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的低語，活人的謊言 - 《第三章陳佑安》— 當過錯化為囚籠

3、陳佑安 — 當過錯化為囚籠

永和的巷弄擁擠複雜，頭頂的電線更是像蜘蛛網般縱橫交錯，每條小路看起來都像通往相同的方向，陳佑安幾乎認不清楚走過的路。

他看著黃攸秀拎著一小袋肉干，走得悠閒，不禁有些佩服。

黃攸秀還是跟在洪大哥家一樣，戴著一副大大的太陽眼鏡，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沒說話，也沒問陳佑安有什麼事，只是默默在巷子裡穿梭。

陳佑安跟在她身後，腳步略為猶豫。他不確定自己該期待什麼，也不知道找黃攸秀談話的決定是否錯誤。

但他忘不了那件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忘不了他曾經犯下的過錯，黃攸秀或許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隨著兩人的腳步，巷子越來越窄，環境越來越安靜，直到兩人來到一間小酒吧前。

酒吧的招牌已經有些老舊，但被整理的很乾淨。

門前掛著休息中的牌子，這讓陳佑安停下了腳步，心裡掠過一絲不安。

然而黃攸秀卻直接走了進去，完全無視那塊牌子。

陳佑安站在門口，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後悔。

那突然其來的強烈情緒，如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有種無法克制的衝動，想馬上掉頭走掉，但他的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他彷彿聽見腦海中有個聲音在低語。

你想逃避嗎？別忘了，那都是你的錯，是你的疏忽。這世界不可能這麼好心，沒有人會輕易原諒你。

陳佑安眨了眨眼，努力將那刺耳的聲音壓下，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酒吧內。

昏黃的燈光搖曳在陳舊的木質裝潢上，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股酒精味。

而黃攸秀就站在吧檯旁，摘下了太陽眼鏡，露出那雙淡漠的雙眼。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沒有一絲同情，沒有憤怒，也沒有一點好奇。

那雙眼睛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波瀾不驚。

不知為何這讓陳佑安感到安心。

因為陳佑安明白她不知道那件事情，不知道那件他犯下過錯。

黃攸秀只是站在那裡，皺起眉頭。

陳佑安幾乎能馬上感覺到，她是對自己站在原地感到不耐煩，也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麻煩。

她的態度如此明確，卻又如此平靜，彷彿對他在說。

快點結束，然後離開。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陳佑安稍稍放下了高懸的心。至少，她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帶著憤怒的目光刺穿他，也不會像那些記者總用好奇的眼神探究著他的過去。

於是他吸了口氣，便走了進去。

陳佑安在吧檯前坐下，手肘輕輕搭在光滑的木質桌面上。

而黃攸秀站在吧檯內，彎著腰，在下方翻找著什麼，發出瓷器和玻璃碰撞的叮叮噹噹聲。

那些聲音讓陳佑安越發感到不自在。為了打發時間，他拿起擺在面前的菜單，裝作認真翻看起來。

但他的視線根本無法專注，頁面上的字彷彿正在跳躍，即便他努力將目光聚焦，卻幾乎什麼字也讀不進去。

陳佑安還在想著，等一下他要如何開口，如何對黃攸秀說出那荒唐又難以啟齒的事情。

就在這時，黃攸秀終於起身了。她手裡捧著一個透明的玻璃杯，還帶著兩個小盤子。

她動作乾脆利落，將玻璃杯和盤子放在吧檯桌上，然後將手裡的肉乾倒在兩個盤子裡。

黃攸秀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在等著陳佑安說話。

但陳佑安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這時一個熱情的女性聲音從酒吧後方響起，打破了微妙的沉默

「小秀，妳今天怎麼又來了？」語氣中帶著熟悉，像是見到了老朋友。

陳佑安轉過頭，看到一名約莫五十歲的女性，穿著俐落的酒保服，從後門走了出來。她的眼神落在陳佑安身上，微微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天要下紅雨了，攸秀竟然帶男人來了。」她的語氣中透著半真半假的驚訝。

「阿德姊，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垂涎我的男人可多了。」

陳佑安不禁暗暗認同黃攸秀的話。她確實長得好看，同時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魅力，像是某種朦朧的光暈，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這時黃攸秀從酒櫃上拿下一瓶白蘭地，準備開瓶。阿德姊見狀，連忙上前想阻止。「小秀，妳今天喝夠了。」

黃攸秀揚起眉，指了指陳佑安，語氣理直氣壯說，「他要請客。」

陳佑安一愣，愕然地看向黃攸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答應了這件事。

而阿德姊則毫不掩飾地轉頭，用一種不滿的眼神打量著他，讓他感到無比局促。

陳佑安慌亂地看向黃攸秀，卻發現她正低頭倒著白蘭地，酒液滑入玻璃杯中，發出輕微的潺潺聲。

黃攸秀對著他偷偷地眨眼，用嘴巴無聲地說道。

就照著我說的做。

陳佑安這才會意過來，慌忙地對酒吧老闆點了點頭，努力裝出從容的樣子，附和黃攸秀的話說：「對，我請客。」

「妳有一半的生意都是靠我做的，別那麼小氣嘛，阿德姊。」黃攸秀絲毫不理會他的手足無措，從容地拿出一顆冰塊放入酒杯中，輕輕搖晃著，酒液和冰塊碰撞的聲音在昏暗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脆。

阿德姊嘆了口氣，像是拿黃攸秀沒辦法似的。

「只有一杯，不能再多了。」她說完，便繞到吧檯前，走到陳佑安面前。阿德姊將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你想喝什麼？」她問道。

「我不用。」陳佑安急忙擺手，試圖拒絕她的好意。

阿德姊挑了挑眉。「喝一杯吧。這樣等一下比較好開口。你們男人啊，有時就像蜊仔無熟，怎麼樣也打不開。」

陳佑安有些吃驚，他不明白為何阿德姊知道他要跟黃攸秀說什麼，但他的確不曉得要怎麼開口，畢竟這種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這時黃攸秀突然開口插話。

「千萬別點阿德姊的雞肉，曾經有人吃後上吐下瀉，下場很慘的。」

「小秀，那種剛開店的事就不用一直提了，我不是跟妳道歉過了嗎？」

「那再讓我喝一杯，我就原諒阿德姊。」

「那可不行。」

兩人的談話不知不覺讓陳佑安放鬆了下來，他想起剛剛在菜單上看到的調酒，順口說道：「那來一杯馬丁尼。」

阿德姊挑眉，語氣半是驚訝半是興奮地說道。

「哎呀，出考題是嗎？」

陳佑安聽得出阿德姊內心的雀躍。阿德姊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問：「你喜歡James Bond嗎？」

「呃…什麼？」陳佑安一時反應不過來。

阿德姊笑了，用低沉的腔調模仿著：「My name is Bond, James Bond。你不看《007》嗎？」

「有，有看過。」他點點頭。

阿德姊轉身拿起伏特加、苦艾酒和冰塊，加入雪克杯中，用力搖晃，說道：「那可是我最喜歡的電影。我喜歡到為了它差點去當警察，還跟我爸媽大吵一架。最後我媽氣到把我趕出家門，還是我爸來找我，才讓我回去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調好的酒液倒入馬丁尼杯，接著拿刀削了一片檸檬皮，熟練地將皮沉入杯底。

「這是第一代James Bond喝的馬丁尼，希望達成我夢想的警察先生會喜歡。」阿德姊笑著將酒杯推到他面前，「這杯就算我請客吧。」

陳佑安愣了一下，靜靜看著那杯酒，杯中的酒液清澈透亮，散發著微妙的香氣。他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著阿德姊的眼睛問：「妳怎知道我是…」

阿德姊笑著接話：「怎知道你是警察？」

「你如果真的不想讓人知道，就別穿著勤務鞋亂跑。只要不是眼盲的，都會看得出來。」

黃攸秀的聲音冷不防地插了進來。她一邊拿著白蘭地瓶子，將酒倒入空掉的酒杯中，一邊嘲諷地說道。

阿德姊走到黃攸秀身邊，毫不客氣地將她手中的白蘭地拿了過來。「別這樣拆我台，讓他多驚訝佩服我這大姊一下，不行嗎？」

黃攸秀翻了個白眼，伸手想要拿回酒瓶，但阿德姊打了她的手一下，轉身走回陳佑安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警察先生，酒吧的門很厚，不管你說什麼，話都不會傳出去。所以你儘管問這酒鬼吧，我們只會聽，什麼也不會說。」她的語氣溫和而堅定，隨後又補充道：「只是有件事希望你能記住。」

阿德姊真誠地說道，「求助絕對不是軟弱的行為。這世界冷酷無情，人都會有撐不住的時候，但只有真正堅強的人，才敢開口向別人求助。」

雖然只有短短的相處，但陳佑安已經喜歡上這位大姊，因此即便他不認同阿德姊的話，他也沒有出聲反駁，但阿德姊讀懂了他的反應。

「希望有一天，你會相信這段話。」

說完，阿德姊拿著白蘭地，繞過吧檯，朝後門的方向走去。

「真是個濫好人。」黃攸秀喃喃說道。

陳佑安看著酒吧老闆阿德姊離去的背影，默默點了點頭。

黃攸秀拿起眼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白蘭地，眉頭皺起，嘆了口氣：「不夠冰。」

她放下酒杯，目光落在陳佑安身上，語氣像是在閒聊，卻一語道破了他最想隱藏的問題。

「你應該已經聽里長他們說過了吧。」

陳佑安點點頭，但他還是忍不住想那是真的嗎？洪大哥他們對他說過的話，會是真的嗎？

她真的能夠幫助自己嗎？事情已經過了五年，可是他卻還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每晚入眠前，他還是會看見那隻蒼白屬於死人的手，從擔架上的白布下露了出來。

「那麼你想要問什麼？」

陳佑安的喉嚨發緊，他試圖開口，但卻無法發出聲音。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劇烈加速，全身肌肉緊繃，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

那種戰鬥或逃跑的反應瞬間吞噬了他，一股強烈的逃跑衝動從心底升起，幾乎讓他想要立刻從這狹窄的酒吧中逃出去。

不能跑。

陳佑安強迫自己冷靜。他深吸一口氣，用訓練中學到的技巧調整著呼吸，壓抑著內心的不安，終於勉強開口。

「……妳真的能……能看到死者嗎？他們死掉的亡靈？」

陳佑安的目光緊鎖在黃攸秀的臉上，想知道她的反應。然而黃攸秀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白蘭地。任憑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他們是怎麼說的？」她語氣平穩，但陳佑安能聽出黃攸秀語氣之中的痛苦，這讓陳佑安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為她會嘲笑他，或者冷冷地告訴他，俊杰正站在他的身旁，臉色鐵青，雙手掐著他的脖子，咒罵要他去死。

「他們說妳能聽見死人的聲音。」陳佑安努力裝做冷靜，用平常辦公的口吻說道。

「還有呢？」

「妳還能聽見天上的聲音和……地獄裡的聲音。」

黃攸秀抬頭，將杯中最後一口白蘭地飲盡，隨後將酒杯放在桌面上，玻璃與木頭相撞，發出低沉的聲響。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語氣發冷地說道：「……地獄倒是說對了，你呢？你相信嗎？」

「我……我不相信。」

這是真心話。

雖然身為警察，他耳聞過許多禁忌與不可思議的案件，甚至在辦公桌上也放了一本局長送的《金剛經》，但真正要他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魂，他無法接受。

陳佑安見過無數死者，他們的照片被存放在警方的檔案夾裡。

而這些照片都在提醒著他，死亡是一道無法跨越的界線，過了那條線，就只剩下冰冷的屍體，不會有任何的魂魄停留。

畢竟如果真的有鬼，為什麼那些死去的受害者從來沒有回來替自己說話？為什麼冤死的屍體不會起身，指認兇手？

陳佑安相信真正能為死者伸張正義的，不是什麼幽魂，而是還活著的人，是像他這樣的警察。

因此幽魂不可能真的存在，若是真的，也只是在他腦中不斷折磨他的幻象。

黃攸秀冷笑了一聲，眼神中帶著嘲弄：「真可笑，如果你不信，你找我幹嘛？」

陳佑安完全無法反駁，他只能看著黃攸秀伸出手，把他吧檯桌前的馬丁尼拿了過去，放在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

陳佑安看著黃攸秀纖細的手指，實話實說。

陳佑安是真的不知道，明明平常不信鬼神的他，為什麼會來這呢？為什麼要找這剛認識的女生述說他的痛楚，但這卻是他僅有的希望了，這五年來第一次碰見的希望。

而就當陳佑安這麼想時，那聲音又在腦中響起，俊杰憤正怒地大道。這不是希望，這只是因為你想逃避，你想擺脫你的錯誤。

「你這人還真不會說謊。」黃攸秀的話，將陳佑安拉回現實。

她嘴角帶著輕蔑的笑意，「你知道要怎麼說謊嗎？」

陳佑安愣住了，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知道。」

「你要先知道別人相信什麼，他們的信念是什麼，然後用謊言去欺騙他們所相信的事。」

「……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不知道那小女孩在騙你？她叫什麼名字來的？……簡郁珊？」黃攸秀略微皺眉，像是在回憶那個名字，隨後拿起他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馬丁尼，臉上的嫌惡瞬間顯現。

「好苦，真難喝。」她將酒杯推開。

陳佑安想起了那個女孩，微微蹙眉，低聲道：「她的確是有隱瞞一些事。」

「不，她在騙人。」黃攸秀語氣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因為你們都相信小孩是柔弱的，小孩是需要保護的，所以她輕而易舉地騙了你們。因為你們不會相信，小孩為了保護自己愛的人，也會傷人，甚至殺人。」

「我沒有這麼天真，但妳說她殺人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是啊，或許我是真的太過分了。」

黃攸秀抬起頭，將剩下的馬丁尼一飲而盡，酒精的辛辣讓她皺緊眉頭。

「但那望遠鏡是她自己想偷的。」黃攸秀的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酒杯，「可能是為了保護某個人，也可能是為了傷害某個人。」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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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攸秀的眼神掃過身旁的酒架，隨後長吸一口氣，像是壓下心中某種蠢動的衝動，放棄了再續杯的念頭。

「那麼，說出你的實話吧。」黃攸秀的語氣放緩，但依舊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你知道你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陳佑安掙扎著，內心的猶豫幾乎讓他窒息，而寂靜的酒吧似乎放大了這種壓力。

黃攸秀並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把玩著眼前的空酒杯，等待著他的開口。

終於陳佑安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我殺了人。」

「不，你沒有。」

黃攸秀的回答出乎意料，她毫不遲疑，像是他說得是一句愚蠢的笑話。

陳佑安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但黃攸秀也毫不退縮地回望著。

「我真的殺了人。」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黃攸秀嘆了口氣，隨即轉過身，從酒架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倒了一杯，將酒杯推到他的面前，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不，你沒有。」

這句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碎了陳佑安的自制。他猛地拍向吧檯，站起身，一把抓住黃攸秀的衣領，用嘶吼的聲音喊道：「我真的殺了人！」

黃攸秀不閃不避，眼神中沒有一絲驚慌，反而回敬了一聲比他更大的吼叫：「不，你沒有！」

兩人對峙著，目光交錯，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像是即將引爆的火藥。隨後，黃攸秀低下頭，伸手去拿她的酒杯。

然而陳佑安猛地揮手，將酒杯拍落在地，玻璃瞬間碎裂，發出清脆的破裂聲，打破了這場僵持。

「妳怎麼知道我沒有！」

黃攸秀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臉上浮現一抹無奈，最後抬頭直視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因為我看不到。」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接著說：「我只能看到被殺死的人。他們會依附在殺死他們的人的身上。」

她的聲音低沉而冷靜。「而你身上，什麼都沒有。」

雖然黃攸秀的語氣平和，但對陳佑安來說，她的回答無異於一把冰冷的刀刃，將他內心的傷口劃得更深。

他非但沒有感到安慰，反而對她生出了深切的厭惡。

那種厭惡混雜著自責，讓陳佑安幾乎無法承受，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屬於俊杰，帶著刺耳的怒意。

騙子！殺人就要償命！殺人就是要接受處罰！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沉重的鐵鎚，砸得陳佑安無法喘息。

陳佑安只能大吼說道：「妳瘋了！妳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妳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神棍！」

陳佑安猛然轉身，離開吧檯，動作粗暴地撞倒了椅子，椅子翻倒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朝酒吧大門走去。

「去找那女孩吧，我在她身後看見了死人。」黃攸秀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陳佑安停下腳步，站在酒吧門口，他緩緩回頭，目光像利刃般刺向黃攸秀，眼中滿是輕蔑。

「妳瘋了，妳只是個慘忍的瘋子，說些似是而非的鬼話，以看人煩惱痛苦為樂。」他用最惡毒的話語攻擊她，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痛楚。

「去找簡郁珊吧，在她犯下更多過錯前，快阻止她吧。」黃攸秀依然冷靜，甚至連聲調都沒有改變，只是再次強調。

陳佑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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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佑安離開後，黃攸秀站在吧檯旁，目光掃過那狼藉的現場，傾倒的椅子，破碎的玻璃。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像是要用力將自己摟住，阻止崩潰的情緒徹底湧出。

後門傳來腳步聲，阿德姊走了出來。

黃攸秀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低聲喃喃：「所以說，這種生活沒有酒怎麼行呢？」

阿德姊沒有說話，她只是輕輕走上前，伸手將黃攸秀摟進懷裡。

這一刻，黃攸秀終於崩潰，眼淚從眼眶中湧出，撲簌簌地滑落臉頰，滴在地板上。她的聲音顫抖，像是壓抑多年的痛苦終於找到出口：「阿德姊，我是瘋了嗎？我是不是瘋了才會看見那些恐怖的東西？」

阿德姊依然沒有回答，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她只是將懷抱收得更緊，用力摟住黃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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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陳佑安》— 當過錯化為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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