地令人心碎。

咣！咣！咣！咣！…

「喂！起來了！你是睡死了嗎？」

咣！咣！咣！咣！…

那刺耳的聲音，不斷地催促著我。

「唔…」

我無奈地坐起身子，看了一眼牢房外的獄警。

「抱歉，我醒了…別再敲了。」

見我終於起來，他才停止了敲打鐵欄。

「我該佩服你嗎？再幾個小時就要執行了，還能睡得這麼安穩？」

「哈哈…」

我敷衍地笑了笑，然後看著自己的雙手。

彷彿感覺剛剛的那份觸感，還依稀殘留在手上。

「怎麼了？你是睡昏頭了嗎？」

「…沒什麼。」

我搖搖頭，也沒再多想，是該回歸現實了。

「請問有什麼事嗎？不是還有段時間嗎？」

我走下床，來到他的面前。

「喔，我是來問你…最後一餐有想吃什麼嗎？」

犯人的最後一餐，俗稱「絕命餐」，是監獄的一個傳統，通常會被安排的特別豐盛，是司法系統對於受刑人最後的尊重及人道的關懷。

「嗯…沒有耶，都可以。」

「真的嗎？不管是牛排還是炸雞，都可以說哦，獄方會盡量替你安排的，畢竟—這也是你的最後一餐了。」

「嗯，真的不用…啊。」

我突發奇想，比出兩根手指。

「還是—大叔你方便請我抽根菸嗎？」

「哈？這…」

他皺著眉，好像有些為難。

「…好吧。」

不過，最後還是勉強地答應了。

也許是覺得我都要死了吧？想要滿足我最後的一點要求。

「一根夠嗎？還是你整包都拿去？」

他摸出身上的香菸，隔著鐵欄，將菸遞進我的嘴裡，替我點上。

「不，一根就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144，你…不會抽菸嗎？」

見我咳得亂七八糟，他似乎有些傻眼。

「咳、咳！…不、不會呀。」

「…那你還跟我要菸幹嘛？」

「我從以前就一直很好奇，這東西賣這麼貴，到底會是什麼味道？」

「哦？那你感覺如何？」

「糟透了。」

我苦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哈哈哈哈！…你也太傻了吧？」

「咦？是嗎？」

奇怪？我說的是實話呀，有什麼好笑的？

不過見他笑得這麼開心，倒也是無所謂了。

「…144。」

「嗯？」

「認識你也有段時間了，我怎麼看…也不覺得你會做出這種事。」

他盯著我，貌似有些難以相信。

「老實說，你—是不是替人頂替的啊？」

「…呵。」

我愣了愣，隨即輕亵一笑。

「那大叔你的眼光可有待加強了，這些人…全都是我殺的沒錯。」

「…這是為什麼？他們…都只是些孩子啊！」

「孩子？」

砰！

聞言，我沒能冷靜，直接便撞在了鐵欄上。

「在我眼裡，他們可全都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啊！」

「惡、惡魔？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嗎？」

「哈！我瘋了？瘋的是你們！瘋的是這個噁心的世界！」

「你！…」

一直以來，每個獄警都對我有著明顯的嫌棄及厭惡。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渣，一頭畜牲。

畢竟我所做的事情，幾乎是震驚了全世界，受到了所有人的指責及撻伐。

而眼前這位較為年長的獄警，則是這整座監獄裡，唯一會跟我說上幾句話的人。

我很感激他，起碼還把我當個人看。

不過—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想要教化我？

開什麼玩笑？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說了。」

「是啊。」

看得出來，他的眼裡有些同情，似乎是真覺得我有精神上的疾病。

「你得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無所謂。」

「唉…好吧，祝你一路好走。」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謝謝。」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我不禁感到了一絲落寞，心裡五味雜陳。

要是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你會相信嗎？

還是跟那些人一樣，選擇裝聾作啞呢？

算了，都不重要了。

我舉起手裡的菸，猶豫了一下，再次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果然，糟透了。

就跟我的人生一樣。

回過頭，我隨手便把它扔進了馬桶，來到洗手台的前面。

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

「終於…可以解脫了。」

我輕撫胸前的紅色號碼條，這是在灰色囚服上唯一鮮豔的地方。

上頭繡著「108144」，也就是我的編號，所以獄警們才習慣簡短地叫我144。

而我，是一名死刑犯。

～

嗨！您好，我是Neng，感謝您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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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那麼我們下一章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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