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旂霰霖抓起栩景的手看了看,確認外表上沒有太大的異狀。
栩景沒有回答,只是呆愣地看著旂霰霖檢查自己的手,想起什麼似的,嘴角漸漸展開弧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開始笑起來,猖狂地仰頭大笑,長廊內聲音迴盪,手拍著地板,栩景笑得淚都出來了,喉嚨發啞,口水嗆進氣管,他開始不斷咳嗽。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吧?」栩景的笑聲止不住,但指尖卻在顫抖,他垂下眼,掩飾眼底一閃而逝的痛意。。
旂霰霖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氣不打一處來,沒忍住學栩景之前一般巴上對方後腦勺。
從有記憶開始,他的驚嚇有九成都是來自栩景,他就像在懸崖邊,抓著一根隨時會斷的繩子,這繩子還時不時抽風給自己點「驚喜」,既不能安心跟著,又不能發脾氣。
「你最好交代清楚我們現在的情況,而不是在這裡發癲。」他選擇壓下自己未散的怒氣,眼神直盯栩景的眼睛。
這一眼讓栩景從情緒中拉了回來,他稍稍收斂浮誇表現,眼簾半垂,眼神晦暗地看著旂霰霖。
「你,用了名牌吧?我的名牌。」他手一指,旂霰霖下意識拿起手上半張名牌,橫在兩人視線中間。
燒焦痕跡猶在,但已經看不出林羽京三個字曾經存在,栩景字樣則因為旂霰霖先前的舉動,此刻紅得發怵。
「你以為你救了我?」
「你要知道,你殺了他,殺了林羽京,第七次。」平靜的語氣,聽不出栩景此刻情緒,旂霰霖被他的話引得心頭一酸,怎麼好端端還背上個人命了。
「你還在這裡,你還活著。」林羽京跟栩景怎麼就不是一個人了,他沒說出來。
「一塊蛋糕,吃掉了蛋糕本身,只剩下上頭的櫻桃跟殘餘奶油,那麼這些殘渣還能稱作『蛋糕』嗎?」栩景低聲問出,他眼皮下的瞳孔鎖定旂霰霖,眼底情緒湧動。
「你覺得我是什麼?我是林羽京留下的執念,還是被你手裡這張名牌吊著的鬼影?」名牌被推往旂霰霖臉上。
「你這個殺人犯。」他說得斬釘截鐵。
啪一聲,旂霰霖拍開栩景的手,連同那半張名牌掉在地上,他惱火,出口的反駁卻蒼白而無力。
「殺了他?怎麼可能——」下意識否認,名牌上殘留的焦痕卻不容忽視。
栩景被拍開的手舉在半空,他笑笑,幫旂霰霖撿起,拉過他的手將名牌放上,沉重的力道明顯帶著情緒。
「當然,我知道這不是你關心的。」笑臉像是面具焊在栩景臉上,剛剛的一切都被他輕輕帶過,確認學生沒有走神的教師似,他停頓一下。
「你手上的名牌。」
名牌?
還在思考自己如何殺掉林羽京,以及林羽京跟栩景的關聯,旂霰霖就背栩景接下來的話帶偏思緒。
「這兩張名牌,在我們遭遇那些事之前,你就已經帶在身上了。」
「至於用途,你大概能猜到一二,畢竟你也使用過,在我們掉下來的過程,以及剛剛。我說過吧,我們沒有軀殼,我們是靈魂狀態,赤裸的、沒有受保護的靈魂。」栩景停頓,歪頭看著旂霰霖,等他消化這串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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旂霰霖聽到這也聽出來話中的意思了,這名牌能干涉身為「靈魂」的他們,而他所謂的「殺死林羽京」是因為他在面對那怪異嬰兒時,名牌替他抵擋了傷害,上頭林羽京的字樣則因此消失,代表一個靈魂的湮滅。
但是,林羽京原本就存在嗎?
從始至終他看到的都只是栩景,不如說,栩景跟林羽京是分別存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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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存在過,雖然狀態曖昧,但只要名字存在,總有一天找得回來的。」
栩景嗤笑一聲,讀心一般回答,眼神冷冽。
「那我再寫上去?」他齜牙,作勢伸手。
「哈哈哈哈哈!你寫啊?寫了讓我看著你在我面前灰飛煙滅!」言詞間顯著浮誇,栩景兩手一張,演示一遍旂霰霖這麼做的後果,他大喘著氣,臉上盡是瘋狂。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栩景緩緩放下高舉的雙手。
「再說下去就無聊了,說點其他的吧,關於輪迴,關於我們所處的空間,你想知道哪個?」像是被強迫下線,栩景咧開的嘴角瞬間恢復平時弧度。
「輪迴,所謂的七次蛻變,神的蛻變,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我是......唔!」習慣對方的變臉,旂霰霖也不打算浪費更多時間計較,果斷轉移話題,但話沒說完,臉頰就被栩景單手用力捏住。
「閉上嘴,旂霰霖,這不是開玩笑的——被祂們盯上,可沒有比那更慘的。。」栩景語氣嚴肅,想了想,又往旂霰霖後腦巴上一下。
「你讀日記真是讀到腸子裡了。」
「再打真成笨蛋了!」旂霰霖伸腳往後挪一點,和栩景保持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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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玩了,回歸正題,輪迴已經進行到第七次,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你,只有你因為輪迴失去記憶。」他手指著旂霰霖的額頭。
「因此我們在你身上做過一輪輪的嘗試,結果不用說,不然現在我們也不會在這裡了。」栩景自嘲一般笑。
「那,日記中所謂世界的反面是?」旂霰霖下意識忽略「我們」指代的是誰,拋出他思考很久的問題。
「哪有什麼反面,不過是逃脫點的代稱,為了規避祂們的監視。」栩景抬手看看手錶,皺皺眉,拉起旂霰霖的手。
「該走了,到時間了。」他帶著旂霰霖在長廊中行走了大約五分鐘,由電視格組成的牆面逐漸被一片漆黑替代,一片寂靜,腳步聲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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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段時間,有光從前頭傳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發光漩渦,不斷有氣流和殘骸被吸入,陣陣風吹過,旂霰霖被吹得有些暈眩,栩景卻穩穩站在原地。
「記住,等會閉上眼睛,不要放開我。」栩景手掌下移,與旂霰霖五指相交緊扣,旂霰霖點點頭,兩人一同向前。
隨之而來的巨大引力撕扯著旂霰霖的五感,像是掉進洗衣機裡,暈頭轉向,他將僅剩的注意力放在手的觸感上,手掌不由自主收緊,他能感覺對方在用同等力度回應自己。
一陣暈頭轉向,旂霰霖的胃酸在胃裡晃蕩,喉嚨深處隱隱灼燒,強烈的離心力讓他難受得想直接失去意識。
他也確實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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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檢查下來,兩位的靈魂沒什麼特別大的問題,根據以往數據......」
談話聲像被摀住般,隱隱傳來。
耳邊嗡嗡聲漸漸散去,旂霰霖眼皮微動,強烈的光線使他眉頭皺在一起,慢慢睜開眼,他發現他躺在一張柔軟的白床上,消毒水氣味充斥,布簾後兩人聽到動靜,討論停下。
「醒了嗎?」拉開床邊的簾子,栩景探身問道,旂霰霖沒有回答,他瞇著眼睛看過去,栩景後面跟著走過來一個梳著背頭的黑髮男人,看上去有一點年紀。
「這又是哪?」旂霰霖警惕,看向栩景和他身後的男人。
「這裡是『梧何有』,是崩毀的世界之間最後的駐紮地。」低沉的嗓音響起,帶著濃厚口音,中年男人一手搭在栩景肩上,來到更靠近旂霰霖的位置。
「我們離開輪迴了嗎?」
「很遺憾,輪迴的發生並不因為地點轉移消失。」男人俯身逼近,西方深邃的面孔在旂霰霖眼前放大,他忍不住往後靠,後腦勺抵上冰涼牆面。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反抗者』第三小隊的治療師,帕拉克。」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FnoNHb6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