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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想戴戒指的夢,始於國中,止於高中。
彼時為澄賢人生的轉捩點,此前都還算是被呵護,奈何一改成騎腳踏車去上學,而非家長接送後,賢爸賢媽便好像脫手重擔般的,直接對他放生處理。
說著你該學習獨立了,卻沒教導他該如何去做,就逕直把他丟在家裡,還在求關注的年齡就被斷絕親情供養,從此世間增加一名不幸的孩子。
許多缺愛的可憐蟲,能獲取愛的途徑,唯有愛情,畢竟組成一顆心的成分,先天就缺一塊肉,不懂得和人相處的秘訣,就容易把友情也搞崩。
就算有幸遇見最棒的好麻吉,內心終究會感到空虛,很少人會就此滿足,原因無他,心頭肉就殘缺著,少了愛,就只得用愛填補啊。
友誼又無法相提並論,假設能,那多半是漫畫或小說,人心很貪婪的,缺乏哪方面,就要想方設法地爭取,而且不接受代餐行為。
因此,毋須爭論這種話帶有偏見,路上很多人其實都像話裡講的,就單純不願意承認,而會反駁的族群,無論是以哪種立場,基本上皆是過得幸福的。
至於澄賢,就是那個不願意承認,還依舊把期望都放在愛情的一份子。
人家有父母、兄弟姐妹相伴時,他已然要自食其力去應付食衣住行,一邊是泡著蜜罐,他泡的是中藥罐,光看每個病患喝藥後的表情,就明白藥有多苦。
生活太苦,總要找點甜的來中和,閒暇時他刷過好多偶像劇、圖文創作,默默地也好希望有誰來拯救他哦,拯救不行,陪他談心個幾分鐘總行吧?
固然清楚要爬出泥坑,終是要靠己身的意志力,不過在靈魂被絞成碎片之前,能也有命定的男主找到他嗎?他不想單獨面對一堆妖魔鬼怪了。
以前的動漫總會走到訂婚或結婚的劇情,導致澄賢潛移默化中,誕生了憧憬相應情景的心願,包括這場夢,支撐他踽踽獨行,只求能早日和白馬王子相遇。
說想被愛倒不全然,純粹是想被妥善對待,某些白癡沐猴而冠,內裡跟腐爛的水果似的,例如——他敬重的爸爸、媽媽。
這稱呼不敬歸不敬,總歸澄賢昔日常常對這倆的智商很納悶,行事始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數次創新他三觀的下限,尤其賢媽可厲害著。
平心而論,賢爸由於要上班,警察又是加班常客,雖說不妨礙澄賢厭惡他,起碼放生他時,能說成無暇顧及他,而賢媽就確實是該顧,卻不顧他。
搞得像同租一棟樓的房客,早不見面晚不見面,家中廚房使用率趨近於零,懶得帶小孩就別生啦,我也沒想投生到這林家來,澄賢心想。
回想高二某天,颱風來襲,他只好請賢媽來載他回家,豈料來接人的,竟然是她搓麻將的店內店員?對方還分別找人問他在哪,妳當古代吩咐小廝啊?
澄賢當下多丟臉和尷尬,可想而知,自那日起,他便不對賢媽抱期待了,儘管如此,她還能三番兩次去惹怒澄賢,控制狂加綠茶的威力非同凡響。
沒爆料出口的,還有掉錢眼裡這形容,從前澄賢想發展興趣,她覺得能賺錢才肯讓澄賢學,否則就語言詆毀,學鋼琴是未來想去街頭乞討?
先斬後奏給澄賢安排一大堆數理課程,忽視本人意願,說以後去當工程師有前途,然後再回頭道德綁架他「我都是為了你,你瞧我花多少錢在你身上」。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啥?我逼你掏錢的?澄賢起初個性還耿直,就總是忍不住回嘴,實在會生氣耶,次次都獨斷專行,被回嗆就馬上PUA。
不肖子啦白養了,拿著澄賢年紀小還無力自理這點,瘋狂發癲,一失智還拿菜刀懸脖子,此事發生在填大學志願那陣子。
那是他第N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爸媽大吵,當時澄賢歷經多重磨難,心智都悲觀化了,很玻璃,賢媽還想干預他填學校,逼他選填機械、電機、化工類的。
對此,他快氣瘋了,會選U大是知曉天賦在那,而那三種類別,澄賢撇除自覺,還實際證實過沒天分,無奈賢媽死不信邪,偏信後天奮發能補回短處。
為此還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眾人皆知,賢爸不僅不阻止,還怪他把家攪得烏煙瘴氣,罵他災星,連親戚都勸別固執了,你媽哭得多兇啊,就再聽她一回話吧。
然則澄賢吃軟不吃硬,臉全被丟光了,遑論他心如明鏡,要是真填這三科,這生就玩完了,因而勢必得誓死反抗,而後迎來賢媽一記火辣辣的大巴掌。
一聲啪,斬斷本就微薄的親緣,也使他下定決心,抹了把臉,他難得地用魔法打敗魔法,瞪大眼朝賢媽撂狠話。
「我和妳說,妳與其想辦法說服我,不如再生一胎。」反正妳勉強還生得了啊,他口出狂言地威脅在場人,「不然都別讀了,我現在立刻上樓點瓦斯,你們都陪我去投胎啦。」
最灰暗的期間,澄賢難免有極端的念頭,而也許是這股狠勁成功威嚇到人,後續沒人敢再來招惹他,唯獨賢爸被連帶著嗆很不爽,待澄賢甩門離去就發瘋亂砸。
縱然贏了鬥爭,澄賢關上房門後,心底只餘惆悵,為何總得搞成這副德性啊?幾年來為各種事吵來吵去不累嗎?他好累哦。
能有人來給個抱抱嗎?寬慰他別再去想那些悲傷的事,明明他都這麼努力了,為什麼這六年裡,壞事永遠要砸他臉上,要他去死嗎?
他知道別人做得好,或出現好事,並不代表他就很爛,可是,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不該活下來,夢境在連年打擊中徹底破碎,卻化作執念。
人終將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特別是撮合彩虹幫第二對情侶後,澄賢走心走了趟全球環遊,他……就活該被當墊腳石?注定落單和孤獨?
也想有個伴,想一起恨幾個討厭鬼,告訴他這些傷口都會復原,即使沒有親眼見證,照樣不懷疑他刻意在博取憐憫,只會溫柔地抱住他。
拍拍他被雨淋濕的頭,稱讚他「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縱使被人性的黑暗面化身而成的怪物咬傷,也並未同流合汙,回擊或將災難轉嫁到無辜人士頭上。
接納負能量的發散,讓他要恨,就盡量恨,用不著顧忌負面情感太多,吸引力法則會吸來厄運,被問「還好嗎?」時能直說「爛透了」。
以上所言,時予的確都做到了,然而,澄賢仍然沒奢求過會有這天,終歸他往日對前路的敘述,無非就一眼望底的死胡同,抑或無從看見盡頭的等待。
所以,他現下眼睜睜看著時予這般作態,屬實令他大受震撼。
「你……你認真的嗎?」透過那枚反射夕暉的銀戒望向時予,他早已泫然欲泣,更貼切說是都掉淚了,「你確定要送這個給我?」
夢會破碎的主要因由,起於他自認配不上那麼美好的誓約了,滿身傷痕會玷汙當中的聖潔,連旁人看了,皆會嗤笑鄙夷,他那種人還配跟我們一樣哦。
強撐著顏面神經不失態,他微微猙獰地緊盯時予,時予卻巍然不動,即便海風把一切都吹得失真,仍不影響他態度的堅定。
「當然。」
話落,考量澄賢的情況較為特殊,時予說完,就霸道地拿下戒指,迅速塞進男孩的無名指中,隨後牽住手用指節壓著不使其脫下。
「從發覺喜歡你那天,我就沒打算要讓你離開我了。」
自然,他也絕不會離開澄賢。信誓旦旦的言語傳入耳中,基於時予只不允許他拔戒,澄賢尚能從大手中抽手,抽回後怔愣著注視套進指間的對戒。
剛過三秒,他左手握緊拳頭,再包上右手,低頭貌似祈禱狀,眼淚隨之潰堤,來勢洶洶更甚往昔。
真心迫切地渴望過許久,致使眼下哪怕是個玩笑,他仍舊會崩潰,多年的宿願總算迎接實現,時予現今真成為他如假包換的救世主了。
只有時予能看穿他從未由衷快樂過,並且在得知來龍去脈後,能體諒他很疲倦,理解他十分盡力在心上修修補補,想做個正常的人不害怕陽光。
時至今日,他偶爾半夜醒來時,依然會偷看時予看很久,疑惑時予到底怎麼喜歡他的,只因為善良嗎?另一頭卻也很謝謝時予喜歡他,在他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時候。
明面上是人人愛護的公關,想哭了還只能躲在房間裡哭,幸虧時予接住了他,帶他走出陰影,和他說「受了傷不需要獨自承受的,之後有我在了。」
雖然經歷過多樁憾事,但哪一件都並非是你的錯,來抱一下吧,抱一下就會舒服多了,童年留下的諸多傷疤,會慢慢好起來的。
你絕非你想像中那般糟糕,也不必處心積慮當上萬眾矚目的存在,你維持原本的樣子就好,沒必要被責怪或遇到困難,就嚴厲地責問自身「是我做錯了嗎?」
不用逞強去完整身體的缺口、不用拚盡全力過活、不用面臨一團汙穢,還故作堅強地自我催眠說會沒事的,不用想耍脾氣,還得裝大度,不用出紕漏,便緊張到乾嘔。
難過了就哭吧,把委屈都哭出來,同時別急著想把舊傷都治癒,痛完再說吧,我不在意,倘若你最終還是沒法喜歡自己也無妨,我喜歡你就夠了。
如果能拿到身心對調的機會,他絕對要變成時予,但凡變成時予,便能更加明瞭時予究竟看上他哪裡了……
那樣的話,他或許也能藉此更喜歡自己一點了吧。
「……假如,假如我當初再偏執點、再古怪些,你還會喜歡我嗎?」
問題問得很莫名其妙,誰叫澄賢崩潰崩到腦袋整個大當機,沒來由地就想討要肯定,像發酒瘋不按牌理出牌。
他發問時的神情無比焦急,混和著擔心被拋棄的恐懼,以及渴求溫暖的哀傷。
「會啊。」回答間,時予起身擁抱他,像以往每次安撫,帶領他脫離牛角尖,「你不讓我靠近,又沒禁止我單相思。」
挺有道理的。澄賢聽完,體內躁動的因子漸漸平復,心防卸下,時予那清冷的氣味轉瞬又變得宜人,不再迫人警戒。
「從我對你動心時,就認定你了。」這時,時予乘勝追擊,誇大言詞的攻勢猛烈,「只要你肯對我敞開一條縫的空隙,我死也會鑽進來。」
聽言,澄賢欣然笑了,這夢寐以求的偏愛,療癒了疤痕,如今能真正確信是某人手心捧著的寶貝,得以將所有惡夢能留在過去,異音不敢繼續在睡前大叫。
把垃圾桶的垃圾通通倒掉,去裝進寶物吧,他緊緊回擁住時予,應該是能心甘情願收下這枚戒指了……
誰料,時予後面抹他淚抹到一半,竟打趣地將他哭紅的臉盡顯於前,重點是還嘲笑他。
「哭成小花貓了。」
見狀,時予溫情又好笑地彎起唇角,豈知這調侃的語氣,反而害澄賢哭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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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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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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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此篇榮獲標題最長回(ㄟ)
內文實在是又虐又讓人感動
澄賢以前真的過得很累很累了吧
以後就迎接美好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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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這篇跟上篇都很適合放太妍的名為你的詩
放一下可以更入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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