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EvnxT9TP
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夏日的炎熱逐漸退去，逍遙殿竹林四季青翠，秋意倒也不濃，直到白露一過清晨竹葉邊上都凝了露珠，金風玉露，濕氣深重身子也不自覺總有些睏乏。
秋日一到，萬花殿的蘭與硃砂殿的菊尤為忙碌，玄真山上四季更迭皆有不同景致值得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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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過隙，年歲也就這麼溜了，轉眼顧宛容入門也六、七年，如今已是舞勺之年。都說修道者眼裡時日掌握並不比凡人，許是年歲太長，十年對仙人來說只是轉瞬，但小孩子剛入門派還沒能修成什麼，落花流水春冬夏，黃口小兒漸長成，六、七年歲月的痕跡在小孩子身上倒是顯著，小團子都長成人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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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挑燈夜讀，顧宛容自知底子比不上同門，只得加倍努力，勉勉強強還能望其項背，成天不是在案前抄寫經書，便是在演武場上推演劍招。華沐真信守他入門時的承諾，傾盡一切栽培他，顧宛容自然也不該讓師尊丟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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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修為確實有點進展，但每日早晨可真是苦了他自己，也苦了侍奉他的雜役秦文。秦文每天得將他從床榻撈出來，擺在鏡前給他洗臉梳頭。
自從顧宛容入門後，華沐真就讓秦文專門看照顧宛容，秦文倒是沒什麼意見，這小師弟偶爾固執任性，但平時還算溫和，尖銳的性子也在華沐真威逼利誘下磨平不少，除了那點起床氣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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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剛進屋，果不其然他的小師兄還在夢裡暢遊，他上前去輕柔的搖了搖顧宛容肩頭，道：「小師兄，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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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還沒睡飽，臉埋在被褥之中嗯嗯嗚嗚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秦文只得把他的臉撈出來，清早已有些涼意，逍遙殿被竹林圍繞夏日還能說涼爽，秋日卻只剩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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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從衾被間給翻了出來，晨間的光亮透過窗紙朦朧的映著竹靜軒，雙眼微張都覺刺眼，又重新把自己埋了回去，悶聲道：「我再多睡一會……」
秦文看小孩子是真睏，見還有些餘裕，便也不去惹小師兄不快，無奈笑笑道：「那過一個時辰我再來叫你，那時小師兄就真該起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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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顧宛容是否有聽見，沒有應聲，秦文識相的退了出去，竹靜軒重歸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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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得來不易的片刻安寧，在楚莫寒闖入他的竹靜軒時不翼而飛，洛雲煙昨晚在竹林裡綁了座鞦韆，楚莫寒跑來喊他小師弟一塊玩去，還不知從哪捉了隻松鼠揣在袖袋裡，手一滑松鼠就著麼掉在床榻上四處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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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慌，那松鼠更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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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手忙腳亂，顧宛容頰上給那小畜生抓了兩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殺心都起了，想也不想掌心已蓄力，好在秦文及時趕到，否則那掌會拍在楚莫寒腦門上，秦文氣喘吁吁成功攔阻他小師兄差點犯下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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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給顧宛容梳頭時，顧宛容端詳著銅鏡裡自己臉上那兩道爪痕，他這人就事論事，不好牽連秦文，笑臉盈盈但眼裡盡是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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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心說不愧是華沐真養出來的徒兒，起殺心時面上表情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看著比不笑還惹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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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和楚莫寒都被扔出窗外，那小畜生不知跑哪去了，大畜生則呆坐在竹靜軒門口，摸摸鼻子也不敢多說什麼，腦袋還在已是萬幸。
顧宛容起床氣大，又是善記仇的主，秦文不想淌這混水，安安靜靜服侍他家小師兄穿衣梳洗用早膳，哄人的事就讓惹人那位自個兒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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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事兒也不下一兩次，固然這幾年楚莫寒多少有些成長，不似初見那會，天天糾纏著要談道侶的事也不了了之。
但許是住得近，年紀也相仿，楚莫寒總愛找顧宛容玩，後者又只想看書練功很是煩他，時不時路過都能看見楚莫寒又一次被扔出竹靜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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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給他安好髮冠，顧宛容謝過他，從桌上抄起一本讀了一半的書冊放進袖袋，推門而出，對坐在門口的楚莫寒視若無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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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見狀一邊道歉，一邊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唉，師弟我錯了，今日我師尊不在一個人無聊，你別不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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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個惠風和暢的好日子呢。看著小孩離去的背影，秦文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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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殿主們都去了趟青雲殿，那是玄真派每季門派內例行之事，掌門同時也是青雲殿主，坐鎮與各殿議事商討玄真派門內大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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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主們在這天不會給弟子派課業，歷代弟子們約定俗成，擅自將這天當成偷閒日，當然歷代殿主們顯然也知情，不過都由著弟子們玩樂。
玄真派五殿同氣連枝，內門弟子即為殿主們的親傳，也是最有可能繼任殿主之位的弟子，因此各殿內門弟子趁著這日互相熟悉對門派百利無害，殿主們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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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默契，每到青雲議事，約莫巳時內門弟子們便會聚集至演武場，顧宛容自然也會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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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場上內門弟子已經到齊，遠遠就見場上刀光劍影，不知是哪兩位同門正在切磋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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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跟在顧宛容身後走近，也逐漸能看清場上之人，對陣的是玄真派大師兄唐利貞與二師兄姚元亨，兩人一個是青雲殿、一個是修羅殿，劍氣碰撞之間，連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餘波陣陣。
唐利貞與姚元亨皆是在殿主上任之前，便被收入門下的弟子，年紀與修為上都比其他孩子長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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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利貞丰神如玉，總是一襲白衣，待人處事溫文爾雅，文質彬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一顰一笑如沐春風。是當今玄真派掌門唯一親傳，承襲青雲殿法修精髓，善用各式術法，如今掌門閉關未出已逾一年，這段時日青雲殿大小事皆由唐利貞代理，足以看見其卓越的能力，也是被眾人寄予厚望的玄真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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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亨則截然不同，若將唐利貞譽為世家公子，那姚元亨便是江湖俠客，意氣風發，瀟灑不羈，平時看著慵懶散漫、遊手好閒，總能在修羅殿的梅樹上找到偷閒躲靜打瞌睡的二師兄。為人快活隨意，或許是因內門弟子中只有唐利貞與之年紀相仿，特別樂意找大師兄尋開心，第一印象總覺這人沒個正經，但論修為與劍法，絕對可算是箇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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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白衣翩翩，劍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看似輕盈飄逸，卻招招入木三分。一方恃才傲物，劍法變化莫測，波譎雲詭，招招狠戾，卻點到為止。
兩方劍刃交錯，錚錚劍鳴，劍氣縱橫，氣吞山河，擎天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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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湊到同門邊上作壁上觀，師兄們也是有心，交錯對撞的劍氣還刻意收著不去傷著他們，溢出的劍氣化做陣風，拂過玉冠髮梢，幾個小孩子像是枝頭麻雀，齊刷刷的在矮牆上坐了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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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兄們打得火熱，顧宛容覺得奇怪，便問道：「今日不是青雲議事？大師兄怎麼還在這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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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掌門同時也執掌青雲殿，閉關時青雲議事自然也得由唐利貞代表出席，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唐利貞理應前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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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麼問，一旁孿生子就轉頭看他，兩張臉幾乎一模一樣，他們一個江琦、一個江瑤，分別為萬花殿與硃砂殿弟子，孿生子的父母本是玄真派中人，打小他倆就在玄真派長大，和顧宛容同歲但早些入門，顧宛容還得喊他們一聲師兄。
兩兄弟光看長相難以分辨，不過兄長江琦更為健談，弟弟江瑤則內斂安靜，熟悉後便能察覺兩人間有著天壤之別，自然而然也分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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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琦搖了搖頭，道：「他們打得忘我，我們這點修為實在不敢攔，再說了萬花殿和硃砂殿本就不以武力著稱，我們想攔也攔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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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師姐……」顧宛容向後一仰，望向坐在另一側的師姐明幽，只見明幽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緊盯著演武場上一招一式，壓根沒將半點心神放在他們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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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幽門內排行第三，在內門弟子裡萬綠叢中一點紅，正值二八年華，五官圓潤可愛，小家碧玉，平時說話輕柔溫婉，若不說身在修羅殿，明幽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善解人意。
然而明幽貌相柔和，但天生便具有強大靈力，是開山門收徒那會兒被許沐戈選中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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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進修羅殿若非擁有極強的戰力，就是擁有極佳的根骨。修羅殿就是玄真的戰矛，遇事便站在最前頭為玄真擋下，別看明幽溫柔婉約，實際上也是個好戰的主，要說他們幾個小孩子誰能擋上師兄們一招半式，那也只能是明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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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的姚元亨似乎是聽見了他們對話，目光得空從師弟們身上一掃而過，勾了勾嘴角揮劍退開一段距離，下一瞬兩把劍刃又迎面相撞，只見姚元亨劍鋒一轉，巧妙的將唐利貞的劍氣卸去，接著抬手一鬆，手裡佩劍彷彿被打落似的脫手而出，劍在空中轉了兩圈，匡噹一聲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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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愧是小貓崽，好兇呀，我好怕呀！」姚元亨笑盈盈對唐利貞道，同時揮揮手，掉在地上的佩劍便收回劍鞘。
唐利貞知他是故意，春風滿面卻陰冷的瞪他一眼，溫聲道：「要叫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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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亨從不喊唐利貞師兄，總是小貓崽小貓崽的叫，分明他年紀就比唐利貞小，長幼有序拋諸腦後，喊得師弟師妹們都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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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倆年幼時，唐利貞練習術法失手將自己變成一隻小貓，一時半會變不回去，恰巧小貓被忙裡偷閒的姚元亨撞見，姚元亨心裡喜歡便抓了玩去，直至掌門好幾日找不到自家徒兒，唐利貞這才被發現得以變回人形，從那之後姚元亨開口閉口都喊著小貓崽，唐利貞君子風範是刻進骨子裡的，也不與他拉扯，至多時不時糾正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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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一對兄友弟恭的師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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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利貞劍刃一轉收了勢劍刃入鞘，也不計較姚元亨放水，一方面他確實有要務在身，另一方面他深知姚元亨水平，唐利貞擅長術法，用劍絕不可能戰勝姚元亨，方才的比試裡姚元亨大概也就只出了三分力，術業有專攻，都是門派手足，彼此之間也得在未來相互扶持，他不在意這些枝微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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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師弟師妹要有什麼事就找元亨，他要是偷懶和我但說無妨，我讓沐戈師叔罰他。」唐利貞淡淡的笑著，對師弟師妹們溫聲柔和的說，語畢又給了姚元亨一記眼刀，也不等對方多說什麼，青年的身影一晃便從眾人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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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拿我師尊壓我真不厚道……」姚元亨看著唐利貞離去的位置，邊搖頭邊碎念，回身看向矮牆上那幾隻「小麻雀」，指著邊上一棵樹，就道：「我會待在這，你們就自個玩，有事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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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孩早習慣姚元亨放牛吃草的作風，聚在一塊討論要玩些什麼，內門弟子人數本就少，加上外來的楚莫寒也只有五人。
顧宛容心裡盤算著書還沒看完、劍招還沒練熟，一本心思都在課業上，也就沒參與弟子們討論，從袖袋掏出出門前順過來的書冊，坐在矮牆上就開始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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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明幽見狀，就往他這走來，關心的問：「小宛容不一塊玩嗎？」
「不了，我書還沒看完，師姐和師兄們好好玩吧。」顧宛容抬頭平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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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一抬臉，明幽就看見他臉上那兩條紅痕，眉頭微蹙，眼裡滿是擔憂，伸手輕蹭了兩下，問道：「這傷……怎麼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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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顧宛容低下頭，垂眸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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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形貌年紀截然不同，但顧宛容總能在明幽身上望見姐姐的一點影子，下意識就常跟在明幽身旁，一來二去自然也和明幽親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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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蹭了蹭臉上的紅痕，抓得不深只傷了層皮早已不疼，但他一想起早些時候，心裡就來氣，目光不自覺瞪向和孿生子們玩鬧的楚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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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眼瞪得明幽心裡了然，眉頭的愁雲也就散了，兩個小師弟鬧矛盾已不是一天兩天，當即就好笑道：「是小莫寒又怎麼你了？」
顧宛容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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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顧宛容當真不加入，明幽自知再勸也無濟於事，便回去和其他孩子一塊玩。顧宛容目光望向師兄師姐，幾個人玩起捉迷藏，明幽成了捉人的，其他三人一哄而散，又轉頭看了眼躺在樹下，嘴裡叼著根草枝小憩的姚元亨，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便又垂下眼眸，繼續讀著手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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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拂面，樹影婆娑，把書讀了個段落，同一姿勢久坐腰酸背痛，顧宛容索性將書冊一收，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目光自然而然便往同門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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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幽底子本就好，來來回回尋覓藏身的師弟，跑了整片玄真山也不嫌累，江琦一盞茶之前就被抓到了，這回明幽又拉著江瑤走回原處，也就剩下楚莫寒還沒給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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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明明是荒山派的人，如今卻對玄真派瞭若指掌，這放在外邊著實不合規矩。各派有自己的機密，兩個門派彼此共生可說是前無古人，外頭流言蜚語自然也不少，說荒山這種名不見經傳的沒落門派只懂得趨炎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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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在藏經樓裡的修道門派紀實讀過，荒山派本也算有頭有臉、歷史悠長的名門正派，幾年前遭遇一場變故才導致如今破敗只剩兩人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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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元六年，七巧夜深，雷鳴轟動，荒山之底地裂封印破裂，魔物橫行，方圓百里村落盡毀。夜襲唐突，荒山派反應不及，慘受摧殘，滿山悲鳴，傷亡無數。掌門楚靖以元神封山，殉。門派消亡，僅存兩人。史稱荒山災禍，百鬼禍患，史冊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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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躺在紙頁上，平鋪直敘，字裡行間透出慘絕人寰的冰冷，僅存的兩人無非就是洛雲煙和楚莫寒。顧宛容是有些好奇，若他問了楚莫寒肯定會與他說，但他不願去問，有些慘劇不必為外人道也，顧宛容深諳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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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荒山災禍，現今荒山仍處於封山狀態，僅存的師徒兩人無法歸根，眾門派皆以他倆為不祥，唯有玄真對其伸出援手，在荒山派重建之前讓師徒二人有個安身立命之所。當今修道之人不可能未聽聞此慘案，但總有些粗鄙之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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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伸了個懶腰，同門的捉迷藏告一段落，江琦正用擴聲符喊楚莫寒，說：「莫寒師兄這把你贏了，快回來咱們還玩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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擴聲符的作用並不在於將說話聲放大，而是將聲音遠播，一道道人聲繞過玄真每一處屋瓦牆角，也不知楚莫寒躲在哪，人喊了也就只能這麼候著，往往傳聲後不到一盞茶人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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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平地起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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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怪風捲來，吹動弟子們衣襬與襟袖，風勁呼嘯而過又扶搖直上，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直衝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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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一道驚天雷鳴劃破蒼穹，金光萬丈直劈玄真後山，顧宛容睜著一雙含情眼詫異萬分，渾身發麻、寒毛直豎，雷鳴之大，盤繞耳畔轟然不止。秋日落雷不是好兆頭，顧宛容回身一看，姚元亨已然起身，望著天地之間，陰雲逐漸籠罩於玄真山上，方才麻木還未消退，又是一道驚天雷劈直直落在同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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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是怎麼回事？」顧宛容沒見過這架勢，連忙問道，雷鳴與狂風大作，偏偏落雷又靠得極近，說話都得用吼的才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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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亨看了顧宛容一眼，臉上神色有欽佩也有肅穆，道：「你們都沒見過吧？這是天劫。」
「誰的天劫？」顧宛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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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派內正閉關潛修，又修為超群足以引起天劫的大能，除了掌門還能是誰？」姚元亨說著同時御劍而起，一邊招呼著師弟妹們，喊道：「天劫一過掌門想必將要出關，師弟妹且隨我去恭迎掌門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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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門大多還未觸及足以御劍而行的境界，但各個輕功了得，聽二師兄一號令便紛紛舉步往後山奔踏而去，顧宛容功力稍弱，跟不上師兄師姐們，瞠乎其後，但仍急起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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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還沒回來，但天有異象他肯定也能看見，以他的性子怕不是已經過去了，顧宛容也不大在意，只是更加賣力的奔跑，但願不落後同門太多，然他抬頭卻已無法望其項背，頓時心裡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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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山閉關處去，得穿過演武場與部分建築群，他底子本就弱，演武場之大，氣息一時慌亂也沒能拿捏，剛跑過青雲殿便累得氣喘吁吁，只得緩下速度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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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過一小巷，眼角餘光恍然看見小巷內一人影蹲在牆邊以手扶牆，勉強支撐著身子，似是痛苦萬分。
顧宛容著急追上師兄姐，差點就此錯過，覺得奇怪又退了幾步定睛往巷內一看，此時又一道巨雷轟響，金光乍出，那人被這一天雷嚇得抱頭鼠竄，但腿又使不上力狼狽的摔在地上，似是驚惶萬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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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心裡道了聲奇怪，修道之人怎能畏懼驚雷，天劫固然可敬但不得可怕，修道是與天爭命，衝撞天道，境界提升之時免不了引來天劫，熬過滾滾天雷，方能修成神功，害怕驚雷的修士又怎能追求道行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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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眼後山，又看了看那人，實在放心不下，自己幫個忙再過去面見掌門應該不會礙事，便上前去查看那人樣態。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sq9a46tN
雷聲轟隆，他只得扯著嗓子衝著那人喊道：「道友，你是否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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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抱頭掩著雙耳，似是沒聽見，自然也沒法回話，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牆角，顧宛容心裡一琢磨，擔心那人可能有傷病急需他人相助，立即上前想扶那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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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近身看清了那人衣袍，心頭一震，眼前一幕比天劫的驚雷還令他詫異，只見那人渾身顫抖，身上道袍樣式獨特，那不是玄真派的道袍，而是荒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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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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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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