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蔚州的路程最快也得花上一個月，光是第一天在馬車裡顛了兩個時辰，顧宛容就覺得腰快散了。
坐馬車固然較騎馬輕鬆不少，卻同時無趣得多，顧宛容本是帶著書冊打發時間，然他偏生了一副易暈眩的殘軀，在車上沒看幾個字便暈得不成人樣，睡了兩刻鐘才硬是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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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改以打坐入定來消耗那漫長車程的百無聊賴，他修為本就不高，體質也不甚佳，華沐真卻讓他無須擔心，只要修煉境界觸及金丹，體質自然也能有所提升。
如今同輩師兄弟中扣除已達金丹的唐利貞與姚元亨，其他人皆已邁入築基，甚至明幽前腳已跨入開光境界，只剩顧宛容六年來始終如一，連築基都尚未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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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築基的弟子沒有屬於自己的佩劍，因此他至今仍然使用硃砂殿大量煉製的制式佩劍，每每看見師兄姐身上各有專屬形制的佩劍，顧宛容都會投以欽羨的目光。趁此機會多多入定，指不定哪天路上便靈光乍現，順利跨入築基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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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打坐倒也不是一帆風順，楚莫寒似乎怕他會無聊，時不時就揀些花草給他，若他正入定，楚莫寒就會自己掀開簾子一角把花花草草放進馬車內，他若入定得久了些，醒來後窗邊花草堆得都能開間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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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日旅程未時方才啟程，兩個時辰後便在路邊找間客棧入住。洛雲煙與知燦已熬過辟穀，修為也都到達分神境界，不吃不睡倒也不礙事，但兩個小孩子修為低又都在長身子的年紀，自然得讓他們吃好睡好了，再說馬匹也得休息。
他們走的是官道，商人南北往來頻繁，沿途客棧等歇腳點不少，從旅人間探聽點消息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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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暮幾人入了客棧，洛雲煙去和小二要了三間房，並叫了點菜，幾人坐在一桌。
吃飯時顧宛容一直盯著知燦瞧，打從知曉自家師叔非人後，他總是格外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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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上了道小雞燉蘑菇，顧宛容目光一會盯著那鍋菜，一會又晃到知燦臉上，都說狐狸愛吃雞，他這人最尊師重道了，伸手把那砂鍋推到知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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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燦一整天都被自家師侄炯炯有神的目光糾纏，他還能不曉得這小毛頭在想什麼？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便好笑道：「愛吃雞的是黃鼠狼，不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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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歪著腦袋，問：「那狐狸愛吃什麼？」
「愛吃盯著我看一天的小姑娘。」知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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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什麼小姑娘……」顧宛容瞪了他一眼，尊師重道也不能尊這隻老狐狸，知曉知燦這是在調侃自己，嘴裡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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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都只當自己是人，幼時在狐狸堆摸爬滾打，狐妖皆認我為異族，避而遠之。」知燦沒理他，從善如流夾了一大塊雞腿肉到自己碗裡，頓了頓又說道：「後來你師祖撿了我，修真界厭惡我的也不少，有嫌我是妖物不入流的、有想要拿我入藥的、還有不少是想拿我作爐鼎的，但將我認作同族的人更多，所以我也將自己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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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顧宛容不置可否，聽起來自家師叔的過往並不愉快，他也就不便多問，一方面探聽他人過往不得體，另一方面話題太沉重，搞得大夥食不下嚥也不好。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yQlwY6pQ
但楚莫寒這人沒心沒肺，夾了另一塊雞腿肉，就問：「那師叔你有狐狸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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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我平時太慣著你不成，什麼話你都能說了？」洛雲煙面色嚴肅，他平時是大剌剌的一個人，如此嚴厲甚是少見，楚莫寒也怕師尊生氣，低下頭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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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燦垂下眼對著洛雲煙搖了搖頭，和緩的笑了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說說無妨，以前確實有條尾巴，但給我自己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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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傻，那時只想向所有人證明我是人，就唐突把尾巴裁了。」知燦面上笑著，但眼底有抹深沉一閃而過，頓了片刻又緩緩道：「如今看破是不是人又何妨，妖也能有心，反之人也能無心，既已有心，又何須非得為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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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在微妙的氛圍裡結束，幾人便打算各自回房，楚莫寒由其自然提著行囊就往顧宛容房裡去，被洛雲煙提著領子攫了回去。
洛雲煙罵道：「你小子和小姐一間房，小姐清譽還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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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聽了一愣，顧宛容聽了也是一愣，他倆還真沒考量過這事，做個女人講究還真不是一般多。最終顧宛容和知燦一人一間，楚莫寒像隻小狗似的，讓洛雲煙給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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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荒山師徒倆好幾年沒睡一塊，屋內漆黑，靜得能聽見兩道平緩鼻息，一雙賊眉鼠目的大眼在暗處悄悄睜開。
楚莫寒看著睡在一旁的師尊，裹著被子湊過去蹭了幾下，洛雲煙沒動，他緩緩支起身子，抬手一掌往師尊臉上拍，掌心停在洛雲煙額前一寸，洛雲煙沒有絲毫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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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勾起嘴角，躡手躡腳的爬下床，探頭於窗外張望。客棧二層窗下恰巧有排屋簷，順著瓦片便能從窗外爬進顧宛容那房，他抬腳跨上窗台，正打算翻出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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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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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被嚇得心都差點從嘴裡吐出來，還好他半身還在屋內，要不可得順著瓦片跌下樓去，怯生生的回過頭，洛雲煙一手撐著腦袋看著他，只好扼腕嘆息，悻悻然的爬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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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楚莫寒可憐兮兮的喊了一聲。
洛雲煙輕敲他腦袋，道：「快睡，別總想著爬牆會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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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嘆了口氣，忿忿不平道：「師尊，哪有人那麼大了還和師尊睡一張床！」
「你還小，和我睡一張床怎麼了？」洛雲煙眼睛都沒睜，一手壓在楚莫寒身上不讓人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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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小半年我都要志學了，哪還小了！」楚莫寒反駁道。
「在我眼裡你就是還小。」洛雲煙不容質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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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睜開眼，黑暗朦朧以他修為來說壓根不成問題，只是看著自己那年少徒弟賭氣，不由得莞爾。從五歲開始養這都快十年了，當年楚莫寒還只是一顆小豆子，如今身形逐漸長開，肉乎乎的小臉也消了不少，五官輪廓逐漸明晰，當真是長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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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他伸手往衣襟中一掏，將荒山掌門印取出，在徒弟眼前把玩，「你以後要是長大這就傳給你，雖說本就是你的，我也只是替你爹先代管幾年，到時候把整個門派都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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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盯著那在微光中隱約能見輪廓的印鑑，片刻後抬眼望著洛雲煙道：「師尊，你給我找個師弟吧，我不想做這個掌門，你傳給師弟好了。」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yOl66LxdX
「你不做掌門想做什麼？」洛雲煙頓時感到驚詫，他倒是沒想過楚莫寒會如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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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仔細想過。」楚莫寒捏著被角若有所思，道：「但大概入贅去玄真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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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真敢這麼做，往後我九泉之下碰到你爹，他還不把我挫骨揚灰？」洛雲煙打斷他道，也不管那時都是鬼了，沒骨也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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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想辦法拐宛容入贅荒山派？」楚莫寒皺起眉頭，面上有些困擾道。
洛雲煙說：「先不說宛容自己願不願意，你要真敢如此，華沐真還不把你抽筋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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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該怎麼辦？」楚莫寒這下真有些苦惱了，想想還是入贅玄真派可行些，反正九泉之下的事情，他爹和他師尊自個兒去解決，他大可不必在意。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leNN57If
洛雲煙看著不成器的徒弟搖頭嘆氣，又覺得好笑，忍不住一哂，道：「快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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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灰心喪志的應了聲，闔上雙眼，夜晚重歸寂靜，然不到一盞茶，他又不安分起來。
楚莫寒睜眼，喚道：「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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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無奈道：「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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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理直氣壯的問道：「可你不也拐了知燦師叔，玄真派的前輩怎沒把你抽筋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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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再不睡，我就讓拳頭伺候你！」洛雲煙罵道，隨後又想起些什麼，語氣緩了不少，拍了拍小孩的腦袋道：「還有關於尾巴，我今日也不是故意兇你，但此事往後莫再與你師叔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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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楚莫寒裹著被子模糊應了聲，這回鼻息逐漸平緩，沒再詐屍，看來是真和周公下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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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看著自家徒弟睡顏，安靜下來倒也是眉清目秀，還有幾分聰慧機靈，長歎了一口氣。
早知一開始便武力威嚇，何須講究為人師表，還花心力深夜長談以解煩憂。他本就不是做人師尊的料，要不是情急之下被掌門託孤，他這輩子或許都不可能有個徒弟，楚莫寒於他與其說是師徒，倒更似兄弟那般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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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希望以後九泉之下再遇掌門，別怪罪自己把小少主養成個情種罷，口口聲聲入贅來入贅去，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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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十天半個月一行人加緊腳程，畢竟此事本就蹊蹺，若是魔物或妖怪作亂，失蹤的童女多半是凶多吉少，要找人肯定也不會順利。緊趕慢趕，終是好不容易提前即日趕到蔚州，太素縣位於蔚州西北邊上，又多趕了一天半的路才到，太素雖為蔚州大縣，但童女失蹤案的消息如今也傳到民間，出入城門的人車稀少，他們入城時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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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外高牆圍繞，城門前有駐軍把守，四周草木入秋都有些枯黃，黃沙滾滾，景物蕭瑟。
守城的官兵上前攔住他們討要入城文書，這下幾人都懵了，如今凡間正值太平盛世，一路上官道暢通無阻，路過城鎮也只是稍加檢查，不會刻意刁難，更遑論要申請文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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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入城什麼時候還需要文書了，沒聽說啊？」洛雲煙手裡握了點銀兩，想著以此打點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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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頒布的新規，每日戌時至寅時實施宵禁，要入城得有蔚州官府核發通行令，否則不許放行。」官兵說一不二，不肯收銀子也不肯放行，只道：「當即去申請十日內便能拿到文書，你們到那時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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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見官兵要趕人，又忙去搭著對方肩拉近距離，小聲問道：「軍爺我多問一句啊，這新規……是因失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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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嘆了口氣，看了眼洛雲煙道：「這話仙師可別出去亂說，上面不肯認，但百姓都知道是因為那破事，我看你還是去勸你家小姐別入太素為好，光是節度使家就兩個小姐三個丫鬟失蹤，全縣有女孩兒的人家都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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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謝過那官兵，走回馬車邊上，顧宛容以為他們這趟得耽擱了，但透過車簾縫隙，看見洛雲煙正朝知燦擠眉弄眼，知燦只是點了下頭，默契如斯，把韁繩交給洛雲煙看顧，翻身下了馬車，往官兵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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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見狀就急忙擺手道：「大哥，我真不敢放你們入城啊，入了城你家小姐是要出事的，我放行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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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你不是早查過咱們的通行令嗎？還不能放行嗎？」知燦盯著官兵嫣然一笑道，但根本只是睜眼說瞎話，他們壓根沒有通行令，那官兵怎可能如此簡單被唬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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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只見那官兵盯著知燦目不轉睛，臉上表情逐漸變得茫然，帶著疑惑反覆道：「通行令？我查過了？對對，查過了，但不能放……放了是害人……」
知燦嘖了聲，思索半晌又開口道：「我們家小姐身懷絕技，肯定能毫髮無傷，你只管開門放行不必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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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懷絕技……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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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燦笑靨如花，道：「對，不必愧疚，所以軍爺能不能讓我們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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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當然行，開門放行！」官兵一抬手，其他守門的官兵和他們還有一段距離，沒聽見這裡的對話，官兵一說開門，其他人便將城門給升了上去，一行人便順利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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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你方才都做了什麼？怎那麼輕易就放行？」顧宛容不解，從馬車裡探頭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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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我現在不是你師叔，是你家護衛。」知燦笑著朝他眨了眨眼，顧宛容發現那雙眼如今竟是翠綠色的，妖異不似凡人，知燦又道：「狐妖的魅術，對有點修為的人不管用，但用來魅惑凡人效果奇佳，反正都生做狐狸了，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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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這下恍然大悟，也難怪起初對於捏造身分如此無畏，使個魅術城門都給開了，何須擔心入不了節度使宅邸。此外，魅術失效後，中術期間的記憶會變得模糊，難以辨認，總歸著實是項方便的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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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之後便依照計畫分作兩路，荒山派兩人去找客棧入住，玄真派兩人則靠著知燦舌燦蓮花，加上那邪誕妖異的狐妖魅術，節度使一家上下竟把顧宛容當作他們遠房表親的女兒，因此兩人在節度使宅邸內暢行無阻，連用膳都能與主人一同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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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宅內上下人口繁多，首先便是張老爺與他的夫人林氏、小妾簡氏，兩房妻妾共育有三兒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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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子、二兒子皆已成家，么子年紀長宛容四五歲，是個紈褲，成天跑得不見人影，揮金如土，時常與狐群狗黨流連花街柳巷。
女眷方面，大女兒已出嫁，如今失蹤的是次女與么女，年紀皆與宛容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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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宅內家僕上下數十人，皆是當地百姓，其中洛雲煙想找的阿荷也是張府的丫鬟，聽說是個孤兒，由鐵鋪家的夫婦養著，兩年前被送進府邸討口飯吃，年紀與小姐們相近，被三小姐挑中作為貼身丫鬟，卻在兩個月前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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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府邸上下僅只剩三小姐算在童女範圍內，為此也被家裡人嚴加看管，深怕連這個女兒也遭遇不測。
顧宛容為了多打探些阿荷的消息，便試著與三小姐套近乎，張府三小姐名叫張惠然，取自詩經「終風且霾，惠然肯來。」寓意期望三小姐蕙質蘭心、寬厚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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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玩得遊戲顧宛容以往從姐姐那學來不少，成為三小姐閨中密友對他來說勢在必得，在張府住下的次日，顧宛容便與三小姐和丫鬟們在院內玩起了投壺。知燦作為顧宛容的護衛，得時刻護在身旁，但一塊玩耍的都是女孩，知燦一個外男也不得接近，便遙站在水池另一側長廊下觀望，對分神境界的大能來說，這點距離絲毫不影響其五感，能輕易聽見女孩們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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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惠然抬頭望向長廊，接著便湊至顧宛容身旁，小聲問道：「宛容妹妹，那是你家護衛？叫什麼名字？今年貴庚？」
「知大哥名叫知燦，今歲、今歲……」顧宛容頓時有些尷尬，他抬頭看見知燦正衝他笑，笑得他心裡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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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他不知曉知燦具體年歲，但也不能算是一無所知，自家師尊華沐真如今已年過古稀，知燦似乎是比華沐真小個十來歲，但他總不能對張惠然說「咱家護衛今歲年過半百，算起來還得是你爺爺！」
糾結了半天，顧宛容違心的從牙縫擠出一個多少符合那張臉的數字，道：「……今歲二十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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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惠然哦了一聲，依稀還說了些什麼他沒聽清，只是看見長廊下知燦笑得人羊馬翻，差點就要跌進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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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壺的玩法十分簡單，就是眾人輪番將箭桿擲入酒壺中，幼時顧宛容只要擲中，姐姐便會給他糖吃。如今雖未結丹，但好歹也是個煉氣期的仙家弟子，擲起箭桿未必百發百中，但也比院內女子都有準頭。剛開始丫鬟見他不斷擲中壺心，就對他道：「顧小姐好生厲害，以往從未有人在投壺裡贏過三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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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一席話頓時激起顧宛容的勝負欲，本只是隨意玩玩，接下來更是專注致至，百發百中，丫鬟們誇到最後無話可說，只得面面相覷，顧宛容倒是覺得張惠然也並非丫鬟口中那般厲害，拿出真本事後竟還有些失望，他最後一箭再次中壺，開懷笑著回頭只見張惠然面色鐵青，他一下毫無頭緒，不是擲得挺好的嗎？難道不該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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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玩了，真沒興致！」張惠然慍色上臉，噘著嘴話畢轉身就走，丫鬟們見了連忙跟上，還不忘對顧宛容投以複雜的神色。
這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了，顧宛容納悶，滿腹委屈的繞過池子，找到知燦就與他抱怨張惠然，那脾氣犟得惠然這名字哪點都對不上，不曾想知燦聽了只是看著他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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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扮作女孩兒真有幾分形似，搞得我有時還不信，但如今一看你果真是如假包換的男孩兒啊！」知燦簡直笑得嘴角都要裂了，忍不住感嘆道。
顧宛容不懂其意，振振有詞道：「我本就是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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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說那些丫鬟稱讚你投得好？」知燦搖了搖頭笑問：「你再給說一次，她們說你什麼？」
顧宛容回答：「她們說：『顧小姐好生厲害，以往從未有人在投壺裡贏過三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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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話是什麼意思？」知燦又問。
顧宛容理直氣壯道：「就說我厲害呢，還能有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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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精妙，表在稱讚你投得好沒錯，裡卻是在提醒你沒人該贏過三小姐，就連你也不該。」知燦雙手環在胸前，椅著長廊紅柱，女孩子心裡的小九九對如今才十歲有二的小師侄著實是高深莫測啊。
「那她們直接與我說便是，何需如此拐彎抹角？」顧宛容一聽便詫異，滿臉寫著大惑不解，望向池子另一端，張惠然與那群丫鬟似乎還未走遠，且不斷朝他們這兒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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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難怪你聽不懂，沐真師兄如此剛正不阿、直內方外，教出來的徒兒果真也不一般。」知燦搖了搖頭，視線隨著顧宛容望向池子另一側的女眷們，道：「要是直接說了，那不是削了三小姐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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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皺起眉頭，但他在意的不是張惠然的面子，就道：「你是不是在諷刺我師尊？」
「沒有，我最尊敬師兄了。」知燦違心道，他望著那群女性，只見幾個人交頭接耳，顧宛容修為不夠聽不見，但顯然知燦聽了個真切，深深嘆了一口氣，對顧宛容道：「你今後在張府的日子要更加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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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顧宛容問。
「那位張三小姐似乎是看上我了。」知燦無奈道，避免顧宛容聽不懂又問個不停，他再次開口解釋道：「她喜歡我，但你如今是個女孩兒還成日與我親近，三小姐肯定醋意大發，不找你麻煩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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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待會就去和她說你是分桃斷袖？」顧宛容滿臉嫌棄。
「不必，保持點關係往後也好探聽消息。」知燦搖了搖頭，臉色一沉，收起那份老不正經的玩心，正色道：「不說這個了，我剛收到雲煙消息，今日亥時至街角客棧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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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宵禁著呢！」顧宛容想起昨日入城時那官兵的話語。
知燦勾了勾嘴角：「你在玄真派待了六年，要還讓凡人官兵逮著，你不怕師兄知曉後將你逐出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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