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婭把菲莉婭帶到教師宿舍中的一個房間,那裡色彩明亮柔和,不似其他房間只有白色的油漆塗抹在牆上。房間內有幾張椅子,梅莉婭坐在靠近窗邊的皮椅後,就讓菲莉婭隨便選一張坐下。
菲莉婭略顯緊張地坐下,因為梅莉婭比兇神惡煞的巴風特更加高大,活似個巨人。梅莉婭見自己的身高嚇倒菲莉婭,就趕緊說些話舒緩氣氛:「不好意思……我們北境人對你們這些居於南方與東方的相比太高大了……我們平均身高都有兩米高,你會感到懼怕都是理所當然的。」
然後又翻閱菲莉婭近期的檔案:「所以……你來是因為假期時發生的事,一見到人型的同學們就會有極端的應激反應,並嘔吐了。而且從身形看來,似乎還患有相當程度的營養不良。能否跟我談談這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梅莉婭說罷,又掛出和善的笑容:「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把在這裡交談的內容傳出去。但仍會留下記錄,這是為了萬一學生遇上的心理問題無法單靠駐校輔導員及社工解決,方便轉介到附近醫院的醫生進行進一步的輔導、治療罷了。」
見菲莉婭有點不知所措,梅莉婭從櫃子裡拿出幾盒東西出來:「或者在你願意說出這一切之前,先認識彼此會更好。」
梅莉婭把盒中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幅立體地圖,地圖右上角有個指南針標示了方位,地圖的南方全是海洋,直到上半部才是大陸及周邊零散的大地。
她指著北邊白雪雪的地方,開始介紹自己:「北部的雪原是我家鄉,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躲過炎魔蘇爾特爾的烈焰後,就遷居至此,並與銀白龍、狼人們爭鬥、生存至今。因為南方與東邊國家的科技,發現了當地有著豐富能源。就以食物為條件來獲取開採權。我們北方人亦以禁止向他國傳揚我們所傳頌的歷史及文化,以及違反他們宗教教義的知識為條件來到這裡學習科技、移居。你呢?能否說說你來自哪裡?」
菲莉婭一臉困惑地望著梅莉婭,她認為對方應該知道自己的事。但既然對方講述自己的事,自己最好還是說說以示禮貌吧。
於是她指了指大陸中央的山——亞爾迪亞山脈西邊的湖泊:「雖然沒有太多記憶,但我是在那裡被發現的。我對自己父母姓甚名誰都毫無印象,只知道因為我有著人類血統,所以被率先發現的矮人們送到這國家的亞爾迪亞城邦居住。」
這些梅莉婭都從塞巴爾那裡聽過,她似乎就是十一年前亞爾迪亞山火事件的根源。有可能是當年遭遇了甚麼事而刺激到菲莉婭身上的陽炎魔法失控,進而燒毀了當地。
不過之後菲莉婭就靜下來不再說話,讓梅莉婭感到困擾——是自己的高大身材嚇倒她嗎?還是她本身就是個不愛說話的文靜女生?
想起剛才古魯夏匆忙趕來,說她的狀況很不妙,讓梅莉婭無法放心放她回去。於是她又問:「這個……剛才……有個學生跑來跟我說,說你好似想要把左眼拔出來。能否跟老師我說說這是為甚麼?」
菲莉婭聽到下意識地掩住左眼:「這眼很怪異對吧?明明我只是個魔人與人類混血,卻擁有著這怎麼看都不屬於兩者的眼睛,同時亦有著會傷倒他人的陽炎魔法……我想……那力量會不會就寄宿於這眼中……」
梅莉婭聽了,頓時皺眉頭,她伸手把菲莉婭的手挪開,露出她那金色豎瞳。果然比起人型種族的圓瞳,更似龍族的豎瞳。只是她印象中校內的老師當中只有校長及一名赤炎龍老師擁有著金色眼瞳,同時教授生物科的蒼海龍老師廣海亦提過他曾經在菲莉婭身上感受到某種微妙的壓迫感。
也許那菲莉婭身上寄宿著能夠使用陽炎的惡龍吧?現在世上已知能夠使用陽炎的就只有校長及已經被齊格飛殺死的蘇爾特爾。該不會……那條連文明都能焚燒殆燼的惡龍不但死不了,更化作碎片寄宿於菲莉婭身上吧?因為從未聽過有初生的陽炎龍會寄宿於他人身上,所以這樣想會保守一點。
一想到眼前少女或許被能夠焚毀世界的惡龍所寄宿,梅莉婭把她擁入懷內,讓菲莉婭感到不知所措。
「就算已經有你的檔案,從你親口聽來還是……抱歉……但是……拔出眼睛這未必可以驅除這力量。」梅莉婭略為哽咽地說,這讓菲莉婭受寵若驚,除了弗萊迪跟一些連名字都忘記了的朋友外,從小到現在都沒有怎麼被人這樣共情過。
很快,梅莉婭收乾眼淚、鼻涕,開始以專業角度提供協助及建議:「或許這份力量有更好的處置方式,例如向校長請教一下如何掌控這份力量。這樣,你就可以用這份力量來保護自己所重視的人吧?」
「就算這份力量會毀掉他人嗎?」菲莉婭的問題讓梅莉婭愣住了,她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畢竟自己既沒有親身經歷這份力量,又沒有見識過這力量的破壞力。
「抱歉老師說得太輕率了……你能說說為甚麼你有這個想法,以及你使用這份力量做過甚麼嗎?」聽見梅莉婭的問題,菲莉婭略顯不安地四處張望,似乎在查看這個房間的隔音能力好不好。
「放心吧,這裡安裝了隔音牆,而且牆中有著能夠消除聲音的裝置,使這裡的聲音無法達到外面去。我都會好好保守秘密,秘密只會留在這個房間,這是我跟你與所有來這裡接受輔導的學生的承諾。」
聽見梅莉婭誠懇地許諾,菲莉婭又問:「即使……我殺了人嗎?」
這大概就是困擾著她的事吧?但是那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嗎?
「你……能再說多一點嗎?」梅莉婭又問,她想要理解有甚麼在困擾著眼前少女,她希望能夠幫助這個女生,即使她可能被世上最兇惡的惡龍所寄宿,因為那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這學校有個非常重要的宗旨,那就是「學生是學校最重要的資產,理應保障身心健康;他們有困難,理當施以援手;他們犯錯,理當加以引導;老師是他們的盾牌,是他們值得信賴的好友。」
只要她一天是這裡的學生,就必須幫助她。
因此梅莉婭把椅子挪近到菲莉婭,身體往前傾的,讓她知道自己會靜心聆聽她的故事。
明白對方心意的菲莉婭終於開始傾訴這個假期發生的事,包括在人馬部落工作時差點遇害,運用陽炎注入槍械並擊殺了來犯者,還有剛才差點傷害賽蓮妮的事。
「儘管她侮辱了我父母,我只是想讓她停下,不要再羞辱已經死去的人了。但是那火焰不知何時出現,更差點燒倒她了。」菲莉婭一邊說,一邊顫抖,眼淚在她雙眼打滾。
「儘管我知道它保護了我與我的朋友,但是……它有時就是不受控,會傷害到其他人……」菲莉婭渾身不住顫抖。儘管黛西亞說過會幫她練習,她仍怕會誤傷黛西亞,那不是隨便一個水魔法就能熄滅的火焰,是連水都能瞬間蒸發的火焰,但偏偏不會燒倒自己。
是因為米利安說過、來自那化作蒼月的星龍的祝福嗎?
一想到這點,菲莉婭又問:「老師你有聽過星龍嗎?」
「嗯。」梅莉婭點頭:「這是老師的祖先們一直傳頌的傳說:魔素不只是能量粒子,它們同性相近,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形成一個巨大的存在。這是星龍的由來。之所以這樣稱呼,是因為祂們通常只存在於遙遠星空之中,而且擁有著遠超常人所能理解的力量。他們都認為這個星球……乃至月亮都是這種存在。」
然後她又湊到菲莉婭耳邊輕聲說:「但這只能當作你我之間的秘密,因為作為主流宗教的天神教可不認同這事。」
「知道了。」菲莉婭點頭許諾。然後又說:「果然認識我父母的都不是甚麼普通人呢……因為他都知道星龍的存在,明明是個極地種人類,但是他卻沒有你們這麼高大。還要雙眼……就似由魔晶石雕琢出來一樣,很美麗但又不是人類等生物所能擁有的顏色,好似能從他眼裡看見這世界所有色彩一樣。」
梅莉婭聽到,臉色驟變。她知道菲莉婭口中所說的是誰,那是彩晶龍王的化身。傳說人們直視他雙眼的話,理智會隨著直視的時間流失,最終成為一個瘋子。但是眼前女生卻仍能似個正常人一樣活著,是因為寄宿在她身上的惡龍的緣故嗎?那惡龍到底有甚麼目的?為甚麼要躲在一個女生身上?
菲莉婭看見梅莉婭臉色變得凝重,就忍不住叫喚:「老師?」
她猛地抬頭,看見時間差不多到了下課的時間。就苦笑起來:「哎呀……時間差不多呢……菲莉婭你父母貌似不是普通人,連彩晶龍王這種神話一樣的存在都認識。我會嘗試從祂那裡了解一下關於你身上陽炎的力量,這樣你就可以毋須傷害自己、更好地與這份力量共存吧?那麼不阻你去參加學會活動了,下次見。」
然後就把菲莉婭送出門,目送菲莉婭離開後,梅莉婭關門並背靠著門,然後滑落到地上。
難怪當初會特意推薦她入學,並且全額資助她所有必要費用吧?儘管這亦可能只是祂想要藉著她作為跨種族混血兒的身份推廣種族共融,但是一知道祂與她父母的關係後,事情可能遠比想像中複雜。
是單純的替友人照顧遺孤?還是在監視著她身上那未知的威脅?但若是前者,為甚麼當初矮人在發現她之後,卻把她送到亞爾多斯境內,而非留在身邊照顧?不,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不把她留在身邊都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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