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葉子上_原創短篇故事集 - 乏味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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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味

雨夜

Jun 18, 2020

163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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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小湯匙攪拌著紅茶裡的方糖，但已經飽和的液體，無法再融化更多糖份了。感覺味道一定很噁心，不過他也沒有要喝下去的意願。

他只是想讓這杯紅茶不要跟眼前的人一樣無趣而已。

像是驗證他的想法似地，他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惹來嚴育航的白眼：「很醜。」

吳亦翔覺得很不服氣，他打呵欠還不是因為跟對方相處太無聊？說是約會，一找到位子坐下那人就拿起書本開始看，完全沒有半分要搭理他的意思。這樣沒有任何對話沒有任何互動怎能算是約會？

要不我們分手吧？吳亦翔還沒說出口，嚴育航倒是先提了。

哇，這倒是大大超出他預期之外的驚喜。

吳亦翔半張的嘴還沒闔上，眼淚就落了下來。

「等、等一下，你哭什麼啊？這不是你一直很期望的嗎？你不是老說，跟我在一起很乏味嗎？」嚴育航難得的慌亂讓他實在有點想笑，眼淚卻克制不住趴搭趴搭地沿著臉滴落。

說起來，他們在一起多久了啊？

十年，十年了。從他們高中到現在他出社會、嚴育航上研究所。十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了，那是他最青春最寶貴的年歲啊。他把最好的時光都留給了這個人，怎麼能說分就分？

嘛，雖然他本來也想提的，但自己說跟對方說是兩回事啊！

吳亦翔也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那麼大。這胸悶的感覺是什麼？他說不上來，只是胡亂地收拾起東西，推開嚴育航便衝出咖啡廳。

啊，好像忘了付錢。

但這點小事，讓提分手的人來負擔也不為過吧？

他也不確定自己要走去哪，只知道想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最好遠到嚴育航這王八蛋一輩子找不到他.........當然前提是那傢伙會來找他。

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王亦翔自己也想不透。

他們結識於一次涼爽的秋日午後。

那時高一開學不久，他選擇加入了校刊社，也是在多校聯合的迎新時，遇見了嚴育航。

有點自然捲的黑髮，圓圓的金屬框架眼鏡，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肌膚襯得那雙靈動的眼更加烏黑，細細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看起來就是一副書生樣，但是是長得非常精緻的書生，而且有著和小巧臉蛋不符的高挑身材。這人一定是個臭書呆。他是這麼想的。

而他也沒猜錯，來自友校的嚴育航除了機智問答以外的項目都弱到不行。一開始被外表吸引想與他同隊的新生也紛紛離去找別人搭檔，回過神來只剩吳亦翔一個人站在他身旁。

他也不否認，自己確實是被對方的外表所吸引，而他正好擅長團康遊戲，也不介意帶著一個拖油瓶。

「你好，我是新文高中的吳亦翔。你是齊修的嚴育航對吧？我剛剛有聽到你的自我介紹。」他主動拋出友誼的橄欖枝。

「…….」嚴育航有些警戒地看向他：「......你可以不用管我沒關係，這樣我就可以去旁邊休息讀書了。」

果然是個書呆子。

或許是嚴育航始終與人保持一定距離，甚至展現出很強的防衛心態，反而讓他感到有趣。於是那天他持續地糾纏著對方，任何活動都要拉著對方一起，並在最後從嚴育航的學長那得到了對方的電話。那個秋天他幾乎天天打電話騷擾嚴育航要他一起出來玩，嚴育航從一開始聽見他聲音就掛斷，到後來會稍微回應個幾句，再之後兩人開始可以聊上大半天，最後終於在冬天約出來見了面。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啊？」第二次見面距離上次僅有兩個多月，嚴育航卻從本來高他半顆頭長到整整高出一顆頭。明明是個沒在跳繩也沒在打球的傢伙，可惡，好羨慕。

「好像是，沒特別注意。」語氣感覺沒那麼緊繃了，甚至有些懶散：「所以我們要去哪裡玩？」

吳亦翔有種破解任務打倒魔王的成就感。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主動牽起手的會是嚴育航。

那是春天的事了。他們不再只是偶而約出來玩，也會在平日放學後相約一起去圖書館或咖啡廳讀書，吃完晚餐後嚴育航會走路送他回家，再騎著腳踏車回去。

那天他們一如往常地先前往他家，他看著對方比自己多了半截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路燈閃爍著，抬起頭就能看見嚴育航臉上有著睫毛落下的陰影，讓他在心中再度讚歎這人生得真好看。

「喜歡嗎？」

「蛤？」

「喜歡嗎？我的臉。」嚴育航看著他低頭輕笑，彎彎的眼角是掩不住地喜悅。

「喜歡啊。」這時要是顯現出弱勢感覺就輸了，於是吳亦翔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

「那我們在一起吧。」嚴育航牽起他的手。

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成為了伴侶。要說喜歡嗎？他是真的蠻喜歡那張臉的。要說不喜歡嗎？他也沒有感到排斥，就順其自然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這一牽，就走了十年。

他還記得，當他錄取第一份工作時，嚴育航笑著摸他的頭說你做到了呢。他也記得，嚴育航研究所錄取那一刻，自己抱著他又哭又叫又跳的，彷彿錄取的是他自己似的。

也不知何時開始，所有的一切都變質了。

他們已經同居了五六年，每天輪流料理晚餐、準備便當，週末會找個咖啡廳坐著，嚴育航會開始讀他的書或論文或研究資料，他則是處理沒解決完的工作，然後滑滑手機，最後開始往紅茶加方糖直到他們準備起身離開去吃晚餐。

日復一日地安穩、平淡，卻無趣。

等他開始厭倦這樣的日子時，是否代表一切都來不及了呢。

站在大馬路哭泣的男人自然會引來不少注目，但吳亦翔此時管不了那麼多了。

嚴育航肯定早就發現了吧？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囚禁在這樣的生活中，彷彿瀕臨崩壞，才主動提出了分手。

「對不起，」他一次次地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對不起........」

「沒關係。」一雙瘦弱但堅定的手從身後抱住了他：「沒關係的，我都懂。」

「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沒關係的。」嚴育航溫柔地將他轉過身並蹲下，由下往上凝視他的眼睛，用他最喜歡的那雙眼眸。

「我也要向你對不起，我的性格和目前的學業，只能給予你如此乏味的生活......」

「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他啜泣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因為我們不合適，所以........」嚴育航頓了頓：「我們分手吧。這樣對彼此都好。」

然後我們再重頭來過，重新認識彼此，相處磨合。

這次，換我主動追求你的回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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