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宮有四位少宮司,這是前所未有的驚人紀錄,畢竟這代表了他們有四個準繼承人。
但絕大多數人認為,只有長子陸柳桐才具有真正繼承人的風範,其他人被任命為少宮司,不過是宮主陸伯言為平衡權利分配做出的一種措施。
或許只有四個少宮司知道,他們的父親是真的覺得他們四人都有可能接任宮主。
在他們之中,陸柳桐是最早成為少宮司的,同時還兼任了宮主代理人的位置,而陸楚植和陸鳶蓉負責的是繁瑣的庶務,管理著各個神殿和輪值排班。
年紀最小的陸梓楓,理所當然是最後一個成為少宮司的,但也沒有比他的哥哥姐姐還要晚多久。
他甚至比15歲就任少宮司的陸柳桐更小一點,他是12歲當上的少宮司。
『父親!』無論是陸柳桐還是陸楚植,那時候都異常震驚,露出了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陸伯言。
成為少宮司,代表著他要接下管理陸家宮的一部分責任,儘管陸柳桐早有猜測陸梓楓會接下哪個部門,卻也難以接受陸梓楓必須在這麼小的年紀就面對那龐大的責任。
陸梓楓半跪在地上,垂首領受了少宮司的肩章和守望的印信。
陸柳桐瞳孔緊縮,那可是守望!是整個陸家宮流血最多、死傷率最高的部門!
『父親!陸梓楓才12歲!這太早了!』陸柳桐忍不住再次提出了抗議。
『他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勝任,這與他幾歲沒有關係。』陸伯言這樣說道,然後嚴厲的斥道。
『你該退下了。』
『父親…陸梓楓!你倒是說句話!』陸楚植急的看向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的小弟,陸梓楓聞言回頭,然後淡淡的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給大家拖後腿。』
萬萬沒有想到陸梓楓會說出這種話的兩兄弟傻住了,彷彿被扼住了喉嚨,他們這時候才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出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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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已經知悉結界破損的消息,根據警方的統計,命案已經發生了九起…你們知道這代表什麼,如今宮主不在,我全權代理守望的職責,現下達命令!從今天開始發佈紅色警戒,嚴格執行宵禁!」陸梓楓板著一張臉看著所有同屬守望一職的同修,這些人的年紀都比他還要大,最大的甚至大過他兩輪,但顯然年齡不是問題,陸梓楓在守望擁有絕對的主權,沒有人對他的命令有所質疑。
「所有人立刻確認新路線表和編隊,嚴格紀錄每一起事件和異常,陸家宮守不住臨淵就會死更多的人,要是讓我發現你們瀆職…我會讓你們死在我手上。」他說的殺氣四溢,讓底下同修皆是一抖,渾身的骨頭泛起了疼…他們誰沒有被陸梓楓揍過?那已經守望入門的必修課了,能扛住陸梓楓的打,面對妖魔鬼怪也能多幾分底氣了。
話音剛落,守望的人紛紛查看起分配的新路線,一個個皺起眉頭討論新編隊的配合方式,和對疑惑之處提問,效率非常之高。
等到所有人沒有疑議,陸梓楓這才下令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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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熙攘離開的眾人,陸梓楓長出一口氣,他看了眼手上新出爐的路線表和隊伍名單,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疲憊。
——他為了這單子熬了三天的夜,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踏足臨淵各處查看,睡眠時間壓縮到極限的一個小時…
以及莫祈安性命押在他手中的壓力,無一不讓他精神緊繃。
陸梓楓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從袖中取出一隻紙鶴,注入靈力後放飛,看著它悠悠飛向前殿辦公室位置後,他也動身往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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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的腳步停在宮主辦公室外,他下意識整理了一下儀容,確認自己沒有一絲破綻後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陸柳桐的聲音自裡面傳來,陸梓楓於是推門而入,視線習慣性的掃視周圍一圈,在看到紙鶴放在陸柳桐手邊才開口。
「我發佈了紅色警戒,下達宵禁令。」
陸柳桐頭也不抬,手下筆桿未停,看上去特別忙碌。
「這種事你應該要事先向我報告,而不是先斬後奏。」他說道,陸梓楓神色未動,淡淡地回應。
「『淵衡律』中未提及預先上報的必要,我是守望的負責人,判斷情況緊急發佈警戒命令,並沒有違反規則。」
陸柳桐的動作一頓,他終於抬起頭看向陸梓楓問道。
「陸梓楓,我是宮主代理人,你只是守望的負責人,論上下級關係,你理當向我彙報再執行。」他的語氣冷硬,陸梓楓對上他的視線,挑眉說道。
「『淵衡律』並沒有記載此條規則,這不是硬性規定。」
「陸梓楓!」陸柳桐額邊青筋一跳,明顯被他激怒了,他用力捶了下桌子,咬牙吼道。
「淵衡律、淵衡律!你就只知道淵衡律!這是基本常識!你如果要拿淵衡律說事,我現在就可以以對上級不敬罰你禁閉!」
「我為什麼需要遵行基本常識?這裡是陸家宮,而我是陸家宮的少宮司兼守望負責人,我行事遵守淵衡律,便是我應盡的義務。」陸梓楓突然譏諷的笑了一下,平常他都能把自己的怒意壓抑的很好,但睡眠不足的疲憊影響了他的自制力,他此刻的語氣充滿了嘲諷,那些積累許多的情緒漫溢出來。
「陸柳桐,你要罰便罰,只是還請轉告陸楚植和陸鳶蓉…」陸梓楓簡直煩透了糾纏不清的血緣關係,他很想說出更過分的話,但還是憑理智壓了下來,只冷冷的說道。
「都已經是成年人,就沒必要玩過家家的遊戲了。」
陸梓楓說道,然後在桌上放下守望新的規劃表後轉身。
「陸梓楓!」陸柳桐氣的大吼,陸梓楓就像沒有聽到一樣,逕自打開了門。
然後他就和蹲在門邊的陸鳶蓉對上了眼。
「…」陸鳶蓉尷尬的站起身,摸了摸鼻子和下巴,一副很忙碌的模樣。
「你都聽見了。」陸梓楓直言道,陸鳶蓉臉色白了一下,尷尬的點點頭。
「我知道你是在說氣話。」她自顧自的說道,陸梓楓抬手打斷她,回眸看向站起身瞪著他的陸柳桐,他勾起一個很惡劣的笑。
「我的確很憤怒…不過我脾氣本來就不好,大概你們也不知道,我是那種寫錯一個字或者天氣不好都會生氣的人。」那種怒意就像根植在靈魂深處,事實上,要不是陸伯言給他看過他的批命,陸梓楓會錯覺他背負的大概不是降妖除魔的天職,而是毀滅世界的魔王。
他時常想要把周圍的一切全毀了,只是這種破壞慾往往都在他能控制的範疇內。
「我…」陸鳶蓉想要說些什麼,猛然抬頭卻對上了陸梓楓那雙過分鋒銳的重瞳。
「你長年在國外,所以不清楚家裡的情況。」陸梓楓說道,然後反問道。
「陸鳶蓉,你真的問心無愧嗎?」從他的眼裡,陸鳶蓉看到了自己心虛的表情,她欲言又止,然後移開了視線。
「至於你,陸柳桐,上次要我叫你大哥。」陸梓楓砲口轉向另一個人,嘲道。
「你配嗎?」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想要我道歉的話,我可以和你賠罪。」陸柳桐語氣一噎後說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以前對待陸梓楓是什麼態度,所以軟化了語氣說道。
「我不想要!」陸梓楓斬釘截鐵的說道,逆光看去,他的重瞳彷彿亮著淡淡的光,有種無機質的冷意。
「我只想要你們離我遠一點,不要拿親情綁架我。」他果決的說道,和他們劃清了關係。
兩人盡皆語塞,對著陸梓楓離去的背影再難以開口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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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欲來前總是特別的平靜,莫祈安依舊準時出門,準時上班,只是下班時陸梓楓總會在店門外等著他,在月色下一路護送他回去。
陸梓楓開始會在課堂上補眠,他整夜都不能懈怠的巡視卻還是有解決不完的妖魔鬼怪,脾氣越發暴躁,整個人緊繃的隨時都會爆發,整個後段班都比平日乖了不少,不敢在這種時候去觸陸梓楓霉頭。
唯有莫祈安還能頂風在課間叫醒陸梓楓吃東西或出去散散步,儘管陸梓楓看上去非常不悅,卻也能忍住起床氣跟出去。
看到陸梓楓這樣的精神狀況,言紫皓也調整了自己的作息,他放學都不多做停留的,去小學接到弟弟就回家,一刻都不在外面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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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莫祈安下班前擔憂的看向永影、永樂,他發現永樂也和陸梓楓一樣天天頂著黑眼圈來打工,而且話變少了許多,他沉默起來和永影實在太相像,好幾次熟客都認錯了人。
永影注意到他的視線,對他做了個不用擔心的手勢,示意他趕快下班。
站在窗邊看莫祈安和陸梓楓走遠,永影純黑眼裡閃過一抹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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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持續了半個月這樣高壓緊張的日子,這天莫一竹趁著早上陸梓楓剛來,還沒要趴下去補眠的時候對他們三個人說道。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之前說好要慶生的,明天下課後去我家?」她看著莫祈安和言紫皓期待的說道,也把這兩個人算進去了。
「明天?星期三?」莫祈安愣了一下,他最近忙著擔憂陸梓楓了,配合著誘餌計畫在行動,都忘記自己的生日到了,看了陸梓楓一眼,對方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去啊,紫皓呢?」莫祈安看向言紫皓,露出了和莫一竹相仿的期待神情。
「我就不去了,還有弟弟要照顧呢。」言紫皓歉意笑了笑拒絕,他看了陸梓楓一眼,這一位現在都還沒解除只有非人能看見的紅色警戒呢!他怎麼敢在晚上帶著弟弟出門?
「作為賠禮,我會好好準備禮物請人送過去的,你可以期待一下。」言紫皓對著莫一竹眨眨眼,有些調侃的意味,莫一竹有些失落,但也不是勉強朋友的那種人,她笑著說著會很期待禮物,陸梓楓這才慢騰騰的說。
「祈安在哪裡,我就在哪。」他確認了一次時間地點後,揉了揉太陽穴,立刻趴下去睡著了。
「他沒事吧?」莫一竹打量陸梓楓兩眼,有些擔心毫不遮掩日夜顛倒狀態的陸梓楓會不會出事。
莫祈安比她還要心疼,他配合著陸梓楓的計劃行動,卻始終引不出『獵物』,陸梓楓從原來的鎮定變得焦躁,在陸家宮的人面前還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莫祈安能感覺到陸梓楓的自信在崩毀,他只是把這種崩潰藏的很好,其實隨時都會決堤。
莫祈安按下對好友的擔憂,笑著隨口應付莫一竹。
「聽說陸伯父不在,他最近幫忙家裡的生意,可能比較累,不用管他。」
「這樣啊…對了,數學的筆記可以再借我嗎,昨天老師說的有點不明白。」莫一竹對陸梓楓的注意力移轉,自然而然的對莫祈安說,這個班上認真聽課的學生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老師們自然是感動的痛哭流涕,使出渾身解數的功力來講課。
可惜他們一向是配合著莫祈安的進度來講課,莫一竹和莫祈安又有八分相像,老師下意識把這兩個人當成同一個水準來教,莫一竹就有些跟不上進度了。
他們是一母同胞,莫一竹在消化知識的速度比不上莫祈安。
「好,你有不懂的可以再問我。」莫祈安微微一笑,找出筆記遞過去,溫和的像是一個兄長對待妹妹一樣…他們本該就是這樣的關係,只是被迫斷了緣分。
「謝了,紳士最近還好嗎?」
莫一竹想起莫祈安豢養的黑貓,不經意的問起,莫祈安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的扯出一個笑容。
「紳士很好,你想看他的話,我明天帶他去你家。」他盡量稀鬆平常的說道,紳士一直都會跟著他來上學,可是自從被莫一竹看到,問他是在哪裡撿到的,紳士就不再跟著他來學校了。
莫一竹還記得他們養過紳士這件事,而莫祈安實在很難解釋他是在哪裡撿到紳士,所以紳士乾脆就不在學校露面,以免莫一竹反覆提問。
莫祈安並不是很會撒謊的人,終會露出破綻的。
「太好了~我們家還留著一些紳士的舊玩具,都送給你好了。」
莫一竹也很疼愛紳士,爽快的答應了莫祈安的提議,眼神都亮了起來,她對莫祈安收留紳士這件事沒有太大的異議,也沒有想要把紳士再要回來。
大概是因為,她對莫祈安一直有種異樣的親近感,但她一直歸咎為他們長得相像,連性格也有幾分相似的原因。
到了中午,陸梓楓勉強終於補完眠了,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拽著莫祈安往外跑,找了一間無人教室,佈下隔音結界後才說道。
「明天晚上我們再試一次,你記好,下課跟我一起回陸家宮,去了莫一竹那後,離開的時候我們要分兩路走…不管發生什麼,你要記得我就在你左近。」陸梓楓的表情很沉,莫祈安看著他,很想問他剛剛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但看他眼底驚人的執念和焦慮,莫祈安還是張口說了聲好。
陸梓楓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一直有種預感…那東西絕對沒有放棄捕獵莫祈安,這幾天它被逼得有多狠,對獵物的殘恨就有多深。
陸梓楓已經失敗了數次,陸柳桐昨天才斥責過他在浪費人力物力,罰了他十鞭。
見他仍然堅持己見,陸柳桐氣的放話要和陸伯言告狀,讓真正的陸宮主回來管教他。
然後被出言不遜的陸梓楓氣的差點吐血。
——體罰對陸梓楓來說並不陌生,不過他上一次被罰還是在兩年前的事,現在他只要一動,背後的傷就抽疼,但他仍然很好的控制了表情,沒有表露出來。
「我不怕,梓楓,我只擔心你…」你看上去很不好,莫祈安咽下了後半句話,雖然陸梓楓的表情沒有破綻,但他聞到了血腥味…他知道陸梓楓身上應該是帶傷的。
「被盯上的是你,擔心我做什麼?」陸梓楓失笑,然後握住了莫祈安的手,看向他的手腕一邊問道。
「我給你的手鍊呢?」
陸梓楓滿意的看見黑色的珠串安穩掛在他手上,神色間的不安消散了幾分。
「我好好戴著呢~話說,我的生日禮物呢?你可不要只準備了一竹的,忘記了我的喔?」
莫祈安調皮的眨眨眼,轉移了話題,他反手握住陸梓楓的手腕笑道。
他想起了莫一竹也試圖這樣威脅過陸梓楓,有著完整記憶的他更清楚莫一竹後半句是甚麼。
『小心我讓哥哥不理你!』這是氣極的莫一竹所能做出來的最大恐嚇,也是最有效的。
「小心我跟你絕交喔!」莫祈安微笑道,陸梓楓嗤笑一聲,顯然也想起莫一竹氣得跳腳的模樣,眼裡浮出幾分輕鬆的笑意。
「廢話,我當然準備好了禮物。」他抬手拍了拍莫祈安的腦袋,笑罵道。
「那還真是讓人期待。」莫祈安也跟著笑了,陸梓楓勾住了他的肩膀,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