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麼解釋自己似乎有些顯得自戀,不過芷涵相當明白自己的外貌是多麼地吸引周遭男性的目光。
自從小學起,芷涵的身旁就不乏追求者,隨著年齡漸長,五官愈發精緻,來自男同學的告白就更加絡繹不絕,甚至也有女同學曾經向她一訴衷情。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談場甜蜜溫暖的戀愛,但是來自繼父的高壓與暴力,使得她對於男性產生一股莫名的抗拒感。不曉得這個內情的周遭旁人,總是在暗地裡議論紛紛,嘲諷她自視甚高。
然而,今天在這麼突兀的情況下,被一名吊兒郎當的男子告白,芷涵卻是頭一遭遇上。
『究竟要如何婉轉地表達拒絕?還是說要接受這段告白呢?不對吧!我不是很討厭他嗎?怎麼會去思考接受呢!』
此時芷涵的思緒已經被晨樺突如其來的一句「我喜歡妳」攪得風起雲湧,她甚至快要無法分辨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荒誕不經的夢境。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芷涵確實對於晨樺漸漸地改變想法。的確她還是不太喜歡他那般油嘴滑舌,帶些狡詐的個性,不過他試圖彌補自己先前的過錯,還會適時地送上溫暖,她也未曾沒有想過要敞開原先徹底封閉的心扉,接納這位新來的朋友。
但是跳過朋友關係,徑直奔赴成為出雙入對的戀人,這進度難道不會太快了嗎?
如果沒有先彼此坦率地瞭解對方,建立起良好而穩定的信任關係,那麼這段感情就算雙方再怎麼小心呵護,遲早還是有可能因為一些小摩擦而分崩離析。
芷涵輕輕地搖了搖頭,這對於她而言絕對不是想要的結果。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抬眸望向晨樺,雙頰泛著一層緋紅。
「我們……先從朋友開始做起可以嗎?」語氣中略帶一絲猶疑不決。
「啊?」
「謝謝你的告白,但是我們彼此之間都還不太認識對方,一開始就成為情侶,感覺……」芷涵囁嚅說著,聲音愈來愈細微。
「是不是我的那句話給妳造成誤解了?」晨樺搔了搔頭,一臉疑惑地問道。「我說的『喜歡』,意思是說我很喜歡妳這個人,想要和妳成為朋友。」
意識到自己會錯意後,芷涵的臉頰瞬間漲紅,甚至連耳根也泛紅,羞愧地低下頭來,恨不得就地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躲起來。
「沒想到妳竟然解讀成我在向妳告白,莫非……」晨樺帶著玩味的笑容,逐漸走向芷涵身旁,輕輕地伸手撫摸著她柔順的頭髮。「其實妳暗戀我很久了?」
「你滾!」芷涵立刻將晨樺的手用力揮開,氣惱地咬牙切齒,雙腳不斷地跺著地面。
「開玩笑的啦!妳別那麼生氣嘛!」見到芷涵惱羞成怒的模樣,晨樺不禁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
「滾!」芷涵不顧一切地推著晨樺的後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推往病房門口,卻一不留神地讓他撞上房門,產生偌大的巨響。
晨樺不禁發出一聲哀嚎,本打算要再裝作一副受傷無助,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芷涵的憐憫與愧疚。
「別裝了,滾出去!」只見芷涵俐落地拉開房門,竟一腳朝著晨樺的背部踢過去。
晨樺連滾帶爬地被踢出病房,狼狽地倒臥在走廊。他連忙起身,想要再跑回病房內,不過芷涵的動作更快,迅速地將房門關上。
「等一下,我的手機還在裡頭啊!」晨樺不顧醫院內需保持寧靜的規矩,不停地拍打著房門。
「唐芷涵!快開門!」晨樺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拿去啦!」
房門開啟一絲縫隙,一道黑影從中飛了出來。晨樺本想伸手接住,但是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地手機結實地摔落在地面上,螢幕應聲碎裂成蜘蛛網狀。
「碰」的一聲,房門再度關上,伴隨著反鎖的聲響,這下真的徹底斷絕了晨樺想要進去病房內,找芷涵好好「算帳」的念頭。
「天啊!手機怎麼又被摔壞了……」晨樺慢慢地蹲下身子,拾起才購買不久,如今卻已然支離破碎的手機。
後背輕輕地倚靠在房門,芷涵靜靜地聆聽著走廊上的晨樺不斷地悲鳴及喃喃低語。
隨著腳步聲漸漸地遠離,直至消失無聲後,芷涵屏住呼吸,悄悄地解開門鎖,推開房門,探出腦袋瞧向外頭。
杳無人煙的走廊,只剩昏黃的燈光,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執般地寧靜。
輕輕地將房門帶上,芷涵氣力放盡似地跌坐在地,雙手抱著膝蓋,埋首其中,臉頰上兩行溫熱的清淚無聲地滑落。
「為什麼……」芷涵顫抖地獨自悄聲低語,「為什麼我又動粗……為什麼我沒辦法好好地與人相處呢……」
明明下定決心,要改頭換面,不再重蹈覆轍,但是究竟為何,她還是會動粗呢?
大腿外側感覺到一絲的異樣感,芷涵將手伸入褲袋中,從中掏出剛才晨樺送給她的「閃耀★公主」壓克力立牌。
輕輕地撫摸著壓克力立牌,芷涵這才赫然發現,在光線的照射下,竟在某個角度隱藏著特殊的紋路設計。
「Shine Bright, Never Fade.」
「閃耀璀璨,永不褪色。」這句口號是當年芷涵與嫣嫣成為練習生時,共同發想出來的,沒想到時至今日,這個精神竟然仍被保留。
如今,嫣嫣已經站在耀眼奪目的舞台中央,完成了她們曾經共同許下的承諾,「閃耀璀璨」般地成為人見人愛的國民偶像。
而自己卻早已經違背初衷,消失在夢寐以求的舞台,甚至連好好地與人相處的基本能力都沒有,人生就此黯然「褪色」。
思及至此,原先低聲啜泣的她,壓抑已久的情緒不禁潰堤,再也無法克制地嚎啕大哭。
芷涵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狼狽不堪,她想要將一切的錯誤都怪罪在繼父身上,不過她內心清楚地認知到,讓人生偏離軌道,活得如此黯淡無光的罪魁禍首,終究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不遠處雜亂不堪的病床上,倏然傳來手機通訊軟體的通知聲,在靜謐的病房似乎內格外突兀而清晰無比。
究竟是誰在深夜時分傳來訊息呢?
芷涵緩緩地起身,胡亂地抹去淚水,腳步沉重地走向病床旁。
顫抖的右手拾起手機,望向螢幕呈現出的訊息內容後,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再度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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