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與地獄 - 一、求助無門（1）

　　台江艦開動，往遠洋航行，再大的戰艦駛向海上也只是一個點，滄海一粟。這個光景對一個惶惶不安的人而言度日如年，他眼神木然的看著海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並沒有讓他覺得輕鬆，穿著軍服，他是個小兵，在這艘偌大的軍艦上服役。

　　他是楊玉謠，倚在佹竿邊，偷偷瞄向岸邊。忽而有棒狀物朝楊玉謠身上拋，他被嚇了一跳，退了幾步，幾名同樣穿著軍服的人走了過來，朝他露出奸邪的笑容。

　　「這麼爽，還偷偷躲在這裡看海，看來是被操不夠。」其中一個揚起嘴角，上下打量著楊玉謠，漫不經心的說。

　　「學長，我們還有幾斤豆子要挑，不然給他好了，看他年輕力壯的，搞不好挑的比我們快咧！」另一個則說，表情同樣不安好心。

　　「反正他也是伙房兵，叫他做剛好而已。」又一個兵說，他走上前捏著楊玉謠的下巴，「什麼表情，一副好像是我們欺負你，你他媽不是伙房兵喔？上次不幫忙買菸，阿東學長已經很不爽了，你罩子還不放亮一點。」說完巴了楊玉謠的頭一下。

　　「對、對不起……」楊玉謠囁嚅著道歉。

　　兩個人搬來兩個竹篩，其中一個竹篩裡有綠豆跟紅豆，隨手一拋在楊玉謠面前，後者呆愣著，不解其意。

　　「看到沒？把紅豆跟綠豆分開，晚上要煮湯的。」

　　「我一個人嗎？」楊玉謠小聲說。

　　那名老兵冷瞅著楊玉謠，「你看我像要來幫你嗎？」

　　楊玉謠沒回應，但他心裡有答案，只是不敢講。

　　「快去！」一開始罵楊玉謠的學長喝道，「我等下要看到東西弄好，要是被排長罵我他媽就拿你開刀！」說完一群人揚長而去，獨留被拋下的楊玉謠，方才罵他的兵還踹了他一腳。

　　爬去拿起竹篩站起來，楊玉謠咬緊牙關，他相信忍耐這一切會等到退伍那天的，等到那天他就能擺脫這群狐假虎威的人了。媽媽有教他吃虧就是佔便宜，楊玉謠相信他可以戰勝這群人。

　　如果他留著命到那一天。

　　※

　　教育班長王肇強走在甲板上巡視班兵的清潔狀況，他跟排長都很重視這點，如果船一團亂遇到敵人要怎麼作戰，雖然有被批評做表面工夫，不過連表面工夫也不會做就別想升官了——王肇強多少有點升官的念頭，只是不知道官運是否亨通。

　　這時他注意到躲在一旁的楊玉謠，打手勢叫後者出來，楊玉謠看班長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的走出來，對班長說：「報告班長，可以跟您說點事嗎？」

　　王肇強擰起眉，他知道楊玉謠常被老兵霸凌，跟班長與士官長都有投訴過，不過某種程度上他們需要這群老兵，因此只要沒有很過份，長官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楊玉謠只要受到委屈還是常來投訴，因此許多長官對他很頭痛。

　　「說吧！」都面對面了不得不解決，王肇強問道。

　　「那個蕭秉利學長最近一直為難我，我快受不了了。」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讓王肇強更頭痛了。蕭秉利是艦上的頭痛人物，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只要下船就會找「粉味」，更慘的是不付錢，曾經有性工作者跑來船上想拿錢，常被排長釘，不過蕭秉利有個作用讓排長不想處理他。

　　蕭秉利會「幫忙」管理一些學弟，尤其頑劣、不服管教的新兵。基本上被蕭秉利「管教」後的都會很乖到退伍，但不知怎麼搞的，自楊玉謠下部隊分發到台江艦起，蕭秉利對楊玉謠似乎不是一般的管教關係，拳腳齊發，根本是霸凌。

　　不過沒鬧出大事，上面也就當沒看到，楊玉謠來投訴，他們就念蕭秉利兩句勉強當有在管。只是長官也不是瞎了，他們盯蕭秉利對楊玉謠還是有謹慎點，畢竟以他們在軍中敏銳的視覺與嗅覺，蕭秉利對楊玉謠不好好盯著肯定出大事。

　　果然出大事了。

　　※

　　夜黑風高，台江艦孤拎拎的在海上飄盪，萬籟俱寂，只有浪花拍打船身的聲音，這是海軍習慣的巡邏方式，避免其他國家的船隻越雷池一步。海象平穩，船身有些微晃動，除此之外沒什麼反應。

　　甲板上的凌亂腳步聲打亂了寧靜。一陣激烈的追逐發生在不應該發生的戰艦上，船身搖晃的明顯一點，但很快就停歇了，無法撼動海浪，徒留些微漣漪，到底是水波不興。

　　跟著聲響走，一路到了船邊，影子交疊，出現說話聲。

　　「拜託你們放過我……」

　　「不可以。」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幹麼跟白目說這麼多？他怎麼說我們怎麼做。」

　　「拜託不要！我可以不說，我可以安靜到退伍！」

　　「你只要在一天他就很危險，他交代讓你死的。」

　　「我真的什麼都不會說！」

　　「死人才什麼都不會說。」

　　海風在吹，涼涼的月光映照在海面，似乎冷眼看待方才的事。寧靜的海面卻捲起浪花，激烈的拍打船艦，警報器響，官兵紛紛從船艙中衝出來，浪花卻弭平了，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警報器壞了，只是一場玩笑。

　　「幹又壞了，不是剛修？」一名兵抱怨。

　　「對啊，搞屁喔，睡得好好的沒事把我們都叫起來，北七唷？」一名兵在嘀咕。

　　整個甲板上都是兵的抱怨，背著值星帶的輔導班長高喝，「吵死了！通通排隊站好點人頭！」話語一落所有班兵三步併兩步排好隊等班長點名。一個一個點人頭，班長越數越不對勁，好像少了一個人。

　　「看看你前後左右，有沒有誰不在？」

　　「班長你很笨耶！」有一名兵嘲笑班長，「你就問沒來的答有就好啦！」話一說完被其他兵訕笑以待。

　　「白痴喔？沒來是怎麼喊聲啦？」「是還沒睡醒喔？」

　　「我不需要知道你晚上睡覺會把你的腦從你的頭殼裡面拿出來。」被嘲笑的班長惡狠狠的罵班兵。

　　臭罵班兵後班長冷靜下來，想起他沒點到名的班兵了，楊玉謠。班長想他向來很聽話，警報器響他應該不會躲在寢室裡睡覺，遂吆喝問所有班兵問。

　　「欸，你們有沒有看到楊玉謠？」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班長盯向經常霸凌楊玉謠的蕭秉利，他向來是班上的頭痛人物，不但劣跡斑斑，也經常頂撞長官，今天卻安靜的不像話。

　　「蕭秉利，你有沒有看到楊玉謠？」班長問。

　　不料蕭秉利聽到楊玉謠的名字時卻全身顫抖了一下，原本兩眼無神，聽到班長喊才說：「沒、沒有。」

　　「沒有？」班長冷哼，「真的沒有？」

　　蕭秉利搖搖頭，不敢再回話。幾個平常會跟蕭秉利混在一起的小兵也紛紛搖頭，但班長並沒有問他們，只問了蕭秉利。

　　察覺問不出什麼，班長甩甩手，叫班兵全部回寢室睡覺。至於失蹤的楊玉謠呢？月黑風高，海風吹來格外刺骨，長官沒興致頂著風去找，也跟著班兵走回去睡。

　　奇怪的是大浪在班兵往寢室移動後緩下來，接下來一路風平浪靜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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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求助無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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