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渡邊終於見到美久子時,他的心情並不如他預想中的輕鬆。
昨天因為思考不出個結果,想著再見到她前的時間,可以好好釐清原因,
縱使在公園回憶起與父親的過去,他仍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順利說出口。
下定決心了,卻仍有些害怕。
兩人點完午餐後,沉默彷彿在餐桌上凝結。彼此都在等對方開口,尷尬的氛圍籠罩著兩人。
「最近好嗎?」渡邊終於開口。
「你半夜打電話給我,只是為了問我最近好嗎?」
渡邊低下頭後輕聲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美久子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想跟妳說,我想辭掉現在這份工作,回老家接手麵店。」
她微微一怔:「你之前不是說不會繼承家業嗎?」
渡邊點點頭,沉默片刻後才說:「嗯,直到上午,我才想起,小時候曾經對自己許下了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讓全世界的人都能吃到父親做的蕎麥麵。」渡邊苦笑著,帶著些許難為情。畢竟,那是孩童時期的天真夢想。
美久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問:「這樣的決定……你和家人談過了嗎?」
「還沒有。」渡邊微微低頭,但眼神堅定地望向她:「但我想試試看。」
她皺起眉,思考了一下,好像也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這會很辛苦,但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我會支持你。」
渡邊感激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然而,美久子接著問道:「但,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呢?你怎麼打算?」
渡邊的笑容微微收斂,以為得到美久子的支持,過去的問題便能一筆勾銷。
「我真的很感謝妳一直陪在我身邊。如果沒有妳,我可能連這個決定都無法說出口。至於跟妳父母吃飯……那是我的問題,我只是害怕,害怕讓大家失望,然後再對自己失望。」
美久子低下頭,輕聲道:「我也想過了……工作的壓力,加上我有時候隨口提起朋友的結婚話題,讓你覺得壓力更大吧?其實,我也害怕……」
她拿出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看著身邊的人結婚、生小孩,擁有幸福的生活,難免會開始比較……明明我只希望我們能快樂在一起就好……對不起。」
渡邊正想著起身,店員這時端上了兩人的餐點。她看到美久子拭淚的模樣,立刻轉頭給了渡邊一個「讓女人哭泣的男人最差勁」的眼神,渡邊想開口解釋但就算解釋也不知道怎麼開始,而且最後也只是成為她回工作空間時與同事之間的八卦,算了。
他向店員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後,深吸一口氣說:「美久子,我真的想帶給妳和我美好的未來。每天加班也就算了,業績卻始終沒有起色,每次客戶被同行搶走,我就開始厭惡自己,厭惡整個世界。真的太糟了……雖然妳總是安慰我沒關係,但其實……我很在意。如果我再更努力更努力,是不是就能順利拿下合約、拿到獎金然後替我們未來多存一筆悠閒呢?」
美久子靜靜地望著他,果然自己喜歡的人所有特質都還留在那對真摯的眼神裡。。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我好。我不是不接受好意……只是每次接受時,我都會害怕,如果最終讓大家失望該怎麼辦?」
他頓了頓,語氣比剛才更加堅定:「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我應該做出改變……或者該說,這其實也是一種逃避吧。繼承家業,以我父親的標準來看,我可能得花很長時間,才能真正站在他的工作區域,甚至可能遇到更多挫折。」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真誠地望向美久子:「我知道,這樣的決定或許很自私……但,美久子,妳願意等我嗎?」
美久子並非刻意沉默,而是心中浮現一絲遲疑——她不是不願意等,而是害怕,害怕自己還能揮霍多少歲月去等待。
這次,她對雙親說渡邊因為臨時有會議,無法前來共進晚餐。但從他們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們大概已經看穿了那只是個藉口吧?畢竟是自己的父母,怎會察覺不出來?她一方面感謝父母的體貼,一方面又忍不住擔憂——如果在他們眼中,渡邊是不值得依靠的人,那該怎麼辦?如今他決定回家繼承家業,父母又會怎麼看待他呢?
她低垂的視線重新落在渡邊身上,看著他帶著不安與期待的神情,沉默片刻,然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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