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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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的一聲，咒詛師倒地不起，我也僵住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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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天真的詢問，似是一把刀子直捅進我的心窩，一股莫名嘔心的厭惡從我的喉結升起。我的專業被踐踏了，被這個徹頭徹尾的外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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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花盡心思分析情況、運用著高明的醫術搶救傷者的醫生，急救室內的節奏此起彼伏得進入白熱化階段……誰知道，一個外行人，跑進來刮了傷者一巴掌，然後傷者就奇跡般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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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喚師，難道不是打本體更直接嗎？」
顧先生見我愕然之餘臉色不太好看，選擇了繼續他的天真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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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深呼吸一邊把香和打火機都收起，接著拇指和食指有規律地來回觸碰，這是我的習慣動作，安撫自己用的。這才總算是把那團無名火壓下了，我必須體諒這些白癡，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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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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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輕的一聲，但沒有完全放下戒心的我依然留意到了，是甚麼破掉的聲音……李伯忽然仰頭一吐，一大團黃色的粉霧頃刻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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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完全昏死？他剛才是咬破了一顆藏匿粉末的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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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黃色的粉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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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閉氣！」我著急地大喊出聲，提醒顧先生：「是蠱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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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毒粉，這玩意就是單純的下毒了，不太沾術法的範疇。萃取本命蠱蟲的毒素，風乾後研磨成粉。再混入其他毒物，這部分通常是蠱男個別決定的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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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後大跳一步，運起剛才開光筷子時借來的氣，那股氣還有一點剩下。我手中捏起指訣，內心默念清心咒，以手指在自己的人中橫劃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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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封門」，是抵禦實物邪崇入體的簡易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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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霧開始散去，地上的馬陸和蜈蚣開始暴走，胡亂沒有規則地爬行。隱約見到顧先生被嚇得連連後退，而我知道，這只是在迷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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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華已經沒有餘力操控這些野生的蟲了，他只是在為自己爭取逃跑時間，本來倒地的他早就不見蹤影。我連忙問顧先生：「你沒事吧？有沒有吸到剛才的粉末？」他說，來不及閉氣，還是吸到了一口……我內心暗罵糟糕，上前仔細為其檢查。他體表通紅，連眼球內的微絲血管都在膨脹。他強撐著想要找出李國華，但是他體內的蜈蚣蠱在吸入毒粉之後加速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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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不是先被毒死，而是蟲卵加速孵化從內部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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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應該怎麼找出李國華往哪邊逃，他身上或家裡一定有蠱毒粉的解藥，他雖不怕蜈蚣毒粉，可是當中的其他毒素久了會在他體內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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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還在死撐，半身掛在欄杆上，死盯著一片漆黑的下層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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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回房間去。」我語帶冷冽：「我會找出他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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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樣說，可是我一時也沒有頭緒如何快速找出他的位置，辦法是有，可是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都太過繁複了，不一定能撐到他毒發身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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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沒有理我，眼珠快速轉動，仍不死心地看著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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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自尋死路，這裡交給我。」我皺著眉最後一次提醒顧先生，接著便著急跑樓梯下去，唯有靠體力一點點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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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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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剛跑到一半，顧先生大叫的聲音傳來。我還未來得及看向他指的方向，他就已經掄圓了手上的瓷塊，用力地擲入了那隱沒一切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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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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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間見到瓷器因被月亮映照而反射的光，在靠近地板之際迅速垂直彈起，一聲悶哼，那反射的亮光再落地，瓷塊變得更碎了。他……中了？！我詫異地看向顧先生，想起他的IG story除了健身室之外，少數是擲飛鏢。這傢伙不是玩假的，我因為擲飛鏢是定點投擲而輕視他了——他不只是投擲的準度很誇張，連動態視力也是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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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聽到蟲子迅捷地潛行的聲音，我知道是他第二條本命蜈蚣在逃跑。可惜，我雖然不知道李國華本人在哪裡，但對於邪崇一類的東西，我早就為整棟宅子做了像我褲管內的那種甕中捉鱉措施，能進，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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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上的那個障眼，主要用來防這些手腳被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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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蠱蟲這東西，如我所說是蠱婆子用來跟蠱男蠱女共生培養的，蟲的命就是他們的命。只要沒有受到致命傷、只要本命蠱蟲在，就能為蠱男吊著最後一口氣，且他們的毒性也是蠱男所有手法之中最強的，就算是我被咬我也招架不住。但是！本命蠱蟲就是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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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蠱蟲死去，他們也會受到反噬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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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身培育本來就是一種邪術，當然也有其反噬所在。所以大部分的蠱男才會在四十歲前死去，本命蠱蟲就是蠱身培育的根基，一旦破了，他們的命也就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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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的蠱男，通常有多於一條的本命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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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條本命蜈蚣在我的褲管裡被困住，一條在他身上隨時護身，那他的家裡至少還有一條，用來作吊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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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大門的門縫前，見到那條肥白的巨大蜈蚣在用力鑽出去，卻被一絲淡淡的金光隔絕了——我把好幾張符咒塞在了門鎖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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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用點著的香頭刺死，飯桌下還在顫抖的李伯頓時少了些動靜。剛才的瓷塊飛盤中了後背，人還未死，令我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有超過三條的本命蠱蟲，幾十歲人身子還能如此硬朗？後腦的傷不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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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身上摸出了解毒劑，拋給了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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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焦慮地上前查看李伯是否還有氣息，確保了沒事才鬆口氣，喝下解毒劑。也難怪，他估計從來沒有用過飛鏢來打人，不知道自己的力道對人來說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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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顧先生臉色好了一點，在解掉蠱毒粉的部分毒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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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這裡，確保他保持昏迷。」我應道，然後決定這回還是把話說清楚一點：「給我半小時，我要出門把與本次事件相關的所有邪術道具完全肅清，包括他最後的本命蜈蚣，無論是一條還是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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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我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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