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的咧！是誰把我們給炸了 - 第五章 103號房：老高（1）

103號房：老高（高榮號），東辰大悅1樓住戶。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B7Yqd8cm

性別：男性

年齡：58歲

家庭成員：已婚獨居

職業：百貨公司的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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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實在不懂現在的年輕人！

明明大眾交通工具方便的多，為何非得貸款買車或是給自己找罪受？

像現在，應該是要好好地享用美味盒飯的中餐時間，他們幾個卻把精力耗費在抱怨上頭——

「我有點後悔買兩輪！雨天騎不了，寒流騎不動，夏天還動不動就飆出3、40度的高溫，在熱燙燙的柏油路上騎車簡直生不如死，連我女友都不願意坐！買東西也不知擺哪，只能往肩膀掛……重機欸！這樣騎一點都不帥……騎出門就只能兜風耗油用！真羡慕哥你們買四輪。而且最近又變好冷喔！……怪了，不是都春天了嗎……」

「但你那台重機帥啊！哪像我買了新能源汽車，還真給我出『新』毛病，連維修師傅都十分頭疼，而且重點是傷荷包啊。要不是當時我老婆說，買四輪可以載她上班，還能接送小孩——但問題她現在都搭同事的車，因為有停車證能直接開進公司停車場，搭我車就只能停在廠房外的路邊，她得走上好一段路，說都累死她了。而且孩子也不用接送，因為我們早把孩子送到我丈母娘那邊！說到我那丈人跟丈母娘……我真是感激啊！他們要我們夫妻別請保母，叫我們把錢省下、好好存起來……」

「真是好爸媽啊！至於說到買車，我覺得我是最慘的那個……當初想說車一次買到好，不要一直換。大台點，爸爸媽媽老婆小孩都能坐，早上開一台，把全家人都送出門，但大家出門的時間不同啊！到了週末假日，還能駕車出遊，但我老婆她躺在沙發說要追劇；我女兒要去同學家玩；爸媽有自己的活動……只有我兒子願意跟我，但每次問他要去哪，他都說：『去法吉歐裡！』——那是一家室內兒童遊樂場，就是19.9可玩一整天，都在商場裡，那我何必開車去！而且，現在每天為了搶大停車位，還得早起來公司……唉！」

三位都是俺早班的同事，最大頂多35，最小的年紀可以當俺兒子。

而當初他們也都有來詢問俺買車的意見，也許是俺年紀長他們多的多，所以想聽聽看俺的建議。

俺當時真有好好地幫忙分析，但他們沒一個採納，現在好了，他們抱怨就抱怨，幹嘛還往俺這看——

俺正挑著刺魚啊！

這鹽烤鯖魚便當，魚去頭去尾、內臟拿掉給完整一條，很佛心，不過就是有刺，吃得小心。

俺真的只是看他們，因為他們正看向俺——

俺都還沒說什麼，他們三個立刻尷尬地抓頭逕自說了起來。

「高爸肯定在取笑我們。」

「是啊，高叔都不想開口講了呢！」

「我當初應該聽高大伯的話……」

俺真的啥也沒說啊，被他們講的一副俺把他們給臭駡一頓，明明俺正對付那根差點把俺給刺傷的魚刺……

這一想，一根長長的大魚刺還真穿出牙齦、卡在齒縫中——唉呀！

再說，之前講過的話，俺不會再說一遍，畢竟說了也沒意義是唄！

俺只是歎氣，真只有這樣而已，但他們幾個卻一副被轟到臭頭般的趕緊帶著吃完的盒飯紛紛逃出休息室……

「俺是不是該檢討這表情啊！」俺洗洗手，看著鏡面上倒映著自己不苟言笑的臉——

「俺五十有八了，一腳都踏進棺材，應該沒必要改了吧……」而且俺才剛好不容易把那卡在後上方臼齒的大魚刺給拔起來。

其實俺老早就他們分析過，他們不僅把俺的話當耳邊風，還背地說俺愛以老賣老？……

是沒聽到他們這樣說啦，但給俺的感覺就是如此。

而且俺可不是亂說，是把以前的經驗和聽到的，整合之後再說給他們聽，是不希望他們走彎路。

苦口婆心的勸，卻還得到「愛發號司令的老人」的綽號……

他們幾個也沒這樣說啦，但俺感覺從他們表情，俺就像個愛管閒事的小老兒。

或許，這也正是俺向來不受歡迎的主要原因！不過俺認為這些跟雞婆、愛管閒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像是發現到手扶梯運行有異狀——

俺會注意！

因為這很危險，迫切需要立即維修！要是發生手扶梯「吃人」又或者是一個運行當下突然卡住停頓，人摔下來後果可不堪設想！

像是哪裡的燈不亮——

俺立刻揪出！

別說百貨公司的招牌燈缺了一橫或一杠有損門面，而是燈一閃一閃的，看起來挺讓人不舒服的是唄！

像樓層的哪間廁所不通——

俺會立刻解決！

俺記得人家說廁所的風水不僅能聚財也能漏財，要是馬桶不通、充滿污穢，不可能會是個聚財好的空間是唄！

再說，吃壞肚子衝進廁所，發現因為幾間廁所壞了得排隊……那是多憋、多麼痛苦的體驗啊！

像哪裡漏水、地板有水漬……

俺都會留心！

別說老弱婦孺，俺同事小瑞頂多28，他平常有跑步習慣又熱愛打籃球，有一次被商場地板上的一攤水給滑到腳，不僅摔倒還撞到旁邊的盆栽，除了摔出腦震盪，下巴因此縫了十幾針哩……他連現在都無法理解當時怎麼會摔，而且還摔那麼慘！

可能俺就是顧慮這些小事，總讓同事備受威脅唄！

說到底，這不是俺想搶功勞，而是舉手之勞，俺保全嘛，巡邏也是俺的工作專案之一，剛好發現到就順手呈報上去爾爾……

以至於俺更沒有人緣哩。

而且大家都對俺的身分有所猜疑！

有人說猜俺是公司派來臥底好監察他們的；也有人說俺在家被老婆管、沒地位，只好把這股怨氣出在公司的同事身上，害他們常被主管找碴；還有人說俺是小老闆的叔叔，也就是大老闆的兄弟……

「要是真如此，俺大可不必每天早一小時打卡；像現在已經下班還進商場繞一圈，看看哪裡需要幫忙處理的……」

「老伯您還在啊！您該不會是忘了……」俺同事牛奶衝進商場，他邊把制服塞進褲子裡邊往俺這跑。

「沒忘沒忘！你別跑啊……這地板機器人多多才剛消毒過，可會滑啊！」怕俺同事會多想，俺只好逃出商場回家去。「那俺就先回去啦……」

＊

出了地鐵，俺看看時間還早，決定徒步走回家。

「別小看省下這一、兩塊，積累下來，可是一筆很不錯的金額啊！而這也不是小氣摳門的問題，說實在是在替身體爭取健康，走路不僅是最簡單、好上手的運動，還能沿途看看街景的變化……嘿呀！楓香的樹葉都轉綠啦，這代表春天能使萬物欣欣向榮啊！」

俺也發現到一股讓人猛吞口水的香甜味。「這裡還多了一攤賣梅花糕的！」

轉個彎，又有了新發現——

「鍋盔餅也是新來的吧？」

俺都想嘗嘗，但想到晚上得煮玉米粥，於是作罷。「反正有的是機會是唄。」

俺穿梭在這街道巷弄間，如魚得水的卻也覺得很奇妙，畢竟五年前，俺可是天天搭錯線轉錯車，兜來轉去最後不得已只好招了輛計程車回家。

俺這打從娘胎出生後就沒離開過省內半步的土包子……要不是當兵不得在省內當，不然還真沒機會踏出城門外吶！

「萬萬沒想到，俺卻在這把年紀勇敢的來到異地，一待就已經五個年頭哩！」

俺對這有趣的反轉，忍不住搖頭哧笑。

其實這一周開始，俺應該換做晚班的，也就是這時間點俺應該在百貨商場裡巡邏的，但俺卻準備回家休息。這是因為俺同事有事拜託、希望能跟俺調換班，也就是不久前在商場看見俺、一臉驚慌的俺同事牛奶。

那個叫牛奶的小夥子，很早就開始存錢計畫，想在他哥哥滿30歲時一起合開間加盟的手搖飲料店。而他們兄弟倆也如期達成。

但因為店剛開，不想花太多人事成本，他們兄弟倆多辦是能親力親為的就自己來做，早上俺同事牛奶他得顧店，晚上則是由他哥。所以牛奶才會跟俺換班的。

「不簡單啊！真是個上進的小子——」

俺當時一口答應牛奶的請求，也毫不吝嗇地給予稱讚，畢竟這是俺活了大半輩子沒想過的！

開一家店？成為老闆？……所以俺欽佩不已，哪知卻得到一個尷尬的回應。

「哪裡不簡單，我只是單純不想老了還當警衛保全。」

唉呀！中槍了，這不就在說俺嘛！

那小子心直口快，但很快地也發現到這話對俺說似乎不妥。牛奶他拍拍俺的肩膀，尷尬地笑。

「我不是再說你啦高老伯，其實當一輩子保全也不錯，哪像我每天都快被那飲料店給拖垮了，手長出的腱鞘炎都快結成嘉寶果！但又因為是替自己工作，沒得偷懶，真的很無言欸……」

俺這沒人緣的，卻總遇到同事們的拜託和請求。無所謂啦，反正俺現在可是「一人吃飽，全家吃飽」、「一個人決定，全家沒異議」的狀態……

總言之，人生繞了一圈，俺又恢復孤家寡人一個。

但話也不能這樣說，俺老家那兩個乖巧懂事的閨女都希望俺回去讓她們養。

開啥玩笑！俺可是很傳統的人——

一個做父親的，職責就是把兒女拉拔養大！當他們獨立，俺靜靜待在一旁，偶爾給予他們建議，在他們犯錯的時候；有時候給予溫暖鼓勵，在他們受挫的時候……

雖然不見得能顧到全方位，但俺問心無愧。

除了不舍成為閨女們的負擔，更重要的是，俺覺得自己還行！雖然快60，但身體硬朗的很，外表好像還挺年輕的，不然剛才怎麼會有人叫我「軍官小哥」呢！

而且還是兩個小蘿蔔頭。

「立正。」

俺快到家，那原本在家旁邊的綠蔭大道飆車玩耍的兩名小男孩丟下自行車，向俺敬禮。

俺哭笑不得，因為這身制服不是軍服是保安制服，但俺還是立正行禮回他們。

孺子可教也！咱國家還有希望！

俺就在兩個小娃兒敬畏的眼神下往家走。而小蘿蔔頭仍竊竊私語。

「好酷喔！我長大要去讀軍校，就像那軍官小哥一樣——」

「嗯嗯，我也要！」

小、小哥？

哎呀呀！俺這把年紀當他倆爺爺都不成問題。

不過也真被他們給猜中，俺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名軍人，但已經退役十多年了。

其實，退休金待在家鄉絕對是夠用，但俺五年前卻提個小行囊、毅然決然的離家出走，想過不一樣的人生。

畢竟在老家那，總被兩個閨女管，親友也會三不五時叨叨絮絮念個幾句，好像俺的單身成為他們眼中的釘子戶，非得把俺給拔除。

於是，俺只好逃出來了吶！

其實，會來到這大城市也是個美麗的意外——

俺很少有搭長途火車的機會。那天，俺人到車站，剛好有輛列車準備進站，而俺當時都還沒有任何想法，便買票直接上車。

想說買個臥鋪，一路搖晃的順便看看這世界。

但32個小時挺折騰人的！

雖然是有些不便，但多少在這趟旅程遇到一些旅人也是種樂趣。而他們都跟俺一樣準備去外頭世界闖闖，只不過俺老了他們很多很多……

「大叔您好有夢！棒棒噠……」

「真不簡單耶！大叔……」

俺清楚他們尾音那拉長的歎息，驚恐的成分比驚訝多的多，感覺像是說——

這麼老才來闖，還有機會嗎？

不會太晚嗎？

是不是太冒險了！

……

說真的，這俺也想過，但一想到人生就只有一回，不放手一搏，也許之後就沒那機會哩。

而且再怎麼說，這些年輕人說話比起老家那邊的親友來的溫和、不傷人。

「也太老不修了吧！」

「什麼老不修呐？」

住在隔壁棟的大表姊對俺劈頭就罵，讓俺一陣納悶。當俺搞清楚她說的，便趕緊解釋——

「姊，這跟老不修沒關係唄！」

「怎麼沒關係！老了不好好在家待，還想有的沒的，這不就叫老不修了嗎！」

比起大表姊講話的苛刻，我那堂弟就比較文雅了些，畢竟他在大學任教。

「也好，趁走得動的時候出去旅遊，倒也是挺不錯的想法。」

「嗯，不過老弟啊……俺不是去旅遊，想說邊待著邊到處走走，或許直接找份工作就在那邊待著！」

俺堂弟瞪大眼睛，老花眼鏡都掉到下巴，深深看俺一眼後說——

「很有趣，不過老哥你要知道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客死異鄉……」

客、客死異鄉？

誰？

在說俺嗎……

第五章 103號房：老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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