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利家位於很普通的街區裏，公寓附近是一個公園，背面是一條大馬路，偶爾傳來喧囂的喇叭聲與喧囂而過的跑車引擎聲。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x5HCFykr
比依上門拜訪的時候是周六，阿什利剛把教案整理好，聽見門鈴聲，去開了門。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LL471Y40
「我還怕你找不到。」他讓比依進了門，「還在想要不要去地鐵站接你。」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XVQOntQP
「你太小看我了，」比依朝他晃晃自己的手機，上面是地圖導航。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BU2ohbIO
「我還是會運用現代科技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naUepVD3
阿什利看得出他的手機很舊了，外形比現在的最新款小了兩圈不說，屏幕邊緣圍著細細密密的碎裂痕跡，幾道猙獰的劃痕橫亙在上面——屏保是他女兒的照片，但應該是小一點的時候，那時候小姑娘紮著兩個團子頭，臉上肉更多一點。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II28viwk
雖然嘴上說得百無禁忌，可今天比依還是穿著平常裝扮，一副來拜訪的樣子來見阿什利的。白色的T恤和牛仔褲，一頭蜷曲的頭發也被事先用水打濕過而顯得服帖。看起來普通而尋常，甚至有點像還未出校園的大學生。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ENSLHQg4
相反，他嘲笑阿什利：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JeO5KOgL
「老兄，你也太居家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u7a88xwS
阿什利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胡子蓬亂得像雜草，臉也沒洗，T恤上還沾著昨天吃速食意面時沾到的黑椒汁……在幹凈打扮的對方面前，縱使他粗枝大葉，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dkVkrEeO
「那……等我一會。」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5S2iWTS5U
阿什利摸著下臉頰的胡子，從房間裏拿了件襯衫和褲子，在走進浴室之前指了指沙發的位置；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JLzl0fd0
「你可以先坐會。」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wFKBxVPU
然而等他把自己打理幹凈，換了衣服出來後，卻發現比依並沒有坐在沙發上——對方鉆進了阿什利的房間裏。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KjuQixdq
書桌上一片亂糟糟，兩摞文件像小山似地堆在電腦兩旁，速溶咖啡袋幹涸在杯子裏，眼藥水，圓珠筆，寫滿字的紙散落其間。比依正饒有趣味地看著桌上的稿紙，意識到阿什利來了，轉頭問：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2qCG8Ems
「你是教什麽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VRJdJ8nZ
「可以算是語文吧。」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1IZyRYtLl
阿什利將桌上亂七八糟的紙張疊在一起整理好，塞進一旁的文件夾裏。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r1FtbpPy
「不過也不完全是，我自己也說不上，就是為了糊口……你知道光靠寫作賺不了幾個錢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nynJZ0pF
「怎麽會，那個小青年的故事我很喜歡。」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DgvfPjOP
「你別奉承我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wHy3UZqy
阿什利沒想到的是，自己不過隨口一說，竟讓比依認真了起來，他有點嚴肅地看著自己，連語氣也變得沈了一些。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d88svXPe
「我認真的！」他重復了一遍，「我是說真的，老兄，你不應該看輕自己……」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J800H77P
阿什利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本半年就進打折區的平庸之作有哪裏讓對方「喜歡「了，只是比依突然的認真令他有點手足無措。由於不知如何應對，便很快把話題轉到別的地方：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5Fu8x4HHr
「你女兒呢，今天不用陪她？」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mAL9Wqr8
「今天她學校有活動，我要在她回家之前趕回去。」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cYmmIbP8
說著，比依就從書桌前轉移到阿什利的書架前，看著裏面的書，一副比剛剛更有興趣的樣子。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Hw4aWJ4v
阿什利就這麽看著他將書拿出來，這本看一下那本看一下，甚至比較枯燥的論文也一樣，比依照樣認真看了幾頁，然後就像實在不懂一樣，聳聳肩將它放回去。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9GfRULdP
當看到書架第三排的時候，比依就像想起來什麽一樣，迅速跑到客廳裏從自己的包裏拿了什麽出來，又跑了回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VMZK2Nwy
「你有這本書嗎？」他問。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PfH81GnB0
那是一冊平裝本，作家阿什利還算熟悉。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OHecNek4
「這人啊，我見過，在書展上。」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IfxcyPlj
「你見過？真好啊——」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2vaoHQTJ
比依神情中不乏羨慕，他摩挲著自己那本平裝書的封面——那是本中篇小說，阿什利記得，內容大概是一對兄妹如何逃出親生父母魔掌的，好像是那年的小說類年亞，還拿了幾個分量挺重的獎。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cAlzrZeo
「你這本也是從舊書攤買的嗎？」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stLej3Eb
「嗯，」比依聳了聳肩膀，「你知道，新書很貴，我舍不得。」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i1dn344A
他手上的書確實已經很舊了，紙質的封面上印著一大塊墨漬。被夾著的書頁也松松散散，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宛如老人家的牙齒。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TTCPb7zz
「我……我辦公室有精裝的簽名版，如果你需要的話……」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mWtBR54l
頓時，阿什利看到比依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滿懷希冀地看著他，仿佛一個求知若渴的大學生。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Oi7vIGNK
「是真的嗎？太好了！你確定，確定要給我哦？」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kgCGDxmV
「當然，反正也是出版社送的……我對題材不是很有興趣。」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FS7rBdlO
比起看同行的作品，阿什利更偏愛有些年代的作品，比如雷蒙德.卡佛一類的，因為一他不會因為對方「太過優秀」而產生焦慮不安，二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在他看來更有價值。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oKYNRNgT
比依的高興出乎他的意料，雖然對方上次和阿什利說在舊書攤看過自己作品時他已經看出對方對書的興趣了，可沒想到的是居然那麽強烈。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q18lbO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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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突然就想叫我來你家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KPet4QtU
公園裏，二人坐在長椅上，熱狗上的番茄醬與黃芥末相交，滋滋冒著熱油。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8bUEuEUX
剛聊了一堆關於作家和書的問題，阿什利借機和比依抱怨了一堆類似實體行業不好做，臨時講師想轉正很難一類的。這些他在平日並不好和同行或者同事說，因為阿什利知道大家都面對著一樣的煩惱。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6yifOHeh
而等他說完，二人都感覺有點餓，於是阿什利提議到公園的餐車買東西吃，比依爽快地答應了——順便付了兩份的錢，照比依的話來說，「不想讓你再破費」。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M5kRJb5f
「就……突然想到的吧，「阿什利搔了搔自己臉頰，「既然都這麽了解你的生活了，感覺有點不公平。」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5zUsMncI
如果真要他說「為什麽要邀請對方到自己家來」的話，阿什利真說不出什麽理由，也許是因為小時候他就喜歡叫同學來家裏玩，到工作後編輯會來，同行會來，炮友也會來。「自己家」這個詞對阿什利來說比起私人場合，更像一種社交場所。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KFVMWK5s
「好像在約會。」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sMXF5Yso
比依哧哧地笑起來，而阿什利沒回答，只撇了撇嘴，接受了他的調侃。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HkRLPyh0
吃完了熱狗，阿什利轉而將吸管捅進碳酸咖啡的塑料蓋裏。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6iyBj60p
噗哧一聲，自杯子底部冒出細小的泡沫，金黃色的檸檬糖漿被吸管攪勻。吸一口上來，苦澀與酸甜一起在舌頭上跳起舞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AmnQcyp6
阿什利邊吸著咖啡，看著不遠處才被他們光顧過的餐車。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GGw16afo
「你不打算找份正常的工作嗎？」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LzYdTpZE
比依將吃了一半的熱狗放回紙盒子裏，將蓋子蓋回去。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0JESuK0t
「我認為我現在做的挺正常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4Tr2gWlk
阿什利明顯並不滿意於他這近乎於插科打諢式似的回答。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X4BtbHXl
「我是指……和那個餐車店員一樣的工作。」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iQGP5CpW
餐車店員是個棕色頭發的姑娘，紮著高馬尾，穿著紅藍相間的圍裙，戴著同樣配色的鴨舌帽，正微笑著將一個甜筒遞給一家三口中的小孩。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M1Yqrnpj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eXu6kuCN
比依那杯飲料一直被放在他身邊沒動，因為樹蔭縫隙的陽光而周身滴滿了水。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4Ae92oy2
「……也是。」阿什利想到對方住的那片街區的狀況，意識到自己剛剛問的問題多少有點不食肉糜。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7SNmbKl1P
「雖然我已經不想管戀愛結婚這種事情了，但有時候家裏有個人總比沒有好。」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kEMm7gD0
「嗯，同意，我現在想的就是到時候隨便找個人過日子就算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eu4sjaHj
阿什利並非沒有談過戀愛，當然每次都是和女Omega。只是戀愛給他的感覺更多是累而不是歡愉。當然熱戀的時候雙方都是快樂的，可當充滿多巴胺的那三四個月過去後，迎接他們的只是老套的猜疑，恐懼與疲憊。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716sDoTXd
他當然這麽說了，順便還給比依描繪了一下他們吵架後前女友的不可理喻，比如摔碎了好幾個碗盤一類的，阿什利刻意地將事情描述得戲劇性了一些，以為這樣能讓對方也感同身受，或者作為對話的調劑，一起笑一笑就完事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H0vlik2P
可他沒想到的是，比依很快就不耐煩地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想聽這個。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AM2nPZCX
「給我講講你們好的時候，吵架太沒意思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w0RUa2i5
這……阿什利一時舌頭打結。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gRnNgs1n
他已經空窗一年了，前女友長什麽樣子，阿什利早忘得差不多了，和她一起生活的時候是什麽樣，更記憶模糊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3PaqwKLt
「她……很喜歡那些彩繪的盤子，一直很想買一套已經絕版的，後來我托別人好不容易才買到，她收到的時候開心得直接抱著我就親了好幾下。」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3VXzynDI
比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XPuuEvJRj
「還有我們紀念日的時候，我會給她做吃的，雖然味道不怎麽樣，她也知道，但還是會誇好吃，然後我們整個下午都在做愛。」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bDVnS44V
而相應地，比依也給他講自己的情感經歷，阿什利認為他說的那些和自己的甜蜜經歷大差不差。比依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最後還補充了一句：「感覺好的東西都是相似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So7pH4Dd
相對地，壞的卻各有各的狼狽。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7xNXaP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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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脾氣不好，看什麽都不順眼，但他對我很溫柔，漸漸地我就依賴他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amFDzJRw
「我幾乎以為要結束這種狗屎日子了，你知道吧，就是那種，媽的終於到頭了的感覺，但當然，結果你也看到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9jiZx38lV
到了下午四點半，比依說實在熬不住了，便在地鐵口和阿什利分開，自己走入了黑漆漆的地下。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e43790jF
從治安正常的地方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會感到失落難受嗎？阿什利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這種感覺，他當然無法想象每天睜眼就聽到槍響的日子，因為他一直生活得普通正常——當然這想法更加「何不食肉糜」，他自然沒和比依說。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50aA3AUV
只是，剛和對方分開沒幾秒，阿什利就有點開始想念白襯衫牛仔褲，幹幹凈凈的比依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LIlh0M6U
你正正經經的時候挺好的，他當然坦率地對他這麽說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rrthWR0S
而比依很快吐吐舌頭，就像平時一樣，語氣裏帶點挑釁地對他說：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e2hIyR9e
「你不高高在上的時候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