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iar and the Soul of Honour》 - 生下來時就不一樣？

　　進入基地的時候，雅歷斯特爾發現了，成員似乎全部都在，他忽然明白過來，老師這次說的「不安全了」是真正的不安全了，也許他們再也過不上安逸的日子──他是指，那種還能夠看著老師把面臨的一切時而當作兒戲，時而任性得彷彿從未擁有反叛軍首領身份的模樣。

　　「璐納閣下。」

　　「閣下。」

　　一路上成員們向埃詩挽花行禮，肅穆端正，彷彿唯有他身處局外，不知何事將要到來。

　　埃詩在茗蒴軍中化名「璐納」，更是一名絕麗的女子，強大的能力博得眾人的尊敬，是絕對的領導者，是茗蒴不動的信仰。

　　一開始只因「她」是一名帶領眾人攀崖至此的「紅血」。

　　後來的鬥爭，後來的勝利，屢次令藍血潰退的表現，讓璐納成為如今的璐納。血靈屬於暗日，而璐納就是茗蒴暗日裡唯一的月亮。

　　雅歷斯特爾發覺埃詩是刻意緩慢地深入基地之中的，他想老師為的就是讓所有成員清楚地看見她身在此處；他不作聲順從地跟隨，盡力忽略那些為埃詩到來而響起的鼓譟。

　　──這不是您要的生活。

　　雅歷斯特爾這樣想，讓這個想法覆蓋所有熙熙攘攘，平靜地、沉默地，一路跟隨，一如既往，直到最後。

　　──懶散、任性、隨心所欲，叫不醒、賴床、一整天做的事情只有發呆和進食，然後睡覺，一直睡覺，最後我會被迫叫醒您，但我總是叫不醒，所以……

　　「出於我的內心。」

　　雅歷斯特爾的思緒被埃詩如歌的聲嗓殘酷地割裂。

　　他抬頭仰望聲音的源頭，埃詩站在冰的高台上，那是他自己造出來的，那高度分明沒有很高，雅歷斯特爾卻覺得好高、好高。

　　你我那麼遙遠。

　　茗蒴全軍皆收到召集令而來聚集在此，足以容納全員的大會堂通明，卻還不算擁擠。茗蒴已經擁有這樣的基礎實力打造如此基地了。

　　埃詩驅使暗的靈力令整個大會堂亮度降低，又將銀白的光芒映照到自己身上，全場唯有他如一輪真月。

　　緋枒玫塔不知何時到了雅歷斯特爾身邊，輕輕碰觸他的前臂，他注意到以後彼此挽花見禮。

　　「『璐納』今天的宣言很重要，但我猜你一無所知。」

　　雅歷斯特爾不出聲，不點頭也不搖頭，他也算足夠了解緋枒玫塔，這樣的語調當她話說出口就從來不是猜測。

　　「老師總是想護學生周全，但是他們都忘了自己當學生的時候，被老師隱瞞和保護的痛苦。」

　　「不必安慰我，緋枒瑪。」

　　「不是在安慰你。」當這一句話幽幽出口，他望向緋枒玫塔，發現那雙眼鏡之後的雙眸既不嚴厲亦不同情，只是含著幾欲溢出的疼痛：「『璐納』曾經的老師是我重要的親人，非常、非常重要的親人，她是最完美的老師，也是最惡毒的老師……和親人。」

　　雅歷斯特爾還沒來得及問，台上的「璐納」開始了她的發言。

　　「開戰了。」璐納沉穩地宣告：「針對『茗蒴』全軍的追緝令已經發佈到全境，我也已經成為首要追緝對象，若我抵抗，是被允許就地處決的。」

　　她俐落地一揮手一道靈力威壓落下，隨即紛亂聲乍起就被她此一預判鎮作了靜寂。

　　「此刻起，除非我提問，不要出聲。」

　　她露出一個優雅而寧靜的笑，就這麼輕輕帶過，彷彿方才宣布的消息甚麼也不是。

　　「在遇見我以前，你們認為你們和藍血不一樣。」璐納眨了兩下眼，「在遇見我以後，你們凝聚了起來，有了反抗的力量，那時你們認為你們和藍血不一樣嗎？」

　　是提問。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猶豫不決，終究有人回答：不一樣。

　　越來越多聲音回覆她：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

　　像在哀嘆、像在吶喊、像在嘶吼、像在咆哮、像在痛呼。

　　像是一切。

　　璐納抬手一握拳，聲響再度止住。

　　「後來你們戰鬥、勝利、奪回，你們得到更好的生活，得到力量，」璐納這時伸手觸碰了自己的右耳，一只黑銀交錯的八針星耳墜，她撥弄耳墜，耳墜輕晃。「我令你們擁有與藍血一樣能使用環痕的能力了，你們，還是覺得自己與藍血不一樣嗎？」

　　提問再度落入群眾之中，猶似投石入湖蕩起漣漪；眾人思考的能量似乎都能傳達到周遭，那麼竭力，那麼耗費心神去尋覓答案，究竟為何？為何就是認為「不一樣」？

　　雅歷斯特爾望向身邊的緋枒玫塔，她一絲沒有動搖。他也知道緋枒玫塔本就出身藍血，還是其中最為尊貴悠久的門第之一，唯寂謳──緋枒玫塔也認為他們不一樣嗎？認為身為藍血的她與身為紅血的埃詩、其他成員，都不一樣嗎？

　　「……就是……那個……就是不一樣的吧……」

　　寂靜裡面有一道聲音也很清晰，沒有人特意去附和，可默認的氛圍濃厚，沉默著頷首的大有人在，多數成員只是低下頭在心裡附和了。

　　「生下來時就不一樣吧？」

　　有另一道聲音疑惑地反過來問，璐納輕輕笑了。

　　「生下來時就不一樣？家境不一樣？還是構造不一樣？到底哪裡不一樣？」

　　璐納的問題暫且沒有人接住，這些問題還真沒有具體的差距。

　　「……外貌。」有人大著膽子說出口：「外貌不一樣啊！」

　　大會堂復歸靜寂，眾人目光聚焦在「最不一樣」的璐納身上。她本身就是那個「不一樣」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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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靈們生來靈力的強弱有別，一降生時就顯現了，如同他們皆活躍於暗日、倦怠於白夜，降生時帶著越深的髮色和瞳色，靈力表現自幼時就越強大，而那些帶著越是淺的髮色與瞳色降生的血靈幼子們，越是體弱而無能，都伴隨著缺陷與病痛存活，接著在成年前消亡。

　　這是血靈們都清楚的事實，淺色的血靈帶著慢性衰竭降生，生來就準備迎接消亡。

　　可他們看著眼前的璐納，卻又全然不解，他們都知曉璐納是很古老的血靈，知道璐納的髮色和瞳色是真實的，眼前的璐納也是真實存在的。

　　猶似月光的銀色長髮、江河寒凍中清淺帶著的一絲冰藍化作她的雙眸，這樣的璐納，為何長生？為何強大？為何作為如今他們的信念具象在那座高台上似永生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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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是否知曉一名藍血男性，」璐納忽略那些疑問的眼神，直接開啟另一個話題：「他是我們最大的威脅，是敵軍最強大的戰力之一，也是對方最後且最堅實的壁壘。」

　　所有人都怔住，不明白璐納為何此時提起無人不知曉的敵人。

　　「睿音・刻淚若締。」有人忿恨地低喃這道名目，清楚地落入了埃詩的耳。

　　埃詩……璐納接過來說下去：「睿音・伊馥・刻淚若締，是的。」

　　雅歷斯特爾注意到緋枒玫塔在此時別過臉沒有看望高台上的埃詩，發現她取下眼鏡垂下目光在擦拭那副光潔無瑕的眼鏡。

　　他想，能與老師關係好得這麼長久，果然都有點東西，有點怪癖甚麼的。

　　「睿音。」

　　台上的璐納重複了一次。

　　雅歷斯特爾重新抬頭，投去一道疑惑的目光，緋枒玫塔說這次的宣言很重要，難道他們這次的目標是睿音・刻淚若締？如果是，那也未免太魯莽了，那樣的人物不是能輕易追蹤和對付的，更別提對方的身份了。

　　「無須不安，他不是我們這次作戰的目標，」璐納笑出聲來，緩解了緊繃起來的氣氛，「我只是叫了一次他原本的全名。」

　　全名？

　　可是剛剛璐納只喊了「睿音」。

　　睿音出身藍血家門，有中間名，更重要的是，與紅血不同，他擁有「姓氏」。所有的藍血都具有執鞭主賜下的姓氏。

　　「緋枒玫塔，接下來麻煩你了。」

　　璐納伸出手朝緋枒玫塔的方向一指，一環靈力圈住了緋枒玫塔，將她周圍的人輕柔地推開；接著她穩穩站定，如同預先準備的那樣，冰的高台自她腳下生出，將她抬起，璐納此時將照映自己的光芒滅去，緋色的光芒落到緋枒玫塔身上成為唯一的光源。

　　埃詩無聲無息地操控冰弄出個椅子，又從空間戒指中掏出個軟墊鋪上，在自己周圍直接蒙上幻影，讓懶懶地癱坐的自己在黑暗中的身影看上去還是筆挺站立的模樣。

　　他最後看見緋枒玫塔準確地對著坐在軟墊上縮成一團的他凶惡地刺了一眼刃。

　　哎唷，要是緋枒瑪的眼神有殺傷力，我可能不知幾百年前就死成灰了。埃詩抱緊了懷裡的抱枕，一張絕艷的面容無辜可憐。

　　緋枒玫塔並沒有心思繼續理會幼稚的埃詩，端正了儀態，掃視全場，接著她碰觸右耳的環痕，耳墜化為環痕武器被她召喚在手。

　　她握持那柄權杖樣貌的環痕武器，將視線定在了頂端深紅色猶似晶石的鑲嵌物部份，盯著內裡核心金色的那光點。

　　而後她移開目光望向群眾。

　　「如你們所知，我是緋枒玫塔・雪滌氳・唯寂謳，是尊貴的、悠久的唯寂謳家門之人。」

　　她接著說：「我生來就是藍血，而在我成長過程中，刻淚若締家門還不存在，睿音曾經就只是睿音，如今的刻淚若締曾是紅血，他的家門因功績與能力得以躍遷為藍血，獲得賜姓。」

　　群眾震撼地靜止，他們終於明白了璐納為何一再詢問他們認為紅血與藍血「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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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來時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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