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對黑幫千金的話,冰刀奈維歐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能說的範圍,最終,他開口:「這就不是你該問的了。」
尚皮耶皺眉,語氣一沉:「為什麼你們對那顆紅寶石那麼執著?」
奈維歐緩緩轉頭,看向法國鑑定師那雙翡翠般的雙瞳,似乎在思考該不該回答。但終究,他只是低聲道:「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說。」
「是嗎?」尚皮耶加重了語氣,風壓開始盤旋於指尖。
「我只能說這個。」奈維歐帶著某種無可奈何的自嘲:「至少,瑞佐手下的人,包括我,都中了某種可以被遙控的毒素。如果我們說出特定的關鍵字,毒素就會發作。」
畢安卡與尚皮耶對視了一眼,神情皆變得凝重。
尚皮耶原本想追問下毒對象,卻腦筋一轉,追問:「達利歐的人呢?他們也中了這種毒嗎?」
「不知道。」奈維歐輕輕搖頭,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不過,那個下毒的人對你很感興趣喔,法國佬。」
他說出最後那句,掌心一個翻轉,一股貧弱的寒氣順著尚皮耶的手掌蔓延開來。尚皮耶察覺不對,本能地縮起手準備施展風壓,卻發現對方並沒有攻擊。
他只是靜靜地閉上雙眼,向後倒去。
「喂!」尚皮耶本能地想要抓住他,卻發現剛才的冰霜讓他手上一片濕滑,指尖劃過對方的衣襟,最終還是沒能握住。
藍髮殺手的身影迅速沒入港口的黑暗水域,海面上只留下緩緩擴散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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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尚皮耶和畢安卡匆匆趕到威尼斯港口,遠遠便看見瑟吉歐先生和桑提諾正在等候,琪拉已經站在船邊,準備發動引擎。他們的衣服都有些破損,還帶著濕漉漉的痕跡。大夥兒從戰鬥中的狂暴情緒平復下來後,疲憊像潮水般襲來,幾乎想直接在這艘船上沉沉睡去。
瑟吉歐抬手推了推眼鏡,目光從尚皮耶和畢安卡身上掃過,神情嚴肅,像是要開口說教,說出口的卻是:「平安回來就好。」
關於威尼斯窄巷的那場戰鬥,他也有亟欲甩脫的記憶:儘管蟲鳴投降,卻照樣在他和桑提諾問話的時候暴斃而亡。
畢安卡的臉色蒼白,身體微微發抖,不禁蜷縮在船上。
雖然尚皮耶的手腳也有點冰涼,但他瞥見身旁少女的模樣,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大小姐,你沒事吧?」瑟吉歐擔憂地說。
畢安卡搖搖手,但旋即想起對方沒那麼容易打發。於是她故意嘟起嘴撒嬌:「剛剛逛街坐船太久了,還暈船,好累啊!」
「逛街坐船最好會那麼累啦。」桑提諾淡淡地說。
接著,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險些跌倒,額頭也滲出冷汗。他咬緊牙關,撐著船沿勉強站穩。
「你看起來比我們還累。」尚皮耶關心地問:「說真的,你還好吧?」
不等桑提諾回答,瑟吉歐先生已經一把抓住他的手,動作乾脆利落地拉開他的袖子。桑提諾下意識地閃躲,但傷痕早已無所遁形。瑟吉歐的目光落在桑提諾的手背上,那裡有明顯的螫傷痕跡,紅腫的疹子已經蔓延整隻手臂。
「不會吧?剛才你都在硬撐?」瑟吉歐問。
「拜託!我以前在墨西哥的時候,什麼蚊蟲蒼蠅沒咬過?」桑提諾說:「這不算什麼。」
「這可不是普通的蚊蟲。」瑟吉歐說。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雖然上面也有幾處細小的紅疹,但並不嚴重——護盾能力者的防禦力通常更強,這點小傷根本不會影響他。
「你需要看醫生。」瑟吉歐的語氣不容置疑:「大小姐也要看醫生,你們都要!我們走吧。」
船隨著水波晃動,琪拉在駕駛台上回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這些人雖然都在逞強,但彼此的疲憊和傷痕,卻是無法掩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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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航行不久後,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一輛寫著「La Clinica di Tatiana(塔嘉娜診所)」的白色水陸兩棲車映入眼簾。
此處儼然許多窮人與流浪漢的救命之地,醫護人員來回穿梭,遞送藥袋、包紮傷口。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不時從診間搖下車窗,對著人群揮手微笑:「請耐心等候,我們今天會盡量看完!」「大家都很棒,謝謝你們的配合!」
她擁有一頭燦金色的長直髮,髮絲在風中輕輕飄動,襯著白潤的膚色,與周圍多數膚色黝黑的醫護人員相比,顯得格外醒目。即使工作繁忙,她的笑容依舊溫暖,沒有半點不耐煩。
不遠處,幾個剛拿到藥袋的病人滿懷感激地交談:
「太好了!得救了!」
「那個札哈洛娃小姐真好,治療我身上那麼重的傷都不收錢!而且一下就治好了!」
「不過聽說她遇到那些耍流氓的有錢人會收天價!哈哈!」
劫富濟貧的醫生嗎?有趣。 真實身分是怪盜的鑑賞家暗忖。
此刻,金髮的女醫師望見瑟吉歐等人狼狽的模樣,立刻迎向前去:「你們受傷了?快進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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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陸兩棲巴士內,塔嘉娜看了看眼前的病患們,將視線轉向瑟吉歐先生和琪拉的那刻,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然而,她依舊戴上手套,動作俐落地為大夥兒檢查傷口。而後她的手掌散發出柔和的鵝黃色光芒,輕輕地落在每一個傷口上;隨後光芒聚成細小花瓣的型態,悄然融入每個人的肌膚,不到幾分鐘,所有人的小傷幾乎都治癒了。
治癒系異能者?厲害!尚皮耶感嘆。
塔嘉娜擦了擦手,轉身從藥櫃裡取出幾瓶藥劑,擺在桌上:「這些是消炎藥、止痛藥,還有一些補充體力的營養品,裡面結合了我的異能,你們這幾天可能會用得上。」
尚皮耶看著她的動作,故意問:「妳連黑幫的人也照顧得這麼周到?」
「病人就是病人,沒有黑幫和平民之分。」塔嘉娜微笑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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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哈洛娃小姐,我知道我們的請求對你而言很困難,但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們,不僅僅是畢安卡的安全會得到保障,連你自己和你寄居的教會,也都能得到我們的全面保護。」在流動診所中,年邁的幹部端坐在診療室的座椅上,誠懇的說。
女醫師站在簡易的診桌後,聲線輕柔,藍眸卻透露著堅定:「瑟吉歐先生,我很感激你的提議。但你應該知道,我的使命是治療病患,而不是牽扯進這些地下的事情。」
瑟吉歐稍稍向前一步,語氣低沉而誠懇:「札哈洛娃小姐,我明白,畢安卡的父親身分…比較特殊,但她自己從未參與過黑幫活動,只是一個普通人,卻被家族的紛爭推到了風口浪尖。」他停頓片刻,像是在給對方時間消化這些話,然後語氣更加低沉:「更糟的是,現在家族內甚至連她的兄弟都可能對她下手。我們無法確定可以完全信任誰,所以才需要像你這樣的善良的外人,能幫她一把。」
瑟吉歐輕輕嘆了一口氣,拍拍尚皮耶的肩膀:「就像這男孩子——他與黑幫完全沒關係,他甚至不是義大利人,但還是選擇伸出援手。札哈洛娃小姐,如果你也能加入就太好了。」
居然拿本人當例子?尚皮耶揚起眉毛想。
兩人望著彼此,老男人略為混濁的褐色瞳仁透著迫切的渴望,年輕女人清澈淡雅的藍色眼眸也閃爍起點點漣漪。
終於,其中一方打破了沈默。
「不好意思,恕我無法答應。」她仍說。
瑟吉歐先生正要說什麼,好巧不巧的,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抱歉,我需要接這通電話。」她轉身拿起手機,走到一旁,語氣明顯沉下去:「……不好意思,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後,塔嘉娜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看向旁邊一名年輕的醫師:「抱歉,我有點事要處理,診所這邊就交給你了。」
「是,塔嘉娜小姐。」年輕醫師點點頭,立刻接手看診。
隨後,塔嘉娜不顧白袍和聽診器沒脫下,她從診所櫥櫃內找了幾把手術刀,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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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嘉娜踏出水陸兩棲車不久,瑟吉歐的手機也跟著震動起來。他接起電話後,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誰?」畢安卡問。
「不好意思,我們有麻煩了。」瑟吉歐先生說,並且將手機調了擴音,讓滿臉好奇的夥伴們聽。
他接起電話,還沒開口,便聽見一個顫抖的熟悉聲音:「瑟吉歐先生……救……」
電話傳來魅惑的女聲:「神父在我們手上。想讓他活命的話,交出畢安卡,以及那顆紅寶石。」她接著說了道奇怪的指令:「還有,叫那個法國小子帶她來,否則這老東西的命,呵,恐怕撐不久。」
「姐姐,連敵人都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呢~」琪拉忍不住在旁邊起鬨。
「少來。」畢安卡說。
「安靜,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瑟吉歐皺起眉:「我們得馬上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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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趕到修道院時,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焦灼氣息。
熊熊烈焰在午後的微風中狂舞,將湛藍的天空熏染成一片灰黃。修道院的一側尖塔正被火舌舔舐,火舌沿著石牆蜿蜒而上,彷彿某種獰惡的活物,將磚牆與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映照得一片猩紅。
踏入大廳,那裡尚未被火焰吞沒,幽暗的光線卻依然映襯著一場混亂:許多虔誠的教徒驚慌失措地聚集在角落,有的跪倒在地哀嚎,有的被戴著面罩的黑衣男子們緊緊挾持著,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在祭壇前,年邁的神父被反綁在一根木柱上,手腳纏繞著堅硬的藤蔓。那根柱子刻意架成十字架的形狀,讓他懸掛在上,頭顱微垂,衣襬被血污與灰燼染髒。
在大理石地板的另一端,坐著一名美豔至極的紅髮女子。她嘴角含笑,水蛇似的身子倚上後面的長桌,手中細長的荊棘鞭子輕輕纏繞指間,頂端還滲著些許乳白色汁液。她彎起眼角:「想必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吧?」
站在她身旁的還有位灰褐色頭髮的男人用刀架在神父脖頸邊上;他身形清癯,臉色蒼白得不像是義大利人,周身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手中還拿著一張黑灰的全臉面罩,估計戴上之後會更顯陰沉。
「響尾蛇」辛西亞和「鬼影」葛斯托,達利歐派系的兩個幹部。尚皮耶默念著他們的名號,並暗自訝異居然能一次見到馬札諾家族兩個在犯罪圈有名聲的大人物。
「如果不交出畢安卡和寶石,我就殺了這個神父。」名為辛西亞的紅髮女人好整以暇的說。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塔嘉娜?」瑟吉歐先生驚訝地看著出現在火光中的金髮女子。
塔嘉娜顯然是剛趕到,原本端莊的白醫師袍染上了些許灰塵,聽診器也還沒拿下;她的眼神從瑟吉歐等人身上掃過,表情瞬間凝結在臉上。
「小醫生,你來了呀!」辛西亞看見塔嘉娜,綻放出惡劣的笑靨:「快勸你的朋友們把人交出來吧!不然你家神父可要為世人犧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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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金髮女醫師緩緩走向前,堆起滿面微笑:「不好意思,有必要拿一個無辜的人來威脅嗎?我們好好相處、好好說話不行嗎?」
綁著神父的女人——辛西亞,妖嬈一笑,手中的鞭子輕輕甩動,在地上劃出一道細長的痕跡:「呵呵~醫師娘,你來說教了嗎?這不是你那可悲的診所,沒有病人會聽你的勸。」
塔嘉娜輕嘆一口氣:「看來是不能好好相處了。」
說罷,手中赫然亮出一把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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