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色的銀蓮花花田隨著風輕輕搖曳著,遠處經過花田的女子在瞥見這一片暖黃時,腳步不知為何頓了頓,隨即似乎是身邊的人喚了她,女子很快地跟上了同伴。
或許是難得見到這麼大一片幾近橙色的銀蓮花吧?晴人一邊澆花一邊心想著,不再關注人群的動向的完成著手邊的工作。澆水、施肥、除草、檢查有沒有特殊的病蟲害,他發現自己是很耐得住一成不變的例行事項的人,或者說,他覺得自己很耐得住寂寞:這兩年來他幾乎是獨自一人照顧著這片花田,跟人的對話只停留在採買用具必須的交流,來的遊客也鮮少有與他搭話的。
他原本是這樣的人嗎?失憶的第三年了,他偶爾還是會這麼問自己。
不管怎麼說,照顧這片花田還是頗能令他因為失去記憶,而在一開始被不確定感和不安充斥著的心,感到些許的平靜。
他一直很感謝這份唯一的安慰
— 但他的安心到底是來自於照顧植物帶來的規律感與生活的實感;還是來自於被未失去記憶的自己,如寶物般緊握著的種子如願的盛放,他始終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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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他夢見了一片黃色的銀蓮花花海,但卻不是他白天照顧著那一片;而是座落在峽谷,接鄰著海的一個令他莫名感到熟悉的地點。
同樣橙黃的花海在夢中散發著不真實的暖色光芒,花瓣因著風往海的方向飄散開來,仿佛艷黃的煙火在鈷藍色的夜空中肆意的綻放。他望著眼前美麗的畫面,下意識的覺得身邊應該有誰跟他在一起看著這一切才對。
他尋找著,那人在哪?
不對,那人是誰呢?夢裡的他似乎突然意識到了自身記憶的缺失。一瞬間,他腳下的土地碎裂開來,暖黃與鈷藍混合而成的濁色吞沒了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他還在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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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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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人有些失神的望著眼前的茂盛枝葉,前一晚過於具體的夢困擾著他,明明做著需要專心進行的檢查工作,他腦中卻縈繞著夢中最後的疑問:
「是誰?」
表面上他如往常一般的照料著安靜隨風搖晃的花朵,但他心中知道,一如既往的只有他眼前的花。
他隱約察覺到,他似乎是在等待著誰與他一起欣賞這片花海。
但記憶空白的區塊像是一道曾被劃開、而後已經緊密癒合了的疤痕,緊緊的嵌在他現在擁有的生活中。如果強硬的扒開,只會連此刻平靜的時光都變得血肉模糊吧?他想著,難得的在工作中停下了動作。
遠處,昨日也曾經過花田的女子巧合般的在與昨日相似的地方,再次停頓下腳步。他看著她的動作,不禁有種全世界只有他們兩人脫離了世界日常運行軌跡的錯覺。她並沒有發現他正望著她,只是凝望著暖黃花海中的某一點,專注的視線好似那裡有什麼她正在找尋的東西。
半晌,他們兩人才近乎同時的移開了眼神,她跟上了同伴的腳步、他接續上了正進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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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一直在等待著看到那樣的景色。」適才望著花田的女子彷彿為了組織起自己的感受,用不確定的語氣對身邊同行的旅伴說道。「那看到了不很棒嗎?」同伴似乎有些不解她為何看起來如此困擾,疑惑地問。「嗯......是吧。」她也不懂自己為何在離開那片花田後產生了如此巨大的失落感,只能簡單的應到。
自從兩年前失去人生大部分的記憶後,她很努力的重建著她的生活;但那時不時出現的、無法辨別的沈重情感,總讓她所有的努力帶著疼痛,就這樣成為了她無法根治的宿疾。
她只能把此刻突然出現的感受歸咎於此,坐在列車上緩緩駛離那片令她情緒莫名翻騰的黃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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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去過那裡,劇烈的情緒比空洞感更讓她不適,她於是就避開了那兒。
而他再沒有離開過那兒,平靜生活可能被打碎的恐懼令他卻步,他不再探尋那個反覆出現的夢境可能有的深層含義,只是日復一日的成為了那個他自認自己是的、耐得住寂寞的人。
但他始終記得他還在等待著誰。
那個誰會與他一起欣賞這片他曾珍惜的握於手中的、在他遺失記憶中閃閃發亮著的,黃色銀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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