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忽間,他知道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握著。這是熟悉的溫度,也是思念的溫度。他貪婪的往這溫度的來源靠去,這溫度拂上了他的臉,拂上了他的脣,在他青澀的17歲,本能的把臉撇向了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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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有光明燦爛的建築,座落在高聳的樹林盡頭,建築前廣大的草原和花園上,一群群學子,正從建築的大門走出來,這不是自己現在的學校,卻有著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這裡究竟是哪裡?他不知道,一個模糊的影子走到了他的身旁,一把拉住了他:「該上課了吧!別跟我說這節課你又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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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竟傻傻的和他一起走進這棟偌大的建築裡。光線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他伸手擋了一下,陽光下另一個耀眼的身影,他身上有著他所沒有的特質,開朗、積極、對什麼事都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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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他幾乎快要喊出他的名字,畫面就消失了,沈喬睜開眼環視著周圍:「這裡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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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一個低沈的聲音回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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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奮力的睜開眼:「我怎麼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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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坐著的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青年,看來不過三十齣頭,相貌斯文態度沈穩,臉上掛著一副金邊鏡,他的聲音低沈平穩,聽著讓人安心。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wiIkSIqR0
「放心,沒有大礙,只是貧血,你應該是沒有好好的吃晚餐。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那人說著。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FtNtOCiI
沈喬喜歡這人說話明快,看來並不需要待太久,他坐起了想要起身:「我沒事了,我想回去。」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KQxvyUdj
那人說:「孩子啊,等一下,等醫生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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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楊醫師、駱醫師和韓翼三人走了進來,沈喬一看到韓翼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頹坐在床上,只要是被韓翼送進來,大概免不了又得做一連的檢查才能出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Q8qBhfr1O
楊昭在韓翼耳邊說了幾句話,韓翼皺著眉頭頻頻點頭,駱馨則是雙手叉在胸前搖頭,直到他們說完,駱馨才開口小聲的說:「局長,不論如何請務必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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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隨之看向兩位醫生:「謝謝。」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S4ea8uUOK
沈喬看著天花板兩眼發直:「這次又要關我多久?」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eScrDk62p
韓翼把手上的袋子拿給他:「乖乖吃了就送你回去。」沈喬皺著眉頭看著袋子,玄黓主動伸手把袋子拿了過來,打開來,他一邊張羅著桌子一邊說:「你大概還沒吃晚餐吧?快吃了好回去了,別讓你媽擔心。」不知為何玄黓的語調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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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看著袋子裡的盒餐,拿起筷子也沒廢話便吃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l1w1rYz2t
駱馨跑到的玄黓跟前:「教授,你今天怎麼有空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nB4YTrAOj
玄黓淺笑著指指韓翼:「妳以前的搭檔巫爻叫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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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馨瞄了一眼韓翼帶來的盒餐,裡面盡是高級料理,而韓翼就這麼傻傻站在沈喬身邊,盯著他一口一口的把餐盒裡的料理塞進嘴裡,不覺的搖搖頭,堂堂局長,現在怎麼看都是一個保姆。沈喬噎了,韓翼趕緊拿水;沈喬撒了,韓翼趕緊撿拾。這一切,沈喬都看在眼裡,自己不是完全無感,只是自己時日無多,實在不該再多累一個人來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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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先生,夠了,我不是孩子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沈喬皺著眉頭看著韓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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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馨把玄黓拉到一邊:「教授,這孩子不買局長的單,看來很難討好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6PPMY2zi
玄黓淺笑著:「沒關係,所有的事等副局回來後,都可以解決,眼前的狀況,只能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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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馨搖搖頭,楊昭低聲在她耳邊說:「算了,你們副局今生的命格不能動,我們只能在一旁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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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隨便塞了兩口,就把餐盒閤上:「我飽了,可以回去了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O4IaAAFg
這下換韓翼皺著眉頭看著他,正要開口時,玄黓走來拍拍韓翼的肩,低聲的說:「我來。」說完便走向沈喬,接過餐盒,把裡面的料理排了一下:「只吃這麼一點,怕是營養不夠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Z2h8dLd7R
沈喬轉頭看著他,一雙清徹的眼令人無法拒絕:「可是,我想回家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09RxCdwLz
玄黓淺笑著收拾著餐盒:「這樣啊,那把餐帶回去吃可好?如果吃不完,也可以請媽媽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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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這才淺淺一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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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嘆了口氣,駱馨走到他身邊:「十七歲,局長,他還是個孩子。」雖然知道沈喬還是個孩子,但這身體裡住著那個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兩千多年的靈魂,韓翼仍是免不了感嘆,他何時才能回到冥政局、回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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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黓替他綁好了餐盒交給他,韓翼拿著車鑰匙:「走吧!」沈喬揹起了書包,看了一眼兩位醫生,點了個頭,就隨韓翼走了出去。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8eTIgyhVU
駱馨見他們走遠,小聲的問:「二哥幹嘛拒人於千里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lyf394as
玄黓:「因為他父親死於一場謀殺,他現在沒辦法信任任何人。」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qliRtYS8Q
楊昭目瞪口呆:「教授,你是說沈教授的死,不是如外傳的心肌梗塞?」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Y5zkhK9M4
玄黓點點頭:「恐怕是這樣沒錯。」
沈喬坐在車上,又是一路沈默。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SfLyF8Zdb
「這餐盒不合你味口?」韓翼開著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to2PiZUXN
「沒有。」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k243nQ5OJ
「那為什麼吃不完?」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DHLz1rCWj
「太晚了,我想回家。」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PoEaYmH1
接下來又是一陣沈默。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53oJIbNzw
直到回到沈喬的家樓下,沈喬才開口:「韓先生……。」沈喬想了半天才開口。韓翼回過頭來,看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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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窗外:「韓先生,我很感謝你替我做的,但是……。」沈喬心裡有一堆尖銳扎人的問題,一但問出口無疑就是攤牌了,但他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猜,即使這話問出口恐怕要讓韓翼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白眼狼,他也想要弄清楚。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XRXE2YLCK
韓翼看著窗外沒有直視沈喬:「我不是……。」沈喬驚訝的看著他,他還沒開口問,韓翼就回答了,他難道已經知道自己在懷疑什麼?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NffFcBcuc
韓翼想到自己前一世在當牧師時,也曾唐突的問尹崢,是不是混黑幫的,記憶中尹崢斬釘截鐵的說了,我不是,我是死神。尹崢沒有任何隱瞞,也不管當時還是凡身肉體的韓翼能不能接受這個答案,他就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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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韓翼不能告訴沈喬,沈喬這次來人世,是和天界說好的,有任務的。他不能破壞當初的約定,只能讓尹崢趕快完成任務,趕快回到冥界,但這無疑是要取了沈喬的命。要他的命,這種事……韓翼下不了這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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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和你父親的死沒有關係,我對他留下了什麼也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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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疑惑的看著他:「如果你純粹想從我身上找尋你那個兄弟的影子,那也很抱歉,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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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望著他眼裡盡是依戀,他知道尹崢的靈魂就住在這身體裡:「你怎麼知道呢?或許這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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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沉默的低下頭想了想:「或許,你這兄弟對你有特別的意義,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們分開了,但……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多花點力氣去找你真正的兄弟。況且……」沈喬低下頭去:「我的日子不多了,與其日後再來牽絆,不如現在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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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句話觸動了韓翼內心最深處的怨,一如那日他知道尹崢瞞著他和天界做了條件交換時,尹崢也是如此說,與其之後再來牽絆,不如現在就此打住。他氣得打了方向盤低聲怒吼著:「你總是這樣,裝著一臉不在意,說著現在的牽絆只會徒增分離時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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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忿忿的轉身看著沈喬,眼眶已經泛紅,這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如今卻是如此淡漠,不由得伸手抓著他的肩:「你知道嗎?離開的人不需要勇氣,被留下的人才需要勇氣,你明白嗎?」接著突然一把把沈喬擁進懷裡,恨不得在他懷裡將他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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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嚇到,完全掙脫不了他的雙臂。見他講的激動止不住的顫抖,便只好靜靜的任他這樣抱著,透過衣衫傳來韓翼紊亂的呼吸和狂亂的心跳。韓翼在心裡喊著尹崢的名字,不下千百遍,低聲哽咽的說著:「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Yyh9vi95E
兩人沈默了許久,沈喬才輕聲的在他耳邊說著:「對不起。」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一臉愧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p9bXPiQ5D
聽到沈喬的道歉,韓翼鬆開了手撇過頭去,一手擰著眉心:「是我該說對不起,你有什麼錯?」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F2obmEUr4
沈喬低下頭去:「也許我不該懷疑你,不該提到你傷心的事,我很抱歉。」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K5d14I3H8
韓翼看向窗外,硬是擠出了一個苦笑:「不用抱歉。時間會解決一切,只是我太心急。」他用手抹了抹臉,深吸了一口氣雙眼空洞的直視前方:「回去吧!你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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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有些不放心,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拿起了書包:「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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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低下頭去不敢看他,伏在方向盤上,心裡五味雜陳,他多麼希望尹崢現在就回歸,但他又不忍沈喬年紀輕輕就喪命。這年紀一如他在學園裡初見尹崢的時候,那個長髮及腰、明眸皓齒又天資過人的少年,一舉手一投足都牽動所有人的視線。他開始後悔那時只讓天界調走他十多年,讓尹崢無法在人間安穩渡過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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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翼看著自己的雙手,陷入矛盾,不斷的問自己,我能等嗎?我願意等嗎?想著不由得又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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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我三百年,我等十幾年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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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等一個人,是這般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