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整,病房天花板的光線模組按照預設程序緩緩啟動,白晝模式的亮度像刀鋒般劃破夜色的沉靜,那束冷白的光線穿透空氣中的懸浮粒子,在病房內形成一道清晰的光路,直直刺入空氣的纖維深處。
光線斜斜落下,覆在她蒼白的額角與緊繃的下頷線上,將她臉上的每一道細微紋理都照得分明。她沒有睜眼,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我知道她醒著。她從不真正熟睡,即使在最安全的環境裡,她的潛意識依然保持著戰士的本能。
她的呼吸穩定得近乎刻意,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像在計算時間,像是在等待一場無聲的命令降臨,那種近乎機械的規律感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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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窗邊,手肘倚著窗框,指節輕抵著額頭。窗外那片厚重的防彈玻璃上凝結了一層薄霧,晨光還未完全破開雲層,天際泛著微弱的青白,像是某種被剝去體溫的病人,虛弱地躺在遠處的地平線上。
不是在等天亮,而是在等一個我無法阻止的決定從上層落下,那種等待讓時間變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橡皮筋,隨時可能斷裂。
直到五點十四分,耳後神經節點突然震了一下,通訊信號以精準的節奏切入我的神經接收迴路。那頻率不高,卻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心電圖脈衝,將整個身體打回現實,讓人瞬間繃緊了每一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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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指節輕觸節點,低聲啟動單向連線。蘭斯的聲音透過耳膜傳入大腦皮層,一如往常地冷靜無懸念,像外科醫生在術前宣讀患者風險的筆錄,每個字都精準而殘酷。「『鶴翼計劃』已通過上級批准。第一階段資訊已上傳,請確認接收。」我沒有回應他的語氣,只讓視網膜上的光學面板一行行展開,那些冰冷的文字像針一樣刺入我的視網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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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翼計劃:第一階段|代號:回流】
目標:營救失聯科研人員並回收E-R0資料片段
地點:K-21北部封鎖區,氣象條件惡劣,敵對勢力未知
時間限制:72小時內抵達並脫離
人員編制:未定,需自行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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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眨了下眼,把螢幕資訊導入個人記憶的加密層,鎖進意識最深處,就像把一顆定時炸彈埋進自己的大腦。
「收到。」我語氣平穩地回道,喉頭卻有些緊,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我會單獨出發。」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我感到背後有一道目光刺來,但我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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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白羿狀況?」蘭斯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我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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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看向床上的她。她仍側躺著,臉朝向窗外,彷彿對這一切漠不關心。氧氣導管蜿蜒貼著頸側,像是某種不肯離去的標記,提醒著她仍未完全康復的事實。她的肩膀微微顫動,並非因為寒冷,而是壓抑過久的肌肉記憶在自我調整,那種細微的顫抖只有我能察覺。她沒有睜眼,但我知道,她聽到了每一句話。
「狀況穩定。」我語氣刻意拉得模糊,像是在說給兩個人聽,「不適合出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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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中斷後,我手指鬆開,一聲幾乎聽不見的關節彈響自指縫傳出,像是某種緊繃神經忽然鬆動的副作用。
我走回她床邊,蹲下身,靜靜地看著她那道被晨光勾勒出的側影。她的睫毛在光線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呼吸依然保持著那種刻意的平穩,但我知道她已經完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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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羿。」我低聲喚她,聲音輕到幾乎溶進空氣,像是怕驚醒什麼沉睡的野獸。她沒有睜眼,但嘴角微微動了一下,聲線冰冷而平直,像是從喉嚨底部直接拋出的子彈,精準地命中我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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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鶴翼計劃的全部內容?」
我沒有閃避這個問題,也不需要多餘的解釋。她知道我會怎麼回答,就像我知道她會怎麼反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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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妳該承擔的任務。」這句話像一把雙刃劍,同時刺向我們兩個人。
她睫毛一動,隨即坐起。那個動作雖然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志,彷彿連重力都在那一刻為她讓步。她的視線直直穿透過我,像是兩道無聲的高壓探照,將我的話句句剖開,露出裡面最真實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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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推卸過任何一次任務。」她聲音微啞,卻每一字都像是咬進骨縫裡,帶著不容反駁的力量,「為什麼這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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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回答,只站起身,轉身離開病房。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回答,而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解讀這種沉默。控制區的門滑開時,金屬的摩擦聲格外清晰,像是某種無情的提醒。我走進裝備操作台前,輸入個人識別序號,光幕一格一格亮起,像是甦醒的野獸睜開眼睛。
軍用裝備櫃緩緩解鎖,任務代號「回流」在投影介面上閃爍,顯眼得像一道尚未止血的傷口,提醒著這將是一場多麼危險的行動。我深吸一口氣,緊盯螢幕,不發一語,但我知道她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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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腳步聲響起,那聲音很輕,但在我耳中卻如同雷鳴。她果然還是追了上來,她從不是那種能安靜等命令的人,也永遠不會是。
「你根本不相信我已經恢復。」她站在門邊,語氣帶著幾分冷笑,那笑聲裡藏著太多我說不出口的東西,「或者說,你根本不相信我不會再崩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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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回身,看著她額前還未完全乾的髮絲。她剛從病床走來,臉色蒼白得像紙,但雙眼卻亮得像鋒刃,裡面燃燒著我熟悉的倔強。
「不是不相信妳。」我語調壓低,冷靜地說,每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是我知道妳現在的狀態,連自己都無法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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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頓,眼底浮起細微的顫動。那不是情緒,是肌肉記憶——她的身體仍處於警戒狀態,神經仍在抵抗那些看不見的威脅。
「我已經撐過來了。」她說,聲音裡帶著不服輸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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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撐著活下來,不是痊癒。」我低聲說道,語氣如同冰鋒,因為任何溫情都會在這一刻成為殘忍,「妳的反應速度下降了16%,腦神經仍有異常閃訊。斬殺敵人後的三秒內喪失判別能力。那不是完全恢復,是代償。」這些數據像子彈一樣射出去,每一發都命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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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緊下唇,聲音被壓得低沉又顫抖,像是暴風雨前的低壓。
「所以你寧可讓我坐在這裡,看著你自己去送死?」這句話劃破空氣,像一道撕裂的警報,在我們之間炸開。她的眼睛此刻亮得可怕,裡面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K-21不是普通的封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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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打斷她的話。這個動作很輕,但足以讓她停下。「我比妳清楚。」這五個字重若千鈞,因為它們背後是無數次我從未告訴她的任務細節,是那些只存在於最高機密檔案中的恐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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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那一刻,她的眼神忽然鬆動了。像是某處心防終於被凍裂,裂痕蔓延至整張臉,露出下面我從未見過的脆弱。
「這次,我會回來。」我聲音變得極輕,極緩,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對自己發誓,「我必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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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立刻回應,只靜靜地看著我,像是在等我轉身,也像是在試圖從我臉上看出這句話背後的裂縫。我們之間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牆,既將我們隔開,又將我們困在一起。我終究還是轉過身,手落在門把上,金屬的冰冷觸感讓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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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口了,聲音很低,但準確地刺入我每一條神經,像是用最鋒利的刀刻下的烙印。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原諒任何人。」這句話的重量讓我的手停在門把上,一瞬間無法移動。門在背後合上時,那道聲音仍像餘震一樣,在我耳後迴盪不止。
而我知道,她說的「任何人」裡,也包括她自己。
這個認知比任何傷口都更痛,因為它意味著她將背負著我的選擇活下去,無論結果如何。
——
作者的話:
提示一下,下一節開始會是白羿視角~
好好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